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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師徒之間(2)

  阿林一死,周圍野人女真盡皆大嘩,他們也不敢相信,不可戰勝的阿林,被神眷顧的阿林,甚至能打敗神的阿林,怎麼會敗?


  白佳玉走到阿林身前,欲將重劍拔出,卻發現重劍彷彿嵌在了阿林身體里一般,隨後阿林身體肌肉不住開裂,大量黑血從裂口中湧出,滲入到了雪地中。


  重劍上靠近劍柄的圓規和直尺符文,不斷閃爍著紅光,下面的月亮和太陽符文,不住閃爍著藍光,而沒入阿林胸口的,眼睛的符文,透過肌肉,也可以察覺到,隱隱的閃爍著綠光。


  隨著黑血的滲入,周圍的松樹不住搖晃,吱呀**,似乎經歷著巨大的痛苦。


  周圍的野生女真盡皆跪倒,連連叩首,道:「大地母親息怒,大地母親息怒!」


  白佳玉也傻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整片山要塌?


  「讓開!魔鬼!」劾里不衝上前去,一把將白佳玉推開,握住了符文劍的劍柄。


  他手一打上去,彷彿握上了燒紅的烙鐵一般,發出了慘烈的號叫,他大聲道:「所有薩滿,快幫我,絕不能讓魔鬼玷污這片土地!」


  完顏塔娜見狀大驚,叫道:「師父,你……」她跑到劾里不的對面,卻發現這薩滿眼中的光華,竟在飛速的逝去!


  劾里不很快就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慘號道:「這個人,耗盡了魔劍的力量,它正在瘋狂的吸收著周圍生命,趕快阻止他!否則整個山林,將會寸草不生!」


  她也不管之前劾里不的殺意,握住劾里不的手腕,吟唱道:「流水之神,保佑薩滿,神力不竭!」


  周圍剩下的十名野人女真薩滿也紛紛你幹了過來,搭上了劾里不的雙手,高聲吟唱咒語。


  別的薩滿一來,劾里不立馬將完顏塔娜推開,隨即一股風牆將十人圍住,完顏塔娜要闖進去,還沒到近前,就被颶風吹倒在地,她掙扎地爬起來,又被風牆甩出,她轉頭看向白佳玉,語氣幾近嘶吼:谷梵,他們要用自己生命,凈化這片森林!你救救他們!

  白佳玉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可就算是他,也無法衝破圍在十名薩滿周圍的狂風!


  師父!師父!不!完顏塔娜跪倒在地,不住叩首。


  但回答他的,之後周圍的狂風,以及從狂風中,傳出的蒼涼而悲壯的祭歌:


  風之優雅,水之溫存,火之熾烈,山之堅韌,

  恆久不變,日月星辰,聚精會氣,乃化為人。


  水自思源,樹自有根,此番遠行,有負神恩,

  以我之肉,化為土塵,以我之骨,化為山林,

  枝繁葉茂,庇護後人,枝繁葉茂,庇護後人!

  隨著祭歌的吟唱,重劍的符文,閃爍的頻率越來越低,阿林傷口中流出的血,也漸漸有黑色,變成紅色,大地和樹木,也重新歸於安靜。


  十名年輕的薩滿,一頭黑髮盡數蒼白,垂首跪倒在地,再也沒了呼吸。


  圍繞在他們周圍的狂風,也隨之止歇。


  周圍的野人女真見此情形,號哭不止,就連白佳玉帶來的生女真人,伊麗琪帶來的蒙古人,也被劾里不捨身救林的行為感動,紛紛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完顏塔娜快步奔上前去,握住劾里不的手。他手已經成了皮包骨頭,青筋顯露,被吸幹了所有精力。


  完顏塔娜感覺手中還有一絲熱度,心中一寬,把他扶這坐起,吟唱咒語,水之道使出,希望將他救回來。


  「沒用了,徒兒。」劾里不緩緩睜開雙眼,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不,不會的……」完顏塔娜抹了抹眼淚,大聲祈禱:「水之女神,救救薩滿,救救您最虔誠的子民……」


  劾里不擺了擺柴火棒一樣的手臂,制止了完顏塔娜,又向白佳玉招了招手,說道:「你……過來……」


  白佳玉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符文重劍對周圍造成這麼嚴重的影響?他內心十分抱歉愧疚,對劾里不也增了許多敬重,他快步走過去,單膝跪在劾里不身前,低聲道:「薩滿,我聽著呢。」


