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熱水漫過全身,彷彿連骨頭都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中得到了放鬆。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疼痛過後恢復生機的故彥,神色淡淡,抬起水下的腿踢了踢御邵湮的大腿,「你要去找那什麼成歲?」
「你先告訴我。」御邵湮半閉著雙眼,將他的腰緊緊摟住,時不時的使壞摸兩下吃吃豆腐,「你消失的一個多月究竟發生了什麼?」
故彥一哽,真相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丹田受了重創,能傷到你的人,到底是誰?」
御邵湮翻身壓住他,有力的雙臂將他牢牢鎖在懷中,胸膛相抵,彼此的呼吸都幾乎是相同的速度,黑眸直直望進他的眼睛里。
差一點,就忍不住了。
故彥在水下掐著自己的掌心,坦然的對上這深沉的目光,就是不肯說實話。彆扭的性子突然犯了,自己說出來多丟人啊!
搶著趕著表達他付出了多少嗎?這樣說起來,御邵湮又為了他做過什麼?
傻了吧唧的連人帶心都送去了,還稀里糊塗的被誤會,現在這沒良心的東西很有立場的樣子,竟然還敢質問他,真是委屈的要死!
當初怎麼就為了一張臉鬼迷心竅了呢?
故彥越想越生氣,最終憤憤撇過頭,堅決不能說話。
御邵湮不知他又鬧什麼性子,但是很明顯的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眼神頓時一軟,輕輕的替他揉著腰,連口氣也柔和了不少:
「師父,我真的很擔心你,這一個多月,每天都夢見你,再見不到你的話,我就要瘋了。」
最聽不得的就是「師父」兩個字,三百年前是這樣,三百年後也是這樣。故彥眼神複雜的看著他,仍舊想不明白,當初那個軟萌乖巧的小徒弟怎麼會變成這樣……
果然是沒有良心的作者,筆下的人物都不正常嗎?
但是話又說出來,反派歪成這樣的三觀,怎麼看都像是他慣出來的啊!tat
「琉璃海域被毀了,是你乾的?」
「那天我醒.……」
故彥毫不客氣的打斷他,「是或者不是?」
御邵湮眨了眨眼,垂下頭像個犯錯的孩子,「是。」
故彥氣的在水中踢了他一腳,雖然並非真的使勁,可力道也絕對不輕。御邵湮故意配合抖了一下身子,呲牙咧嘴的呼痛。
故彥看著他裝模作樣,心底冷笑,面上倒是平平淡淡,「三個月的期限早就過了,你娘的事情.……她.……沒事了?」
從見到御邵湮,就被趕鴨子上架壓去拜堂成親,之後又是小半個月的荒唐風流韻事,差點就忘記了邵纖柔身上還有的諸多未解之謎。
說到這個故彥就來氣!
他是不是真的太慣著御邵湮了,借著整個六界的名頭來算計他!罵又不聽,打又沒用,整日就這樣纏著,一言不合就拉到床上交流感情.……
這種日子還能過嗎?他想想就覺得窩囊啊!
御邵湮重新靠著岸上的石頭,將問話的故彥拉到懷裡,鞠起溫水澆在他的頭上,在輕輕按揉,一直到漂浮在水面上的發梢。
「魂魄保住了,但是肉身出了點問題,不用擔心,過幾天我會去處理的。」
「你又想背著我做什麼?」故彥抓住他的手,「總是避開我,卻又害怕我逃,上次在蚌城的時候是這樣,琉璃海域歷劫的時候是這樣,這次呢?你還想繼續這樣?」
明白了話中暗藏的含義,御邵湮神色驟然一變,黑眸沉的不見底,「你不能離開我。」
「御邵湮,」故彥抵著他的肩膀,認真的看著他,「我對你而言,到底算什麼。你想讓我站在你身後,可是別忘了,我還是你師父。」
這話說的刻薄而又尖銳,御邵湮只是沉默,用那種哀傷到骨子裡的眼神回望他,藏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
騰騰熱氣中夾雜著淡淡的甜香,那是御邵湮煉化巫丹后無法剋制的味道,讓故彥想起當初在蟲林里那個奮不顧身,被毒液腐蝕的差點死掉,卻仍舊想要救他的人……
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為什麼要在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後,才驚覺這陌生的一切,並不是他想要的御邵湮。根本什麼都改不了,只是泥足深陷,想回頭必然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從來沒想過要你站在我的身後。」御邵湮撫著他被霧氣熏的沾染了水珠的長睫,聲音清楚的印在故彥的腦海里,「但是你是我的人,所以我必須強,強到你心甘情願屬於我,強到這個世界沒人能夠分開我們。」
故彥腦袋一抽,瞬間脫口而道,「那麼其他世界的人呢?」
