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秦家。
剛到門口,姑嫂倆就聽到屋裏傳來陣陣哭聲。
王鳳英帶著哭腔喊道,“我要去薅死張寡婦!我閨女明明是去她家做針線,怎麽就給她兒子哄上了集,就這麽給丟了啊!要是叫拍花子的拐走了,哎喲喲,我要吊死在她家門口!”
秦大平安慰道,“阿修媳婦不也到現在沒回來麽,也許姑嫂倆碰上了,到哪兒玩忘記了。”
“都別吵了!都說鎮上最近有拍花子團夥流竄,這倆丫頭到現在沒回來,隻怕凶多吉少,咱們去找裏正報官吧。”
是秦老太的聲音,疲憊中透著悔恨。
怎麽就沒把孩子看好,都怪自己!
趙錦兒和秦珍珠就在這時進了門。
隻見屋裏燈火通明,一家人大眼瞪小眼的等在堂屋。
見到兩人,原本快熬瞎的眼睛都現出亮光。
王鳳英見女兒一臉憔悴,頭發散亂,身上也沾滿髒汙,心疼得直掉眼淚,“珍珠,你們跑哪兒去了?!”
秦珍珠哭哭啼啼的把被拍花子擄到山洞裏,差點被賣到匈奴,最後被趙錦兒帶回來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秦老太聽得心驚膽戰,朝趙錦兒問道,“你不是在吃麵條嗎,怎麽也被拍花子擄走了?”
趙錦兒不好說自己是追秦珍珠的時候被人抓去的,便裝傻道,“我也不知道,吃到一半就兩眼一黑,再醒過來已經在山洞裏了。”
秦老太心有餘悸,“阿彌陀佛,感謝親親老天爺,把我孫女和孫媳婦送回來了!”
一家人又圍著說了一會,秦珍珠嚷餓。
秦老太便道,“鳳英,給兩個丫頭一人下碗麵條,每人打兩個蛋!其他人都回去睡吧!”
吃完麵,秦珍珠也回去睡了,趙錦兒突然想起什麽,“奶,驢!”
秦老太一臉懵,“什麽驢?”
趙錦兒到院外把驢車拉了進來。
驢大哥不滿的嘶鳴了兩聲,似在罵罵咧咧:說好的老子媳婦呢?
趙錦兒貼著它耳朵低聲道,“你別急,討媳婦也要三媒六聘啊,明兒天亮讓我奶去給你說親。”
驢大哥這才消停,也不要人牽,自顧自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似乎對新家還算滿意,找了個角角,老大不客氣的就自己睡下去了。
秦老太和王鳳英都是目瞪口呆。
被拍花子的擄走,還能撿頭驢回來?
這丫頭到底是個什麽命,哪有人能這麽走運的!
安頓好驢大哥,趙錦兒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才發現秦慕修筆直的坐在床上,不由嚇了一跳。
“阿修,你怎麽還沒睡?”
小沒良心的,還能為什麽?
秦慕修眸深似潭,“我們怎麽說的?”
趙錦兒心虛,不敢答話。
他們那天商量好的,趙錦兒借口買鐮刀讓秦老太帶去鎮上,找到秦珍珠和張有栓,就讓秦老太去把秦珍珠帶回來。
“當時情況緊急,奶在買碎布,張有栓帶著珍珠從如意齋後門走了,我急著追上去喊,結果、結果就……”
趙錦兒支支吾吾,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看她可憐巴巴的小樣兒,秦慕修於心不忍。
可是一想到她剛剛經曆了什麽,決定還是好好教訓一頓,要不以後還這麽膽大,遲早要出事。
“你知道你今晚能逃出來是多麽僥幸嗎?萬一真被花子弄走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回到這個家了!”
趙錦兒其實也害怕,一雙長睫微濕,撲閃撲閃的。
“我沒想到真有拍花子。而且,張有栓竟然也是他們的一員!”
秦慕修眼睛微眯。
上一世,秦珍珠可沒這麽好運,她被張有栓拐出去,賣到匈奴做伎女,因為堅決反抗,被打斷了一條腿,張有栓又裝好人給她弄了回來,秦家人還砸鍋賣鐵給了他二十兩銀子酬謝。
偏秦珍珠是個瞎的,以為張有栓是好人,最後吵著鬧著絕食相逼,讓王鳳英貼嫁妝把她嫁給張有栓,沒到兩年就被磋磨死了。
“巡檢司把那些姑娘都解救了?有沒有抓到案犯?”
“都解救了,抓到一個花子。”
秦慕修這便放了心,隻要有人落網,張有栓就肯定會被供出來,繩之以法是板上釘釘的事。
看趙錦兒打了個哈欠,也就沒往下說了,“上床睡覺吧。”
趙錦兒卻搖頭,“你今天隻喝了早上一頓藥,中午都斷了,晚上不能再斷了。”
說著,就撥弄小火爐開始燉藥。
秦慕修心頭流暖,這孩子,心眼兒咋就這麽實。
……
昨夜熬油費火的弄到半夜,第二天秦家人都睡晚了。
唯有趙錦兒起個大早,做了早飯,把圈裏的五頭羊喂了,又抱了一把穀草喂驢大哥。
驢大哥吃飽喝足,窩回去睡回籠覺。
趙錦兒開始撿車上的幹牛糞,撿下來的碼在柴垛旁。
這牛糞想來是花子們用來掩人耳目的,放到農家卻是好東西,可以當肥料,也可以當秋冬燃料,燒起來沒煙。
撿到一半,又來一個人幫忙,趙錦兒抬頭一看,竟然是秦珍珠。
“珍珠,你怎麽起這麽早?灶房裏有早飯,你先去吃。”
秦珍珠覷她一眼,“我想先幹活不行啊。”
趙錦兒撇撇嘴沒說話,她向來不敢惹這個小姑子,怕她連珠炮般又罵自己掃把星。
兩人一起幹,速度就快多了,很快把一車牛糞都搬下來。
這時候一家人都起來了,看到驢車都吃一驚,“哪來的驢車?”
秦珍珠搶著說了驢車的來曆,“這驢認三嫂,趕都趕不走。”
趙錦兒微微一怔,秦珍珠竟然喊她三嫂?
秦大平和秦虎父子圍著驢車轉了一圈,笑得見眉不見眼。
“這感情好!馬上就要秋收,有了這驢車,可以省好多力氣哩!”
“那可不,這麽一頭壯年公驢得五六兩銀子呢,配上這車,起碼七八兩!咱村隻有孫廣平家有頭驢,還是頭母的,那都尾巴翹上天了,平日裏有個什麽事兒想借他家驢子使一使,她家婆娘沒給過一個好臉色。”
秦老太笑道,“托錦兒的福,咱家不也有驢車了?”
一家人都看寶貝似的看著趙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