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沈月溪先是一愣, 不由自主地便看向裴衍洲,她的目光被裴衍洲抓了一個正著,她心虛地低下頭去。
她還在尋思如何問比較好, 陳無悔便喳喳呼呼地說道:“夫人放心, 主公全然沒有上那個小妾的當,而且那小妾當場就被劉毅壽給殺了。”
沈月溪麵上當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她並不知道自己眼底的那點心思全被裴衍洲看了個一幹二淨,他素來淡定的臉上竟也多出一點道不明的微妙,甚至還夾雜著些許無奈。
沈月溪在清醒之時, 斷不會問出叫裴衍洲難堪的話語,尤其是陳無悔也在。
她點頭道:“我自是相信郎君。那個小妾……”
她想起到那日扶著自己的那位妾室花枝招展,甚至連劉毅壽的正房夫人都不放在眼裏,後宅之中能如此囂張的妾室想必是極為得寵的, 那劉毅壽卻能直接下殺手……
“我覺得那劉毅壽不是好人……”沈月溪說完時才發現, 她這般妄議裴衍洲麾下的大將已是逾界,麵上露出了些許不安——
前世在梁家的時候, 莫說是議論梁伯彥在外之事,便是過問, 亦會被梁家父子嗬斥一個婦道人家怎能過問男子建功立業的大事。
看出沈月溪的局促, 裴衍洲當著陳無悔的麵便執起了她的手, 直視著她認真地說道:“娘子說得對,那劉毅壽不是好人。”
沈月溪詫異地抬頭望向裴衍洲,這個看著不好相與的男子不但沒有駁斥, 反而認同了她的話。
裴衍洲握了握她的手,幹燥溫熱的手心中似有無限的力量傳遞到她的心裏, 直到男子放下她的手和陳無悔朝外走去, 她莫名就有了勇氣對裴衍洲叫道:“郎君且等等, 我……”
裴衍洲回過頭來看向她,在她的猶豫之間,又回到了她的麵前,那雙如狼的眼眸竟也有了一瞬的溫情,他的聲音沉沉,如興國寺安穩人心的鍾聲,“阿月何事?”
“我……一人待在屋裏太過沉悶,可否同你去書房拿兩本書來?”沈月溪小聲說道。
眼前的女子乖巧中帶著幾分謹慎,隱隱有了前世梁家婦的影子,卻不是裴衍洲想要看到的,他眼眸一暗,再次執起沈月溪的手,便牽著她一道去了書房——此處是他在任城暫時的處理事務之地。
沈月溪麵露喜悅,在書架上隨意挑了兩本書,想了想,又拿了一本《孫子兵法》,見左無問與裴衍洲麾下的幾員大將都已到來,便上前行禮告退,卻被裴衍洲叫住。
“不必麻煩,你去裏間便是,我們議事不影響你。”裴衍洲淡淡地說道。
陳無悔與裴衍洲一般是乞兒出身,沒這些講究,左無問和幾位大將眼中卻多了幾分考量,再將目光瞟向裴衍洲那張還帶著腫的嘴,看來這位沈娘子是當真得主公的心。
裴衍洲隻掃了一眼眾人,淡定問道:“你們認為該如何處置劉毅壽?”
這些人之中還有與劉毅壽一般的降將,當裴衍洲問出這樣的話時,他們不知該如何作答,對於昨日發生了什麽,他們亦不甚清楚。
左無問將這些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笑道:“幾位將軍恐怕不知,劉毅壽昨夜以他的小妾為誘餌,妄圖麻痹主公,從暗處射殺主公。”
眾人有震驚,亦有麵色凝重,底下藏著懷疑之色,畢竟府裏的守衛皆是裴衍洲的人,劉毅壽在這個時候暗殺裴衍洲有些說不過去。
左無問瞧了一圈之後,溫和笑道:“諸位以為江沛為何要突襲任城?他遠在東萊卻能知曉兗州境內的一舉一動。”
“左先生的意思是……劉毅壽早已暗中通敵?這等可惡之人,應當千刀萬剮之後掛在城門上示眾!”公孫陌忿忿說道。
“左先生又如何知曉劉毅壽投靠江沛?”有人猶心存質疑。
左無問慢悠悠地問道:“若不是靠著劉毅壽,又如何能釣到江沛呢?”
眾人又是一驚,左無問這意思是他們早已知道劉毅壽暗中與江沛有來往,將計就計,借任城之勢滅了江沛?!眾將領神色不一,有喜有疑,更有心虛。
裴衍洲看了大概,心中便有所明了,他今日這招投石問路也算是起了作用,這才問左無問:“左先生認為,該如何處置劉毅壽?”
左無問笑道:“若無劉毅壽,江沛亦不會遠道而來,某昨日提議將江沛的人頭送回東萊,既如此不若將此事交給劉毅壽。”
“……”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些將領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左無問這人不好惹。
“那便依左先生所言。”裴衍洲點點頭,又在這些人重新提拔一人留做任城守將。
那些將領之中依舊有人提出道:“江沛已死,正是殺入青州的好時候,我們為何不乘勝追擊?”
