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成親半載, 這還是沈月溪第一次將裴衍洲拒之門外,他臉上的氣息寒了一瞬,叫兩個婢女害怕得瑟瑟發抖。
“既病了, 你們卻不進去照顧娘子?”裴衍洲冷著臉說道, 在喜枝與彩雲跪下時,便推著門進去了。
他將身上的大氅脫在外間才走到裏間, 就見到沈月溪將整個身子都埋在了被子裏,活像這樣他便尋不到她了一般。
裴衍洲坐在床前,猛一拉開被子, 便見到一整張臉蒙得通紅的沈月溪,猶如濛濛細雨中的胭脂海棠。當沈月溪眼眸含水地橫向他,他便不自覺地想到,這兩日她含著啜泣喚他郎君的模樣, 手心發燙, 手指摩挲過她無瑕的麵龐,問道:“阿月哪裏不舒服?”
“我……隻是有些不爽利罷了, 休息休息便沒事了……”沈月溪不自在地挪了一下,避開了他的手。
“我去給阿月尋大夫。”裴衍洲利落地站起身來, 嚇得沈月溪趕緊起來抓住了他的手。
見他低頭看向她, 眼裏滿是詢問, 沈月溪窘迫地垂下頭,那抓著他的葇荑卻沒有鬆開,她不善撒謊, 可這樣的事她又難以啟齒,拉著裴衍洲半日, 她才紅著臉說道:“我……我沒什麽大礙……就是、就是……腿軟……”
裴衍洲又坐下來, 眼眸中的幽深與先前的暗沉已經截然不同, 幹燥的大手探到被子底下,呼吸噴在她的耳旁,說道:“我幫阿月揉揉。”
沈月溪倏地臉更紅了,一臉正經的男子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卻十分不安分,那帶著薄繭的長指緩緩遊走在她的小腿之上,輕輕揉捏……
室內燃著炭火本就暖和,裴衍洲卻是為這滿屋的旖旎又加了一把火,隨著他漸漸上移的手,沈月溪隻覺得腿更軟了……
沒一會兒,屋內便傳出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站在門前的喜枝慌得就想叫喚沈月溪,卻被彩雲一把捂住了嘴巴,她對著喜枝擠眉弄眼道:“這會兒可不能叫娘子。”
喜枝麵色一紅,心想著,怎從前未曾聽到娘子哭成這樣?
沈月溪也想不明白,這過了年是有什麽玄機,裴衍洲一下子便從無欲無求跨到了索求無度……
第二日清晨,當男子的唇落在沈月溪的眼瞼上時,她是被嚇醒的。
“郎、郎君……”她眼角泛紅,嘴唇紅腫,明明困得不行,卻是逼著自己醒過來,雙手抵住裴衍洲。
她不知道她不睜眼還好,當那雙春色嫵媚的杏眼半掩半開地看向裴衍洲時,一下子便勾起了滿腔的火來,他喉結上下滾動,未曾嚐過不知味還能克製,但是一旦嚐過了便再也止不住了,他恨不能將沈月溪融入自己的骨血裏,時時刻刻在一起。
沈月溪看到他卻是害怕了,在他低頭落唇的刹那,暈乎著便反咬了一口,忍不住便說出了實話:“郎君……我不想馬上風……”
她要是這般死在房中,還不如像上一世病死,還體麵一些。
裴衍洲難得愣了一下,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帶傷的唇輕啄著沈月溪的唇角,將她報入懷中,“阿月說的馬上風是什麽?”
“……”那麽羞人的話她哪還有勇氣說第二次呢?
