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眉頭緊皺,布滿焦慮的臉頰一時間毫無表情。夏沨帶給陳新耀的消息,無疑讓這個初為人父的男人瞬間蒼老了很多。比起大張旗鼓針對土木雙星的開發,比起團結一心全力配合對布拉星球的征服,當自己的星際艦隊遭到第三方勢力攻擊,之前自己乾的很多事,在這樣一種突如其來的變故中似乎都成了小事。他不知道未來會變成怎麼樣,可是現在很顯然,最重要的事情早以擺在了他眼前。


  他明顯感覺到危機正在降臨,這樣他心神不安。面對無法割捨的親人,現在他必須和楊悅取得聯繫,這是重中之重。自從朱莉死後,楊悅就成了陳新耀聯繫大馬星人唯一的信使。然而正是由於朱莉的意外死亡,楊悅和陳新耀之間就突然產生了一種隔閡,這種內心深處蘊藏著的記恨讓他們彼此不再友好,甚至在朱莉死後,楊悅曾經一度都拒絕再見陳新耀。


  每次有事情的時候都是歐利船長帶話,可是作為杜教授親自點名的接替信使,楊悅不冷不熱的態度,曾經一度讓陳新耀倍感擔憂,更加自責。


  這種擔憂的心理又和朱莉的死總會重疊在一起,再聯想到那場噩夢般的變故,每每思緒定格到那一瞬間,陳新耀的眼前都會不由浮現出母親倒在血泊中的場景,這讓陳新耀無數次在沉睡中被噩夢驚醒后,望著窗前微微抖動的窗帘,內心都深陷在絕望深淵和痛苦掙扎的泥潭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每次聯想到這一連串事情的時候,心中總會隱隱作痛。回憶中的一幕幕是那麼清晰,這種心痛的感覺也是那麼的清晰,讓自己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痛的是那麼絕望和徹底,彷彿一切都發生在昨天,所有的事情都歷歷在目。


  他無力反抗,又無法掙脫噩夢的詛咒,剩下的只有倉皇逃避。這就是陳新耀在朱莉出事後也儘可能不去見楊悅的根本原因。可是現在,面對現實,生活還要繼續,他也只能去面對。


  不管這種面對會承載著怎麼樣的辛酸和痛苦,甚至那就是一場塵封在記憶深處揮之不去的噩夢。即使是噩夢,現在他也是毫無選擇。朱麗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她那歡快的笑臉就像一顆小蘋果,作為父親,面對一個嶄新的生命,陳新耀自然無法割捨。


  回到現實中,望著唐雪雁依然單純的眼神,還有夏沨那若無其事的表情,陳新耀知道,很多人此時此刻早已把自己的未來託付給了自己。這種沉甸甸的背負和寄託全部都壓在陳新耀一個人身上,讓他感到窒息,甚至感到絕望。


  他感覺自己好累,甚至覺得自己太感情用事。如果不是在太陽上的所見所聞,他甚至都不會覺得自己就是一名外星使者。一個機器人卻擁有人類的所有智商,甚至感情豐富到讓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這讓陳新耀曾經一度覺得過去的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他不願意從夢中醒來,不願意睜眼,又期待著睜開眼睛來檢驗自己是否是在做夢。面對依然用期待眼神望著自己的女人,無數次,當自己反覆思考夢境和現實的距離到底有多遠的時候,這雙照亮他心扉的眼神都會把自己瞬間拉回現實。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走神了,望著唐雪雁注視著自己那宛若星辰般的眼神,此時的陳新耀只能面帶歉意的說:「你們估計是搞錯了吧,怎麼會有外星人襲擊我們?他們要襲擊地球的話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我們強大到現在?對於外太空,我們還有很多東西是陌生的,這種意外不一定是人為造成的。在茫茫黑暗的宇宙空間,我們並不是堅不可摧,各種小天體的高速運動都會給我們的飛船致命一擊。想當初,我們在實驗室尋找暗物質組成介質的時候,我們就曾經發現了帶有強大能量輸出的質量體。所謂暗能量,這些能量休眠體在太陽系形成之初就早已存在古老的宇宙空間,甚至它們的存在要比太陽系的誕生還要久遠。它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能量的組成依然未知。一支鋼筆從三十米高空掉下來還會貫穿人體骨骼,何況在宇宙空間中,對於多維空間的重力定位人類依然未知。再加上我們現在的科技水平還有限,發現不了宇宙空間能量體運行的規律也屬正常情況。想想看,真空的宇宙空間存在屬於空間的第三類混合物質。這些物質突破了人類對物理學和化學的定義,它們的存在會讓空間質量體在空間區域自由漂浮,這就像水一樣,也許整個宇宙就是一個大海洋,不同的只是介質而已。這樣說我們既熟悉又依然陌生的宇宙,是不是很神奇?」