「什麼意思?」御邵湮一愣,黑瞳耀眼,隱藏的情緒冷的駭人,掐著故彥的腰,一字一頓的問道,「你說其他世界的人,是什麼意思?」
故彥說完就反應過來了,伸手捂著嘴,表情少的可憐的臉竟然做出了一個萬分驚恐的表情,任憑腰被掐的生疼,也堅決不再開口。
「主人。」
雲黯突然出現打破了僵局,圓溜溜的眼睛飛快的暼向一邊,扭著尾巴一臉不忍直視。
「四大長老已經被逼急了,魔君受不住他們施壓,恐怕有變,我們是否要離開魔界?」
御邵湮深深看了一眼故彥,掌心重拍水面,借力躍上岸。帶動嘩啦啦的水聲,故彥被濺了滿臉的水,一抬頭,就看見罪魁禍首正彎腰朝他伸著手。
「這裡不安全了,跟我走。」
故彥抹掉臉上的水,剛握住面前的手,就被拉上去,踩在青石板上,差點被青苔滑倒,直直跌入御邵湮懷裡。
兩人泡溫泉本來就沒穿衣服,水中的接觸若有若無,現在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故彥臉頰緋紅,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這頭心猿意馬,尷尬的不敢抬頭,御邵湮卻已經拿了乾淨的衣服替他穿上。那副表情居然沒有一點戲弄和猥瑣,認真好看的不像話。
故彥愣愣的由著他服侍,一件一件的穿戴整齊,「我們要去哪裡?」
御邵湮手上的動作片刻不停,又繞到他身後替他束髮,「不死寒谷,去找我娘的肉身。」
故彥一愣,潛意識裡對這名字甚是熟悉,不由沉下心仔細的回想。答案就在嘴邊呼之欲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雲黯本是來催促他們逃命,看這情況,怎麼還有閒情逸緻你儂我儂,急得向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在原地打轉。它又不敢開口提醒,萬一打斷主人的好事,那結果比被魔界抓去也沒什麼差吶!
樹林外傳來緊促的腳步聲,來人似乎有數百十個,故彥正想放出靈識查探一番,御邵湮拉住他的胳膊,跳上了變大后的雲黯,破空而上。
「別用靈力。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故彥的頭被御邵湮順勢按在懷裡,儘管耳邊狂風呼呼的刮,但他仍舊能夠清楚的聽到強有力的心臟跳動聲。
底下還在往樹林深處前行的小兵抬頭看向空中,指著他們的軌跡朝領頭報告:「他們飛走了!」
憑藉速度僅次於彌的雲黯,當所有小兵聽從指令停止前進后,空中哪裡還能看到一絲一毫的蹤跡?
領頭的小兵臉色鐵青,只能順著原路返回,去向刑堂里等著消息的幾位長老請求能夠戴罪立功。
故彥怎麼也想不到,從魔界逃跑竟然會這麼順利。按照得罪四大長老的後果,守著魔界大門的小兵竟然輕而易舉的給他們放了行。
這,未免也太水了吧!
故彥瞪著被風吹的水靈靈的眼睛,疑惑的看著沉默的人。
「你覺得婚禮憑藉我一個人的能力可以瞞天過海?」
故彥聞言,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固然是抓了鄴姿做籌碼,但魔界的尊嚴和一個聖女的死活是不可以作比較的。說御邵湮在魔界沒有人幫忙,故彥是一點也不信的。
可問題是,誰能跟四大長老抵抗,由著他在魔界胡作非為呢?
故彥想了想剛才雲黯說的話,恍然大悟,眨巴了幾下眼睛,「你跟魔君,什麼關係?」
御邵湮伸手揉了揉他被冷風吹的僵硬的耳垂,直搓熱了才鬆手。已經入秋多時了,不能用靈力,僅憑衣袍想禦寒,總是有些勉強的。
「等救了我娘,就知道了。」
「極地冰域,不死寒谷?」
「蘇祁說是在這裡,他修鍊冥火,與此地寒氣相剋,擔心會引發雪禍冰災,所以只能我自己來找。」
「他沒說具體在哪裡?」
「三百年了,他怕是早就記不清了,能放冰棺的山洞,也不會難找。」
故彥點了點頭,哈出一口白氣,覺得越來越冷了,忍不住搓著手哆嗦了兩腳。探頭往底下看,入目銀裝素裹,冰川高聳,皚皚白雪無邊無際。
身上突然一暖,只見御邵湮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件淺棕色上面全是絨毛的外衣,給他裹在身上,瞬間連鼻子都通氣了。
「北極熊皮毛做的?」故彥摸了摸,輕軟的觸感,和他以前見過的差不多,「很難得吧,極北的寒地才有。」
說來奇怪,上一刻還針鋒相對,下一刻就和好如初。兩個人似乎達成某種共識,敏感的話題總是無疾而終。由此埋下的禍患,早晚會有一個人先爆發,才發現原來嫌隙已經有了這麼多。
御邵湮替他拉好衣領,裹得嚴嚴實實的,「本來就打算送你,一直沒機會。還覺得冷就告訴我,別隨意動用靈力。」
言罷,一手抓住雲黯的角,一手又把故彥牢牢按入懷裡。
雲黯尾巴一甩,瞬間俯衝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