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日不落往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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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叄】
「水果來了。」
就在程予漾覺得喬溫衍正欲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程媽媽像是找準時機似地打斷,先前累積的所有氣氛瞬間化為烏有,兩人又沉默下來。
看見兩人沒有說話,程媽媽耐不住性子,問起程予漾來了:「你這孩子,平時話不是挺多的,怎麼現在不說話了?」
程予漾反駁不了她,故意拿起遙控器,轉移話題道:「看電視吧。」
電視開著,其實程予漾心思根本就沒放在上面,偷偷瞄了喬溫衍幾眼,他好像看得挺認真的,就不好意思再跟他說些什麼。
這樣也好,起碼不用再故意找話題聊了。
好不容易熬到飯點,四個人坐在方桌上,程媽媽憋了好多問題終於能一口氣問清楚了:「對了,平時你們都吃什麼呀?」
程予漾拿起筷子,正要夾肉吃,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外賣。」
程媽媽明顯被氣到了,用自己的筷子攔住程予漾的筷子,「怎麼回事呀?你不是會燒飯嗎?為什麼不自己燒?」
程媽媽連續拋來的三個問題,才讓程予漾意識到,她隨口一提背後隱藏的問題嚴重性,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幸好喬溫衍立刻替她解圍:「我最近工作比較忙,晚上回來都已經很晚了,所以燒飯的話,予漾一個人也吃不掉。」
予漾?程予漾聽到他對她的稱呼,不由虎軀一震,拿筷子的手抖三抖。
她跟他也沒那麼熟吧,看來是只老狐狸啊,在爸媽面前裝親昵,回家以後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這就是喬溫衍你的不對了。」程媽媽指責道,「好歹也是新婚燕爾,因為予漾開學了要上課,所以蜜月就被延後到寒假了。但你也不能才剛結婚,就讓予漾獨守空房吧。」
程予漾正好含著一口飯,聽到「獨守空房」,終於……噎住了。
「咳咳咳咳……」
程媽媽注意到程予漾,嗔怪道:「你吃飯怎麼也不注意一點。」
她在心裡淚流滿面,老媽,你能不能還更語出驚人一點啊!
相比之下,喬溫衍卻顯得沉著冷靜多了,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解釋道:「這段日子正好接到一個大項目,但昨天也都已經忙完了。」
「那最好。」程媽媽忿忿地哼了一句。就在程予漾覺得能安心吃飯的時候,她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補了一句:「我還想早點抱孫子呢。」
於是……程予漾不負眾望地再次噎住了。
「咳咳咳咳……」
程媽媽還在自顧自地講下去:「其實我是不急啦,畢竟予漾還小,主要是你爸媽等得比較急……」
「咳咳咳咳……」程予漾真的快被她媽逼瘋了,嗆得格外厲害,喬溫衍見勢貼心地在她背上拍了兩下。他寬大的手掌貼在她的後背上,嚇得她立刻不咳了,臉瞥得通通紅。
「予漾,你最近吃飯什麼毛病,怎麼老是咳嗽?」程媽媽有些莫名。
程爸爸平時一向沉默寡言,但在這種時候實在看不下去了,對程媽媽說道:「好了,別說話了。」然後向她拋過去一個埋怨的眼神,程媽媽這才懂,笑嘻嘻道:「原來是予漾害羞啦,媽媽不說了、不說了……」
一頓飯下來,程予漾想死的心都有了。
吃完中飯以後,程予漾臨時接到耿新霽的電話,說是因為校辯論隊將集合討論的時間移到了明天下午,正好跟樂隊訓練的時間衝突了,所以現在問她,今天下午有沒有空進行樂隊排練。
「同時兼顧樂隊和辯論隊兩邊,還真是夠忙啊。」對於這救命稻草般的救場電話,程予漾的嘴角微微上揚,「我今天下午確實沒什麼事……」
於是一拍即合,程予漾掛了電話,裝作勉為其難的模樣,跑去找自家老媽解釋:「耿新霽有很著急的事找我,下午我就先走了啊。」她感覺到喬溫衍那頭看了過來。
程媽媽的話落在耳里:「他找你什麼事啊?」