他低頭瞧著她眼下泛青,一副十分疲憊的模樣,倒也不為難她,又將她往自己的懷中收了收。
沈月溪卻是掙紮著起來,顫著兩條腿站起身來,硬是將放在書案上的那本醫術放到裴衍洲的手中,她怕自己不說清楚真的要□□風而死。
裴衍洲翻開書,便翻到她折了一角的那一頁,上麵赫然解釋著何為“馬上風”,他仔細讀了下來,再看著渾身都泛著紅的沈月溪,雪白肌膚下透出的緋紅,猶如誘人的糯米團子,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的阿月怎地這般可愛——
他一個打橫便將沈月溪抱了起來,見她眼底有了急色,他笑道:“隻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阿月不必擔心。”
軍營裏都是男子,說葷話的多,雖然他在軍營裏威勢震人,平日裏輕易不敢在他麵前亂說,不過在慶功宴上這些個兒郎多喝幾碗酒,話語之上便少了顧忌,什麽話都能說出來,他聽了一耳。
沈月溪被裴衍洲放在床上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直到他又在她的頭頂上落下一吻,她才明白過來,再看向眼中還含著笑意的裴衍洲,她一雙杏眼睜得圓圓的,裴衍洲在她心底那堅不可摧的形象忽地便多了一大條裂痕——她著實想不到,裴衍洲也是會說這樣俗話的人。
“今日我在軍營有事,今夜便不回來了。”裴衍洲穿好大氅,見沈月溪還傻愣愣地躺在床上,目光迷離,烏發落在床沿上,那張臉更是粉粉嫩嫩得叫人想要咬上一口。
他的眼眸在旭光下也多出了琉璃璀璨之色,走上前撩起她的長發,放在唇邊親了親,才轉身離去。
沈月溪見他走了,便鬆懈下來,犯著迷糊便又睡了過去,直到午時才被餓醒。
午時用過膳後,她便請了林大夫過來教學,學習岐黃之術,辨識各種藥材。
沈月溪是個能靜下心來的人,加上前世她久病成醫,懂得些基本藥理,林大夫一教她便會了。林大夫教了她一段時日,便忍不住感歎,她若是男子說不得在醫術上還有一番作為,可惜是個女子。
沈月溪聽到這話時愣了愣,很小的時候便有人對她說過,可惜她是女子不能繼承沈南衝的這份家業,隻是後來她身邊被沈南衝換了一批人,便也不再聽到這些聲音了。經過前世,她知曉自己被沈南衝養得過於天真了,可是有一些刻在骨子裏的東西並非她重來一世便能改變的。
林大夫笑道:“娘子學這些在後宅之中便夠用了。”
沈月溪想起裴衍洲時常帶傷,道:“林大夫再多教我一些處理外傷之法吧。”
林大夫一愣,他是沈府的老人,對沈月溪頗為了解,“娘子不是最怕血了嗎?”
沈月溪笑了笑,“如今倒是好了不少。”許是跟著裴衍洲見多了,倒不如從前那般怕了。
二人學到快申時,直到下人來報林惠蘭來訪才停下來。
沈月溪倒有些驚訝,如今林惠蘭正是新婚燕爾之時,怎會來尋她?
換了婦人發髻的林惠蘭見到沈月溪東拉西扯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沈月溪便是再傻也察覺到她言語閃爍。
吃了兩盞茶後,她無奈地說道:“五娘,你我便是嫁了人,也不該生分,你有話直說便是。”
林惠蘭猶豫片刻,問道:“你可知道河東崔氏?”
沈月溪點點頭,河東崔氏便如汾東沈家一般,盤踞河東已久,掌著河東的軍權,不過崔家人丁興旺,是人丁稀少的沈家比不了的。
“怎麽提到河東崔家了?”沈月溪心中一緊,她想到前世沈南衝便是死在河東的。
林惠蘭道:“年前河東崔家出了大事。”
河東崔家與汾東崔家算是同宗,原本掌權的崔大林惠蘭還要叫一聲大伯父,這河東的崔大崔二雖是同父異母,感情卻極深,崔大素來照顧崔二,卻沒有想到年前的時候,崔大夫婦連同幾個郎君與娘子皆被崔二所害,唯有崔家三娘崔瑛從河東逃了出來。
林惠蘭歎道:“也不知道該說這崔三娘是命不好,還是天煞孤星克盡周邊人。她原本是京都魏家七郎的未婚妻,結果在她及笄之前魏家便滿門抄斬。如今她年過十六,崔家原本是打算在年後重新為她定一門親事的,卻沒有想到在年前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一下子死絕了,她倒是命硬……”
沈月溪聽得不舒服,說道:“不管是魏家還是崔家都不是崔三娘所害,怎麽能說她克盡周邊人呢?當是殺人者可惡才是!她的阿耶與阿娘被她的親叔叔所殺,著實是個可憐之人,能活著是萬幸,怎能說她命硬……”
“……我聽我夫家都是這般說,便拿了原話過來……”林惠蘭愣了愣,看著沈月溪皺起眉頭,歎道,“其實她可憐也罷,命硬也罷,本與你我無關。我之所以特意跑來,同你講河東崔家的事,是因為崔三娘她逃到了汾東,投奔了裴將軍。”
沈月溪眨了眨眼眸,林惠蘭見她沒有反應過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月娘,你心善人又單純,如今嫁了裴將軍,可要長些心眼。聽說崔三娘一個女郎居然在裴將軍那領到了一隊人馬,還被封了官,你說這像話嗎?你不知道,我昨日在崔家見到這位崔三娘了,她長得就跟狐狸精一樣!她如今又在軍營裏,近水樓台,便是將人勾走了你都不知道!”
沈月溪一下子便想到了前世見過的裴衍洲麾下女將,即便隻是一麵之緣,那女子明豔照人,叫人難忘,卻不知那一位是不是崔三娘了……
前世的時候來不及細究,今生想想,倒有些好奇,如此絕色的女郎怎麽就做了女將?她還記得那女將拿著紅纓槍,颯爽英姿叫人羨慕。
林惠蘭走的時候,還一再叮囑著沈月溪多防著點,務必要將人趕走才放心。
沈月溪隻笑了笑沒應她,等到夜深之後未等到裴衍洲回來,她才想起他說過今夜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