年輕的郎君十分能沉住氣,隻道:“還不到時候。”
眾人散去,裴衍洲提筆寫了幾個字,又往裏間去,便瞧到沈月溪正皺著眉頭在看《孫子兵法》,兵書於她著實無趣,看得她嗬欠連天,即便如此,沈月溪依舊硬著頭皮在看,想看出個所以然。
“若覺得無趣,便換本書。”裴衍洲見她眼中含著淚,瞧著怪可憐的,便說道,他隨手拿起她手邊的另一本書,卻是一本醫書。
他挑了一下眉,未想到沈月溪會對醫書感興趣。
沈月溪見他拿起醫書,驚地站起身來,裴衍洲隨意一翻,便翻到了她做了記號的那一頁,上麵赫然寫著“壯陽”二字。
“……”二人相視一眼,沈月溪尷尬地低下頭去,裴衍洲淡定地合上書,放回原處。
裴衍洲道:“外間亮敞,到外間去看。”
“嗯。”沈月溪輕應了一聲,麵上還帶著之前尷尬的羞色。
她忐忑不安地打量向身側的裴衍洲,他臉上的神情並無變化,應該沒往那邊去想吧?
卻不知她自以為悄然的眼神早被裴衍洲察覺,他隻當不知地繼續坐回位置上提筆寫字。
眼前下筆不帶一絲猶豫的男子讓沈月溪愣了一下,猶記得初到沈家的裴衍洲連筆也不會拿,而今卻已經能看出十年後那個新帝的端倪來了。
皆說男子認真做事時的模樣最叫女子動心,本就長相不俗的裴衍洲低頭時,劍眉入鬢,長睫半遮著炯炯有神的淺眸,鼻如懸劍而下,直入人心。
沈月溪以書遮麵,遮掩著自己打量裴衍洲的目光,若不是眉眼過於犀利,裴衍洲這長相當真是惹小娘子心動,尤其是那比小娘子還要長的睫羽,都叫她好奇,他與她的睫羽究竟是誰長一些……
裴衍洲本想忽視,隻是沈月溪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實在過久,久得他不得不回看向她,“阿月一直盯著我看,可是有事?”
“沒、沒……”沈月溪未想到會被他察覺,忙將書往上一遮,將她的一雙美目遮了個徹底。
裴衍洲忍不住低頭一笑,站起身來,拿掉她手中的書,道:“這一頁‘走為上策’你足足已經看了一刻鍾了,不知阿月可有什麽心得?”
沈月溪沒有想到眼前的男子亦會有這般捉狹的提問,麵色微微發紅,過了半日才借口問道:“你手上的傷好些了沒有?”
裴衍洲將自己的一雙手遞到沈月溪的麵前,她頗感神奇地手心手背翻看著,已經幾乎找不出昨日那道疤痕了。
“好了?可是抹了什麽藥膏?”
“像我這樣的人要不是天生自愈能力強,是活不下來的。”裴衍洲說得淡漠。
沈月溪停下了動作,再看向眉眼冷峻的郎君,心裏有了些難受,她見識過他的破落,亦見識過他的遍體鱗傷,她甚至在想是不是當初饑寒交迫的日子凍壞了他的身子,叫他現在都不能有子嗣了?
這般想著,她對他的同情更甚,輕輕安撫道:“往後不會了,往後你的路必然比誰都順。”
裴衍洲看著她烏黑的頭旋,大掌覆蓋在上撫摸著,問道:“阿月怎突然對兵書有了興趣?”
沈月溪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想學些本事,不叫自己成為我阿耶……與你的累贅。”
“阿月從來都不是累贅。”裴衍洲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著她與他雙目對視,他隻恨自己前世沒有護住她,這一世他必會用盡全部予以她順暢平安。
沈月溪眨了眨眼睛,似有些不習慣裴衍洲這般說話,若是他的麵色能柔和些,她都能將這一句話當做情話來看待,可惜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自帶凶光,甚至比平時更凶狠一些,能看得她腿肚子發軟。
她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裴衍洲的手在她下巴磨蹭了許久,見她愈發不自在,不得不將手收回來。
他道:“阿月若想自保,倒不如我教你幾招。”
“可以嗎?”沈月溪眼睛猛然一亮,剛剛重生回來時,她便想要跟著沈南衝習武,可是沈南衝婉拒了她幾次便也不了了之了。
裴衍洲點點頭,上前扶著她的手,氣息貼著她的耳畔說道:“阿月出手。”
沈月溪僵硬地伸出手去,自然便被裴衍洲帶著走,然而裴衍洲幾招帶下來,便愈發沉默了,懷中的美人著實沒有習武的天分。
看著柔軟的沈月溪做起動作來異常的僵硬,他帶著她打西她還是偏向了東,倒是他貼著沈月溪香軟的身子動來動去,密密麻麻地出了一身汗,身體的火氣更被帶了出來,在她不注意的時候,他的眸色已炙熱如驕陽。
眼見著沈月溪便要失去平衡,他順著身子便將沈月溪攬入懷中,再一個轉身便帶著沈月溪一起坐到了一旁的繡墩上。
沈月溪連忙要從他身上起來,卻忽地一僵,身下的滾燙難以忽略,她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裴衍洲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回了懷裏,男子低沉的聲音如呼來的熱風吹入她的耳中:“如此,阿月可還是覺得我不行?”
“!”沈月溪臉上是難掩的震驚與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