  解釋到這裡,陳新耀就笑著幫唐雪雁倒了一杯果汁。他把果汁遞到唐雪雁手裡,同時還關切的給她拿過來了一個暖寶。


  展望眼前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雖然呈現在視野中的是一個宛如處子般的魅力星球,這裡的天空晴朗,空氣新鮮,風和日麗。可是沒有人會想到,在晴朗的天空下,在新鮮的空氣中,輻射和有毒氣體會再次成就美麗殺手的傳說。


  面對依然乾旱的布拉星球,多喝果汁,補充維生素,保持體溫,似乎就成為了這些地球開拓者每天必須保持的養生習慣。特別是像唐雪雁這樣的嬌美女孩子,如何在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下,保養好自己的身體似乎就成了她們生活中的頭等大事。


  當陳新耀把一杯果汁遞到唐雪雁手中,轉身想給她拿些面紙的時候,抬頭一眼就望見了此時正用一種複雜眼神望著自己的夏沨。他感覺那眼神似乎帶著一種怨恨,甚至還有一絲憤怒的情緒,他明顯的感覺到這種眼神中帶著的訊息是傳遞給自己的,這讓他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面對近在眼前的唐雪雁,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陳新耀就感覺心中越發有點惶恐,甚至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覺。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陳新耀就只能轉身又回到果汁機面前給夏沨倒了一杯果汁。他面帶微笑,又強作鎮定的把果汁遞給夏沨,不等夏沨感謝的話說出口,自己就快速的轉身坐回到了唐雪雁身邊。


  他在唐雪雁身邊坐下來后,才望著夏沨如無其事的說:「土木雙星開發項目上需要做的事情太多,美女最近辛苦了。當然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能太大意,畢竟我們對於這個嶄新的宇宙空間還理解甚少。現在看來,我們放棄人類對傳統物理學、化學,甚至空間形態學的時機已經成熟。面對未來宇宙空間,所有對宇宙空間的理解都需要我們重新去定義。這是新遊戲規則的組成部分,也是歷史賦予我們的榮耀使命。當然這需要勇氣,就像最開始人類把針尖指向天空一樣,面對近代科學和神學之間殊死搏鬥,面對避雷針和天神之間的信仰抉擇,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人類邁向新征途的道路總是殘酷。等會我和雪雁就隨你返回地球處理這件事,我想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影響深遠,我們必須搞清楚襲擊飛船的來龍去脈,不然在接下來的太空行動中,我們還會遇見類似的事情。當然就你對外星人的說法,回去了我們立即成立一個調查組,我覺得這是必要的,面對茫茫無限宇宙,存在來自星際空間的朋友,這也是說不清楚的事情。今晚你就住在這邊,晚上不要出門。為了保證基地人員的絕對安全,我們的人都是住在飛船裡面的。你不知道,那些布拉人會穿地而行,他們會在沙漠中穿行,速度就像老鼠在洞里穿梭一樣。不知不覺,他們就會突然出現在你眼前,這很恐怖。」話說到這裡,陳新耀就故作緊張的朝夏沨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陳新耀的調皮舉動似乎在刻意掩藏著什麼,在他的視野中,夏沨的身影總是模糊的,他不敢清楚認真的看上她一眼,甚至他都不敢在交談和夏沨雙目對視。自從上次在皮埃爾的海底基地死裡逃生后,這種感覺就越發明顯了起來。


  陳新耀不知道夏沨這是怎麼了,或者說自己和夏沨之間到底怎麼了。那一次是夏沨帶著唐門的人配合楊悅救了自己一命,雖然事後,所有關於那場政變的記憶都被杜教授派來的使者全部抹除。可是單從這一點來說,陳新耀就覺得自己是對她有所虧欠的。


