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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自討苦吃

  穿上一身盔甲,吳宏帶著幾個親兵就往中軍走,眼下軍中都忙著歡慶,因此竟然沒有人阻攔吳宏,任由他走到了中軍。看著周圍士兵一片喜氣洋洋的神色,吳宏不由得心裡輕輕嘀咕:「難不成還真打贏了?」他隨即就自言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肯定不可能,劉正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怎麼可能打敗十倍之敵!」


  走到中軍帳,外面守衛著上百名親兵,吳宏命令自己的親兵留在帳外,自己走上去說道;「怎麼回事,誰來了?」


  中軍帳守衛見到吳宏來了,倒是也不敢不回答他的話,開口道;「劉將軍和桓公子來到中軍了!」


  「老子倒是要進去看看!」吳宏說著就往中軍帳裡面大步走去。


  不顧身後親兵的阻攔,吳宏走到大帳門口,就聽到裡面對話聲:


  「劉將軍此戰以三千精銳大破三萬秦軍,大張我晉軍士氣!可以說是居功至偉!」


  「桓公子也頗有乃父之風,輕兵銳卒大破敵軍渡船,墮其士氣,真可謂是虎父無犬子!」


  聽著裡面一浪高過一浪的溜須拍馬之聲,吳宏冷哼一聲,大步走進去,開口道;「哪位是劉將軍,讓我老吳也見識見識!」


  中軍已經擺開了宴席,每個人坐在一張小桌案之前,分餐而食,而坐在桓石虔左手邊上的,就是一個白面青年,應該就是劉正了。


  見到吳宏進來,坐在上首的桓石虔略略有些驚訝,畢竟沒有一個領導喜歡當場和自己唱反調的人。不過眼下劉正沒用他出手就直接打破了秦軍,驗證了他的預料,因此桓石虔倒是沒有生氣,而是笑呵呵地說:「吳將軍也來了?原本想著你預料失敗,會無顏來我軍中,沒想到竟然還是來了!來人看座!」


  吳宏大刺刺地坐下,舉起一杯酒灌了進去,然後眼前一亮:「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此乃劉將軍貢獻的千金美酒,正適合今日的歡慶!」郭銓笑道;「吳將軍,既然來了,咱們就一起慶祝吧!」


  「不急!」吳宏一抹嘴;「你們都說劉將軍大破秦軍,我倒是有些不信!這世上哪有這麼容易就以少勝多的?你以為人人都是項羽韓信不成?我倒是要請教劉將軍,你是怎麼擊破秦軍的!」


  這是擺明了要挑釁滋事,桓石虔立刻拉下臉來,沉聲說道;「吳宏!」


  劉正呵呵一笑,開口道:「吳將軍,你是不信了?」


  「也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罷了!」吳宏嘿嘿笑道:「如果此事是真,那就再好不過,可是若是你謊報軍情,只怕咱們都得化作冢中之骨啊!」


  「那你是哪裡不信?要知道,這偵騎四處,這沔水南岸可是找不到敵人的痕迹了!」


  「說不定敵人根本沒渡河,只是先鋒敗了一陣,撤回北安了呢!請劉將軍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打的這一仗吧!」


  劉正微微冷笑,開口說:「這一仗倒也不難,先是火攻擊破敵人渡船,亂其軍心,然後以孫翔將軍的輔兵在山上放火大造聲勢,最後全軍突擊敵陣,有賴天子聖明、祖宗保佑、將士死戰,勝了這一仗。」


  「敢問戰損如何?」


  「死二百二十一人,傷二百三十人,殺敵五千餘人,俘萬餘,繳獲軍資錢糧無數。」


  「哈哈哈!」吳宏哈哈大笑道;「劉將軍,你當我是小孩不成?這大軍紮營自然是要嚴加防備,將防禦搞得固若金湯,兩三萬人的軍營,就算是等量軍隊攻擊都未必能攻破,你以十分之一的軍隊攻擊,就能打敗秦軍?這話你拿去哄鬼吧!」


  劉正無奈一笑;「吳將軍,你真不信?」


  「打死不信!」


  「要是是真的呢?」


  「若是為真,我願意領一百軍棍!」


  「那你可是自討苦吃了!」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老夫倒是可以作證,劉將軍真是大獲全勝!」


  吳宏斜睨著眼睛轉頭一看,發現是一個穿著白衣的老者,頭上也沒有冠冕,不知道怎麼就坐到了劉正身邊。


  仔細一想,似乎沒見過這個老頭,也沒有聽說過有什麼高官到來。


  「難道是白衣領職的官吏?」吳宏暗自想道。


  所謂「白衣領職」,就是南朝優待被免官的官吏,讓他們可以以布衣之身任職,而到了南朝就成了與免官並列而稍微輕微一些的懲罰。


  如果真是白衣領職的官吏,那倒也不能輕易得罪。


  因此,吳宏開口道:「倒是我沒有眼力了,不知先生在何處任職?」


  老頭呵呵一笑;「我一介布衣,無官無職!」


  無官無職還該出來招搖過市?


