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沈月溪怔愣頓住, 前世她與梁伯彥成親十載都無子無女,縱然後來那五年她臥病在床,可前頭的五年呢?她不安地想著。
她仰起頭看向裴衍洲, 而他微微垂眸便同她眼神交纏, 淺眸裏竟是期許的赤誠,如同折射星辰的琉璃——沈月溪忽地便生出了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實現他的這一份期盼。
“若是我不能生……”沈月溪想要站起身,以示自己對接下來所說的鄭重,卻被裴衍洲一把又抓了回去。
裴衍洲將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 沒讓她瞧到他的神情,擲地有聲地說道:“我說能便能,其他的話你不必說。”
他不想從沈月溪的嘴裏聽到他不想聽到的話語,捧起她的臉, 便將自己的唇覆上, 堵住了沈月溪剩下的話語。
男子霸道得很,在她的口中肆意侵略, 沈月溪想要推他又怕碰到他的傷口,隻能把一雙眼眸瞪得碩大。
裴衍洲放開她時, 沈月溪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杏眼氤氳, 紅唇濕潤,他的眼眸一下子被欲墨所染,恨不能直接吃了她, “能不能——我們現在便可一試。”
“?”沈月溪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裴衍洲抱到了床上, 男子胸前的紗布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 還想欺身而上。
沈月溪急得提高了音量, 頗為生氣地喊道:“裴衍洲!你不要命了!”
裴衍洲低頭便見到素來脾性好的娘子被他逼得一張臉龐緋紅,柳眉倒豎,杏眼裏的氤氳被怒火所散,一雙眸子比天上星辰還要明亮,而這雙眼眸裏如今隻有他,唯有他。
他的手掌輕撫著沈月溪的臉龐,冷硬的臉部輪廓隨著他眼裏的碎光也跟著柔和了下來,如梵鍾的男音輕聲呢喃:“阿月……”
沈月溪一愣,傻傻地看向架在她上方的裴衍洲,當淩厲的郎君突然柔情蜜意,卻是比一貫的溫和更直擊人心,她的心猛然悸動,瑩白的臉龐更紅了幾分,頗為不自在地將眼眸閉上。
她感受到裴衍洲離自己更加近了一些,他伏在她的身側,獨特的氣息如夏日的熱風吹入她的耳中,“阿月,我把我的命給你,你要不要?”
沈月溪的耳朵發癢,渾身發熱,尤其是男子竟在她耳邊低笑了兩聲,她如同受了魅惑一般地睜開眼睛,果然看到了眼眸含笑的裴衍洲,這樣截然不同的裴衍洲著實叫她心亂得厲害……
隻是她微微垂眸便能看到裴衍洲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所有的意亂情迷都變成了氣惱,她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側過身子便將裴衍洲推到一邊,嬌怒道:“誰要你的命!”
裴衍洲的臉還沒有冷下來,便見那麵紅耳赤的娘子從床上爬起,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裴衍洲,我可不想做寡婦,你給我好好活著!”
裴衍洲微怔一息,旋即大笑起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血水不斷地外滲,沈月溪都顧不上看他那對梨渦,急眼道:“你莫要亂動,我再重新給你包紮。”
沈月溪拿來新的紗布,將那已經被血水浸透的舊紗布換下,見到那完全沒有愈合的傷口,再瞧裴衍洲完全不在乎的樣子,她氣得比先前多加了幾分力道,他自己都不在意,她又何苦小心翼翼?
“阿月,痛……”裴衍洲語氣並不濃烈,聽著還有幾分冷硬。
沈月溪的手終是僵住,長睫顫抖,過了一會兒方羞惱地瞪了裴衍洲一眼,手勁到底輕了下來,慢慢為他重新包紮好。
裴衍洲伸出手,再次將沈月溪拉入懷中,他的手掌摩挲在她的麵頰上,感受到了濕潤一片,忙將她的臉抬起,果然前一刻還在生氣的小娘子如今默默哭成了一個淚人兒,眼眸裏的淚水還在如珍珠一般一顆一顆地掉落。
他的心髒驟然一縮,手中的動作明顯緩了許多,指腹細細磨過她的眼尾,啞著聲音問道:“哭什麽?”
