第二十六章
雖說因為期中考臨近,面臨著新學年的第一次考試,學生中的氣氛有些緊張,可今早剛來到學校,悠就感覺到周圍的氛圍明顯有些不同。
大家似乎聚在一起議論著什麼,臉上難掩興奮之色,有的人還掛著滿臉的紅暈,完全是一副陷入愛戀中羞澀忐忑的樣子。
今天難道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悠醬不知道嗎?今天是表白日噢~」桃井打開儲物櫃換上室內鞋,「因為五月九日的數字九諧音表白,所以近幾年有不少的人選擇在這天向愛慕的人表達心意。」話音剛落,就看到悠打開面前的櫃門,裡面滑出比之前多了好幾倍的顏色粉嫩的信封。
悠看著滑落至腳邊散落滿地的信,彎腰將它們一一撿起,在看到其中一個時愣了愣。
姿容絕麗的少女向來都是人們懷有戀慕之心的對象,雖然他們早就知道告白的結局會是被委婉地拒絕,但還是有人選擇嘗試,就像他們所預料到的,一開始女孩會感謝自己,然後再禮貌拒絕。
就算是這樣,依舊有人選擇吐露出自己的心意。
「悠醬果然是受歡迎呢。」桃井一邊感嘆著也跟著彎下腰幫忙,然後看到身邊的少女正捧著其中一個信封仔細打量著。
雖說是告白信,可這一封顯然和其他的告白信有很大的不同。在一堆單色信封中,這份一看就是手制的信箋格外醒目。
信箋上畫著層層疊疊的紫丁香,然後用深紫色的細繩在外面扎了一個漂亮的結,悠將它拾起時甚至可以清楚聞到上面熏染的幽香。
「哇,真美。」桃井湊近看了看信箋表面精緻的手繪花紋,臉上滿是讚歎:「這個表白者真是用心呢。」
與桃井分別後,悠安靜地坐在窗邊,拿起這個與眾不同的信箋翻看起來。如果說悠有什麼喜好的話,帶著古老韻味的和風物事就要算一個,這也可以從她在家中的穿著看出來,顏色雅緻的和服往往是她的第一選擇。
信箋表面的紫丁香看起來筆跡猶新,彷彿還沾染著顏料將乾的潤澤手感。
紫丁香,花語是初戀。
雲中皎皎月,月下踽踽人。
櫻花燃盡時,願結一目緣。
落款久溫。
悠將它放進抽屜后,一抬頭就剛好看到灰崎一隻腳踏進了教室門。
「真是……麻煩死了。」灰崎的眼睛半耷拉著,邊走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看起來似乎還沒睡醒的樣子。他的眼睛掃到了坐在窗邊的少女時,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硬生生把剩下的半個哈欠吞了進去,掩飾性地抬手揉了揉自己本來就亂糟糟的灰發。
「來這麼早,你也要和人告白嗎?」灰崎看到悠向自己點頭問好,將書包隨意的甩在桌上發出「咚」的響聲。
「不是。」悠平靜地否認了灰崎的胡亂猜測,腦海里卻想到了抽屜中的信箋。
要不要去呢?
看到悠望著窗外的殘敗櫻花出神,灰崎撇了撇嘴,想到昨天虹村的威脅頓時有些頭疼,他輕輕「嘖」了一聲,隨意掃了眼牆上的掛鐘,然後整個人都僵硬了──該死的!遲到了!