「具體電話里也沒說清,反正聽語氣挺著急的。」程予漾很誠懇地撒著謊,如果被她老媽知道,自己是因為樂隊排練而匆匆離開家裡,一定會攔住她不放行的。
程予漾拿起包和外套,匆忙便要離開,喬溫衍跟在她身後,說:「我送你去吧。」
嚇得她連忙擺手,「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去就好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開門逃了出去。
喬溫衍一臉茫然地被撇在原地,聽見程媽媽落井下石的感慨聲:「看來你還得努力啊,目前你在她心裡還比不上一個耿新霽。」
【肆】
耿新霽是程予漾大學里最好的朋友。
當然他能有這樣的地位,主要是因為程予漾的前閨蜜跟自己的初戀男友好上了,面對這種人生十大悲劇,自然是從此閨蜜反目成仇。
耿新霽作為第一個將男友出軌行為告訴程予漾的人,在她整個失戀過程中,承擔著傾聽、被埋怨、被斥責的「出氣筒」形象。整個低迷過程中,耿新霽一直都陪在她身邊,當然很多時候是被迫的。
他本人也始料未及,出於好心,告訴一個朋友,我看到你男友和你閨蜜手牽手在夜晚的校園裡散步聊天,竟然會引發這麼多的後續效應。
程予漾叫囂著「誰讓你告訴我這件事的,如果沒有你,我現在至於這麼慘嗎!」給他打了無數個奪命連環call。
這個思路的邏輯漏洞太大,以至於辯論隊出身的耿新霽都不知道該從何開始糾正她這句話了。後來他逐漸明白,女人是不講究邏輯的,特別是失戀中的女人,糾正了也沒用。
失戀陰影持續了兩個月,程予漾逐漸恢復。就在耿新霽長鬆一口氣的同時,某一天聽見她正式宣佈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哈?!耿新霽極力地狡辯道:「可是我室友李二狗才和我是最好的鐵哥們,我們每天一起上課下課、打電玩、抄作業……」
「如果當初你不告訴我男友出軌的事,我現在還有閨蜜好嘛,所以這是你的義務。」
「……」再次被她漏洞百出的邏輯打敗,無奈之餘他只能連連點頭,「好、好……」
成了「最好的朋友」以後,程予漾也沒有每天跟耿新霽一起上課下課、打電玩、抄作業,只是偶爾約個飯,平時在每周一次的樂隊訓練里見面。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室友李二狗還是跟耿新霽最親密的人。
耿新霽沒辦法理解,女生對於「最好的朋友」那種很深的執念。
一場失戀讓程予漾失去了深愛的男友和最好的朋友,沒男友也就罷了,但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沒有了親密無間的朋友這件事。這意味著自己是個特奇怪的人,哪個女生沒有形影不離的朋友呢。
所以耿新霽是一個形式上的「最好的朋友」,雖然只是形式,但是很重要。
【伍】
程予漾出門攔了輛計程車,趕到樂團訓練室的時候,還只有耿新霽一個人。
對方看見她有些驚訝,「這麼快就來了?因為是臨時通知,葉西蘊和顏蓋遙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到呢。」
「你不也這麼早就到了嘛。」她撇撇嘴。
「我就住在學校啊,過來不是很方便的事。」
「那他們倆不也住在學校嘛……」程予漾疑惑了幾秒,自己說到一半就秒懂了,周末嘛,一定是跟女朋友出去約會了,她笑了笑,「也只有單身狗才會周末都宅在學校里。」
耿新霽被吐槽了,心下不爽:「說的好像你不是單身狗一樣。」
這句話把程予漾噎住了,她現在這個情況算是單身狗嘛?明明已經結了婚,當然不能算單身,但……想起自己當下複雜的感情狀況,她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程予漾反常的反應,使得一向嬉皮笑臉的耿新霽此刻表情嚴肅起來,問出了一個他早想問的問題:「程予漾你怎麼了?總感覺這學期開學以來,你就怪怪的,好像有什麼煩心事似的?」
「我……」她有些支支吾吾,耿新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結婚這件事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呢。她想起失戀那段時間,他始終陪伴在自己身邊。