  可是不管怎麼樣,在心裡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面對現在,面對唐雪雁和朱麗,以為人夫的陳新耀都覺得自己應該對得起唐雪雁母子。作為自己的妻子,在過去那些風雨飄搖的時刻,唐雪雁為自己犧牲了太多,也忍受了太多。她為了自己放棄了一切,甚至失去了自己,為了自己的事業,她全心全意付出,沒有一點點自私的索取,這讓陳新耀的心中充滿了一種責任感。他覺得自從上次在藥王山莊長談后,自己就不應該再去傷害這樣一個把一切都交給自己的女人,她是他的妻子,更是深深愛著他的女人,何況現在他們已經有了愛情的果實。


  面對夏沨和何羽帆交代完工作后,陳新耀就起身再次朝何羽帆坐著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又對她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的夏沨,然後就牽著唐雪雁的手朝著自己的卧室走了進去。


  第二天一大早,陳新耀和唐雪雁,夏沨一行人在留下何羽帆處理布拉星球日常事務后就匆匆忙忙登上了返回地球基地的飛船。雖然此次陳新耀返回地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分析那些受到不明物體攻擊的視頻數據,可是只有他心目中清楚,此次前往地球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去見楊悅。他必須在他那裡得到準確的答覆,這是處理這件事的關鍵。作為大馬星球的實驗場地,太陽系出現的風吹草動自然不僅逃出大馬星人的法眼,陳新耀對這一點深信不疑,當然他也敢斷定,這件事楊悅必定會給他一個完美的說法。


  返回地球后,陳新耀一行人下了飛船后就馬不停蹄的趕往青鳥國太空指揮部的實驗室。他和在場的專家對俘獲的攻擊視屏和相關數據做了長達一個下午的分析會。雖然陳新耀在分析會議上堅持攻擊存在太空未知物質誘導的可能性,王碩在旁也支持他的想法,可是此時此刻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自己現在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只是煙霧彈。


  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消除大家對高級外星人存在的恐懼心,掩飾真相的敷衍行為似乎就成了陳新耀壓制這場危機的唯一方式。


  他現在所做的只是在穩住這些人,好讓自己在夜晚來臨之後找楊悅要個說法。他必須在楊悅那裡知道這次襲擊的事實真相,這甚至已經成為了他處理這件事的前提條件。


  當陳新耀開著車賓士在環島公路上的時候,他的心裡感覺依然還是七上八下。他不知道這次為什麼楊悅會很爽快的給他發出了同意見面的信號,或者說就像很多人說的那樣,時間會沖淡一切悲傷,讓活著的人最終接受了離別和現實的生活?陳新耀不知道楊悅是不是淡忘了對自己的仇恨,或者說此時此刻,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已經原諒了自己。


  約定見面的地方還是那間靠海的咖啡廳,在咖啡廳附近停穩車后,穿上潛水服的陳新耀在夜幕的掩護下就快速的一頭扎進了海水。黑色的大海在夜幕遮掩下瞬間就吞噬了他的身體,藉助引導引擎裝置,下沉到海底后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個通向朱莉辦公室的海底碼頭。


  當壓力艙的海水被緩緩擠壓出去之後,身上還滴著水珠的陳新耀就看到壓力艙外面早已點亮了迎接他的地燈。這是一個長長的暖黃色玻璃鋼裝飾通道,曾經無數次,自己和朱莉都是相擁並肩走過這裡。他們兩人在這裡目送楊悅離開,當然更多的時候,是自己和朱莉深吻過後,朱莉目送自己離開。


  當壓力艙頂端的綠燈閃爍過後,海水早已排凈。當伴隨一陣熱風吹乾潛水服的同時,通向隧道的艙門也自然的緩緩打開。看著眼前熟悉又空空如也的通道,陳新耀似乎還有點不習慣。上次他來這裡的時候,朱莉還站在艙門外微笑著迎接著自己,可是現在,時隔半年,對於留給自己的,留給這個世界的,留給眼前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來說,面對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人兒,在陳新耀眼裡,死亡或許是幸福的,面對這樣一個熟悉又充滿記憶的空間,留給活著的人,留給自己的,剩下的只是冰冷的碼頭和佳人不在的寂寞。


  被黃色引路地燈照亮的通道讓陳新耀感覺心裡異常冰冷,他心裡感覺到一種從沒有感受過的空,這種空蕩蕩的感覺讓他好想逃避,呼吸窒息,甚至邁出去的每一步都感覺是那麼的艱難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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