  吳宏氣極反笑,不由得冷笑道;「既然無官無職,竟然坐在我的上首?難道這軍中法度就蕩然無存了不成?你說你能給劉將軍作證,你憑什麼給他作證?」


  「就憑老夫姓張名崇,曾經官居偽秦兗州刺史。」


  劉正看到,輕飄飄的一句話,徹底讓吳宏臉綠了,他的一張臉就好像是被幾個頑皮的孩子用力撕扯一樣瘋狂抽動,令人看了就不寒而慄。


  「你,你,這,這……」吳宏啞口無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還能說什麼呢,連張崇都給抓到軍中來了,他要是再說秦軍還有可能主力尚存那就是自己抽自己臉了。雖然他剛才已經把自己的臉給抽腫了,但是明知故犯和不知無罪還是有區別的。


  劉正看著吳宏顏色劇變,先綠后黃,最後漲成豬肝色的臉,知道不能太得罪人,所以打了個哈哈:「哈哈,哈哈,吳將軍心繫戰局,關心前線,這也是可親可敬,值得敬佩!要我說,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咱們就喝酒,喝酒!」


  吳宏臉色複雜地看著劉正,心中不是個滋味。若是剛才是他得了理,只怕就就要給劉正一個下不來台,倒是沒想到劉正竟然輕輕揭過,不再提起,倒是讓他枉做小人了。


  不過畢竟剛才自己還信誓旦旦地賭一百軍棍,要是繼續較真那可就要真的出乖露醜,因此悄悄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吳宏也強顏歡笑道:「是,是,劉將軍大人大量,在下心知肚明,銘感五內!喝酒,喝酒!」


  夏日的草木蔥蘢而翠綠,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草木的清香,若是天上的太陽能夠稍微不那麼毒辣,這就是一個極好的日子了。


  龐大的軍隊行進在蒼茫的大地上,軍隊排成一條長長的隊列,從前軍到后軍,差不多有五六里之遠,有如一隻荒古的蟒蛇,蜿蜒行進在華夏的山河之間。


  偵騎哨探四齣逡巡,好像這隻蟒蛇的觸角一樣,他們將周遭的一切都記在心裡,然後飛馬縱橫在荊北沃野上,把消息彙報給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人聲嘈雜,馬聲咴咴,這支軍隊沒有令行禁止的號令以及冷漠如機器的紀律,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沒有戰鬥力。恰恰相反,這隻由兩萬鮮卑騎兵和三萬氐人軍隊組成的強大力量又有著令人驚異的破壞力和戰鬥力,任何膽敢擋在他們身前的敵人都將會遭到致命的打擊。


  這些扎著髮辮,身著皮裘或者甲胄的騎手的騎術相當之好,很多人甚至都沒有裝備馬鞍。沒有馬鞍的馬背光滑至極,僅僅是把自己固定在馬背上就很不容易,但是這些人卻能在光禿禿的馬背上左右馳射和使用長槊!


  慕容垂眯著眼睛看著前面的道路,胯下的馬兒不緊不慢地揮動四蹄,長期的相處讓一人一馬都有了足夠的默契,莫容垂不需要控制戰馬的行軍速度,戰馬也不需要等待主人的命令。


  前面不遠處應該就是沔水,這條河雖然並不寬闊,但是也足夠給來自北地的騎兵造成麻煩,若是敵人在沔水布陣抵抗,他還真沒有太多的把握一舉破敵。


  不過優秀的將領用兵打仗從來不是只看地形和兵力對比,那樣只不過是庸才而已,一個真正偉大的將領更能夠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上,將對手的一舉一動都料敵機先。


  而他的對手,則是桓沖。


  「桓沖此人,比起他兄長桓溫來說才具差了不止一點半點,不過是守成之輩,不能算是進取之才。眼下北伐襄陽也不過是為了減輕下游建康的壓力,只怕他自己都沒有想過能夠成功!當年我連桓溫都擊敗了,自然不會怕一個桓沖。只要正面交戰,我自然能將他玩弄股掌之上!只是,該如何才能突破沔水天險,和他正面對決呢!」


  慕容垂陷入深深的沉思,忽然,從對手的心理出發,他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不由得狠狠一拍手:「對了,就是這麼樣!」


  正興奮間,兩個聲音響了起來;「阿爺!」


  「兄長!」


  慕容垂轉頭,是自己的兒子慕容農和弟弟慕容德,他們正並轡前來,熱切地看向自己。


  慕容垂知道他們的意思,因此立刻拉下臉來:「如果你們還是來勸說我背棄天王,那就不用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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