好朋友之間不應該互相隱藏的,糾結片刻,她鼓起勇氣開口道:「如果一個男生同意跟你結婚了,但是在婚後卻完全忽視你,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你……你……」耿新霽的嘴長成「o」型,指著程予漾半天才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你結婚了?不是上學期還處在水深火熱的失戀中嗎?這是什麼神進展啊?!」
程予漾在心裡暗暗地吐槽,是啊,要不是因為那場狗血的失戀,自己一下子受的刺激太大,也不至於一時衝動就答應了爸媽荒唐的娃娃親要求啊。
嗯、沒錯,就是娃娃親。在二十一世紀還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存在的東西。
這件事還得從頭說起。
程予漾的媽媽和喬溫衍的媽媽兩個人是很要好的高中同學,兩個人在高中時期,也就是少女情懷最為泛濫的年代,模仿八點檔劇集,給將來自己的孩子定下了娃娃親。
那張泛黃的紙片上面寫著:如果兩人生下的孩子是同性,就結為好友。如果生下的孩子是異性,在兩人願意的前提下,就結為夫妻。底下分別簽著她們龍飛鳳舞的簽名。
程予漾的媽媽本來覺得這只是青春期的一場兒戲,也早已經將它忘在腦後,但偏偏喬溫衍的媽媽是個特別浪漫主義的人,一直沒有忘記這件事。
在程予漾的滿月酒宴上,她就拿出了那張泛黃的紙片,旁邊領著六歲的喬溫衍。
白紙黑字放在那裡,程媽媽看見喬溫衍眉清目秀的模樣,又見他不像其他小孩一樣吵鬧,很是乖巧,越看越喜歡,也就欣然同意了。所以,在程予漾一個月大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定下了終生。
但她本人卻一直不知道這事。
畢竟娃娃親的前提還是雙方情願,程媽媽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對她說這事。
8個月前,這件事從塵封的歷史盒裡被莫名其妙地重新翻出來,程予漾也不知道契機是什麼,反正有一天她媽媽突然表情嚴肅地問她,願不願意跟喬溫衍結婚?
當時程予漾恰好深陷失戀陰霾,當時她頭腦一熱,想著「要比前男友過得更幸福」,隨口就同意了:「我願意啊,喬溫衍又高又帥又有錢,而且我們倆不熟,結婚以後基本不會有交集,我可以過著富太的生活,還享受著單身貴族的自由,為什麼不願意。」你看她有多隨意,而且全程帶著反諷,但是程媽媽卻只聽見了前三個字。
程予漾隨口一說,也迅速地忘記了這件事,但後面事情的發展速度,迅速得令她咋舌。
6月份見面,8月下旬結婚,一個暑假就把結婚大事給操辦了,全過程迅速得沒給她留任何機會拒絕。但說句實在的,真強烈排斥的話,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這說明潛意識裡,程予漾本人的拒絕意識並沒有那麼強烈。
她自己也分析過理由,一方面是逆反心理作祟,憑什麼前男友身處溫柔鄉,把自己忘得一乾二淨,而自己還要飽受失戀的折磨,所以她也該要邁向第二春了,還是更優秀的第二春!
另一方面,喬溫衍各方面條件那麼優秀,她又是個顏控,隱隱總有種自己賺到了的感覺……
不過結婚的衝動只是一時的,總有一天要面對現實,大三一開學,程予漾就後悔了,並且深深地慶幸著,幸好婚禮的時候,她秉承著低調的原則,並沒有通知任何一個同學。
原來「過著富太的生活,還享受著單身貴族的自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星湖,作為一個隱婚girl,她還找不到人傾訴,這種時候才懂了什麼叫「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說」嚶嚶嚶。
「你在想什麼?」
耿新霽的聲音將程予漾從沉思中喚回,鑒於他方才驚訝的反應,她鼓起的勇氣瞬間灰飛煙滅,立刻搖頭否認道:「沒有,我說的是我一個表姐,她最近遇到這個情況了,天天拉著我諮詢,我這段時間就是因為這事煩。」
耿新霽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想你也不是閃婚的類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