灰崎不敢有任何磨蹭,前幾天被虹村狠狠揍一頓的痛感似乎又被喚醒,他顧不上被自己撞歪的桌椅,只是囫圇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匆匆衝出了教室。
虹村?悠轉過頭看著已經沒有人影的門口,如果沒記錯的話,桃井說他是籃球部的隊長,看來他對於管教叛逆的灰崎很有一套呢……
第三籃球館內,夕陽已經快要消散,而黑子還沒有回來。
「哲到底去幹什麼了?怎麼現在還沒有回來?」青峰隨手將籃球扔進筐中,回頭看向悠,發現她正好起身向門口走去。
「悠,你是去找哲嗎?」
悠回頭看向用手指轉著籃球的青峰緩緩搖了搖頭,「哲也說見完老師就回來,可能還有事情要談吧,抱歉,我有些事情,去去就回。」
悠還是決定去赴「久溫」的約。
那首短詩雖是簡單淺顯,可那個叫做「久溫」的人明確寫出了見面的地點和時間──當太陽落山,櫻花不再被陽光照耀時,我在即將迎接月光的櫻林中等著你,只求與你見一面。
櫻花就快落盡,除了午休時間,教學樓后的櫻林已經沒有什麼人走動了。遠遠的,悠看到了一個坐在石凳上清瘦的身影。
男孩正有些不安的四處張望,顯然是在等人。
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男孩懷著忐忑起身轉頭看向來人,發現正是那個心心念念的少女時,臉上漾起滿滿的喜悅,彷彿此刻是他是最幸福的時候。
「請問……」
「安倍同學你好,我叫柳溫久,就是……就是給你留信的人。」男孩突然間意識到因為自己的緊張不小心打斷了少女的話,連忙彎下腰道歉,白凈清秀的臉也跟著漲得通紅,「啊啊啊……抱歉,看到安倍同學如約過來太開心了。」
柳溫久人如其名,看起來就是一個溫潤如玉的乾淨少年,纖瘦高挑的個子配上乾淨柔軟的茶色短髮,面龐帶笑,眼神清澈。
「應該是我抱歉才對,明明是柳君珍視的見面,我卻……」說著,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我卻穿著一身失禮的運動服。」
「啊抱歉,應該是我失禮了,貿然約安倍同學出來。」想到自己送去的信箋柳溫久再次紅了臉頰。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很喜歡安倍同學。」柳溫久的眼神滿滿都是溫柔與羞澀。
「早在入學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安倍同學了,我看著安倍同學在開學典禮聽得十分認真,那個時候就在想,這麼認真的安倍同學真是可愛呢。」
許是說出了最重要的話,柳溫久悄悄地鬆了口氣,看到面前的少女一副認真傾聽自己的模樣,剛恢復正常的耳尖再次紅了起來。
她沒有反感的樣子呢,真好。
「後來,好幾次都是與安倍同學在走廊上擦肩而過。而且安倍同學比賽劍道的那天我也去了哦,很帥氣呢。」昏暗的光芒下,柳溫久的眼神看起來格外明亮。
「我知道告白會被拒絕,可還是想見一面,想要當面說出心意。」
「等到下周我就要轉學了,雖說剛開學不就就要轉學很奇怪,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呢,父母因為工作要調動回神奈川的老家了,我也要跟著過去呢。」
「我也沒有什麼特長,想著要給安倍同學留下一個好印象,只好冒險遞出了自己做的信箋,希望能夠把我的心意一筆一劃好好地傳達出去。」
柳溫久說完沉默了下來,他無比享受現在的時光,月亮初生,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就像現在自己的心情一樣柔軟而美好。
今晚的月色真美。
「我……要謝謝柳同學的喜歡,」悠看著柳眼裡滿滿的情愫,感覺自己的心像是也跟著顫了顫,她也看過其他人寫給自己的告白信,可沒有哪一個能像這個信箋一樣撥動她的心弦,「柳同學其實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呢,繪畫很好,寫的字也很漂亮。」
悠看著有些驚訝越來越激動的男孩,眼神也跟著柔和下來。
謝謝你,哪怕我不理解,可我也被你的心意打動了。
「請讓我目送著安倍桑離開吧。」分別時,柳做出了最後的請求。
悠定定的看了看一臉堅持的少年,微微鞠躬,這才轉身離開。
悠獨自走在寂靜無人的步道上,經過一個又一個室外球場,在經過其中一個時停下了腳步。
球場內,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人。
穿著熟悉的帝光制服,任由肩上的書包肩帶耷拉下來,深深的將頭埋起,顏色純凈的藍色短髮像是失去了光澤,整個人籠罩在悲傷的泥潭中。
那是黑子哲也。
黑子哲也在哭泣。
悠輕巧地走到球場入口,看著黑子一個人無助地流淚,壓抑著嗚咽,不知該如何開口。
黑子覺得今天簡直糟透了。
「我就直說了,你不適合籃球部。」
「你雖然比任何人都刻苦,可還是在退步。」
「決定權在你,我不強制退部。」
原本支持自己的老師也在看到訓練成果后選擇勸退,他一直抱著努力就可以進步從而和大家一起打比賽的希望,而現在,老師的話讓他徹底陷入了絕望之中。
黑子緊緊咬著牙,眼淚順著臉頰流進了嘴唇,滿滿的苦澀味道。
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擦乾臉上的淚,就看到了球場外站著的少女。
「……悠?」
看樣子已經在那裡站了很久了。
黑子想要說什麼,可他的嘴唇動了動,只是發出了一聲氣音。這一聲就像一個開關,將他好不容易憋回去眼淚再次釋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