“我不喜歡血……”沈月溪由著眼淚繼續掉落,清淩淩地看著裴衍洲,“更不喜歡你受傷,還請郎君好好養傷,莫要如此……”
“那阿月喚我名字。”裴衍洲說道。
人心總是不足,曾經他盼望著她喊自己一聲“郎君”,可現在他不滿足,這與她前世喚梁伯彥沒有區別,他得到了她的人,如今又盼望著得到她的心。
沈月溪的淚落入他的掌心中,他似覺得手還不夠一般,竟雙手捧著她的臉,輕啄著她落下的淚珠。
沈月溪一下子又羞紅了臉,小聲說道:“……衍、衍洲不要這樣。”
裴衍洲盯著眼前嬌羞中猶帶幾分嫵媚的女子,而她卻用純良無知的眼眸勾著他的心緒,他低頭便吻住了沈月溪的紅唇,近似蠻力地啃咬,引得她反咬了一口。
他低頭笑道:“阿月咬得還不夠重,再重一些,咬破我的嘴唇。”
“你……你怎能說話不算話……”沈月溪見他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卻還有心情戲弄自己,又氣又羞,偏又無可奈何。
裴衍洲身子微傾,對她說道:“你再叫我一聲。”
“裴衍洲!”沈月溪雙頰微鼓,重重地叫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她以為這樣裴衍洲會將她放下,卻不知道在他心中,隻要她的眼裏所看是他,嘴裏所念是他,他於她的欲念便愈深愈重。
眼見著她又要急得掉眼淚,從眼梢到鼻尖都紅若胭脂,看著楚楚可憐,裴衍洲若有似無地歎了一口氣,鬆開了束住她的手。
沈月溪像是逃命一般地火速從他懷裏起身,在他一丈之外處,警惕地說道:“為了郎君好好養傷,我還是去偏房住些時日。”
裴衍洲站起身,隻兩步便跨到了她的身旁,在她還來不及朝後退去時便又抓住了她,“不可能。”
“可是你……”
“我受了傷,阿月不照顧我嗎?”裴衍洲反問道。
他看向沈月溪的眸色裏隱隱有幾分譴責,沈月溪招架不住,小聲說道:“那你不能對我動手動腳的,要好好養傷。”
裴衍洲沒有吭聲,沈月溪隻當他默認下來,便也不再提去偏房睡的事,她瞄向他還在出血的傷口,問道:“郎君要麽還是臥床修養?”
“如今兗州境內並不安穩,我不能叫別人知曉我受傷之事。”裴衍洲淡淡說著,又將沈月溪拉入自己懷中,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若是阿月改不過來,我便這般懲罰阿月。”
“你……”沈月溪被他咬得有些疼,氣惱不過,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便報複地回咬了一口,貝齒磨過他的薄唇,咬了一個些許有些重的痕跡。
她卻是不知,她這副模樣更惹得裴衍洲心火難滅……
“阿月說得對,我該臥床一日。”裴衍洲忽地轉了話鋒,引來沈月溪的目光之後,又道,“阿月陪我。”
沈月溪麵露猶豫,受傷的男子垂眸遮掩住眼中的黯淡,道:“就隻今日。”
他受了這般重的傷卻不能叫人知道,沈月溪心裏又說不出的難受,他肯休息一日,她陪他便陪他吧……
沈月溪軟下心來,反過來將裴衍洲拉到床上,一邊說道:“我陪你,你好好躺著。”一邊手執蒲扇,側身半臥在床沿上。
裴衍洲難得一愣,女子這般的姿態,仿佛是在守候他一般,他心裏起了暖意,想要伸手去攬沈月溪,沈月溪卻早有準備地握住他的大手,輕聲說道:“衍洲,要乖乖養傷,你好好休息,我守著你。”
“好。”他終舍不得破壞她這一份心意,便這般躺在床上,由著她臥在外頭,輕輕打扇。
夏日的風從窗外而來,撩起這一床的簾帳,半臥的美人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扇子,清風徐徐,入人心懷,吹得美人亦起了睡意,昏昏沉沉之間陪伴著裴衍洲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裴衍洲慢慢睜開眼眸,他將沉睡的沈月溪小心翼翼地抱到裏麵,在她的額前落下一吻。
等到沈月溪醒過來時,裴衍洲已經不在屋內了。
她看了一眼外麵的日頭,連忙起身,便見到喜枝與彩雲都守在外間,皺眉問道:“郎君什麽時候離開的?”
彩雲忙道:“沒多久,沈太守與左先生都來了,主公正在書房議事。”
“哦。”沈月溪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也開始有些理解裴衍洲平日的喜怒不形於色,他有太多太多的事,便是受傷也不能好好養傷,“去囑咐廚房燉個鴿子湯,再加些枸杞。”
彩雲笑道:“夫人是要好好補補。”
喜枝聽了,紅著臉點頭稱是。
“這是給郎君……”沈月溪解釋著,然而當她觸及到二人的目光時,臉也跟著紅了起來,“你們不要胡思亂想,我隻是見郎君瘦了,給他補補!”
“夫人說的是。”兩個婢女笑應著。
沈月溪並不知道她與裴衍洲在房內待了如此之久,早已解釋不清了,尤其是裴衍洲的唇上還有她的咬痕。
另一邊的書房裏,比起頻頻小心打量他的幾位將領和麵上有些許尷尬的沈南衝,裴衍洲頂著唇上的咬痕便淡定許多,隻道:“既然各城皆已選出人才來,便有左先生來主持接下來的複試,我這有一份初試答卷,覺得此人亦能入複試,先生看看。”
左無問接過裴衍洲遞過來的案卷,仔細看下來,隻覺得眼前一亮,道:“是個人才!主公從哪裏得來的?”
沈南衝湊上前看到署名寫著“林季白”,立刻認出這是沈月溪從他那拿走的案卷,忙道:“此人乃是姚潛的三子。”
“我知道,”裴衍洲不甚在意地答道,“隻要為我所用,出身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