  劾里不顫抖著抬起手臂,握住白佳玉的手腕,說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怎麼役使……劍里魔鬼的,但……但……我相信,你能帶領他們,走向……走向一個更好的生活……這是我一生……也是最後的心愿……我……在這裡……求你了……」


  「我會的,薩滿。」白佳玉點頭答應。


  「不,不,我要看……看著你拿起蠻尼戰斧,他們拜你為大酋長……」


  白佳玉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拿過地上的蠻尼戰斧,大聲道:「所有女真人,聽我號令!」


  「是!大酋長!」野人女真、生女真齊聲呼應。


  「好,好,好……」劾里不說了三個好字,已經面色青紫,入的氣多,出了氣少了。


  「師父,師父,您……您別走……水之女神啊,求求你,回應我的呼喚……」完顏塔娜淚流滿面,叩首不止。


  「死亡是門,靈魂是窗……我……終於拯救了……自……己,拯救了自己……」劾里不說到這,眼睛一閉,溘然長逝。


  這一次,他真是耗幹了神力,死的透透的了。


  「不!您救了我們所有人!啊啊啊啊!」完顏塔娜抱著師父的遺體,仰天長嘯。


  周圍所有女真人,不管野人女真,還是生女真,盡皆失聲痛哭。


  神的時代,終於結束了。


  完顏塔娜擦乾了眼淚,說道:「大酋長,按照女真的規矩,大薩滿以及諸位薩滿,應該葬在山林之中,讓他們魂歸塵土。而阿林和大薩滿的遺體,應該葬在最粗壯的那棵樹下。」


  白佳玉看著一抔抔土灑在阿林的身上,漸漸把他身體掩蓋,心中也是諸般念頭混雜。要說阿林和劾里不,其所作所為,無所謂對與錯。


  如果阿林做錯了,他為什麼會得到熊神的力量?

  劾里不至死,都認為自己在拯救族人,最後也真的為了拯救山林而獻出生命,這種人,不能不謂之執著。


  野人女真騷擾韃靼,甚至是同宗同祖的生女真,契丹之前則去欺負弱小的韃靼,而現在,在狄奧多拉的帶領下,去挑戰強大的宋,而宋則通過建立城砦,擠壓契丹的生存空間,所有之原因,都是一個,讓自己的種族過上一個美好的生活。這個美好包安定、富足、健康,但為了達到目的,都不惜給其他種族帶來恐懼、貧窮和疾病。


  當然,發動戰爭著同樣面臨著恐懼、貧窮、和疾病,可為了明天,依舊會這樣做,因為不做,也會坐地困死。而接受戰爭者,被侵略者,也是不得不應戰,如果不應戰,就會失去自己已經擁有的。


  「不得不」,這才是戰爭最大的悲劇。


  然而,有一些事情,又讓你必須「不得不」,比如說現在的,天氣轉冷,食物緊缺。


  這就是上天授意的「不得不」,在人能改變天之前,只能打下去了。


  等阿林和諸位薩滿入土為安后,白佳玉舉起蠻尼戰斧,大聲道:「大薩滿為了保護森林,獻出了生命!我谷梵今日,在薩滿及山神面前發誓,從今日起,我將帶著所有女真人,包括野人女真,生女真,熟女真,奔向一個美好的未來!」


  伊克站了出來,大聲問道:「你說的美好未來,是帶領我們投奔契丹么?」


  「不,是加盟契丹!」白佳玉頓了一頓,大聲道:「對,就是加盟,我們將擁有足夠的自由!我們亦將為我們足夠的自由而奮鬥!」


  「契丹?」伊克仰天大笑,問道:「我且問一句,契丹並未統一,而我們為之奮鬥的契丹,又是一個什麼國家?」


  白佳玉微微一怔,是啊,大家為之奮鬥的契丹,是個什麼樣的國家?或者說,在狄奧多拉心中,未來的契丹,是個什麼樣子?

  或許兩人真的有些感應,想到這,他忽然明白了,大聲答道:「我們為之奮鬥的契丹,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看到桅杆尖頭的一艘航船,是立於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紅日,是躁動於母腹中,快要成熟了的胎兒。」


  伊克點了點頭,說道:「但願,但願你沒有騙我。」


  「你放心,只要我在,女真就在。」白佳玉撿起魔劍,放回背上,又揮動大斧,大聲道:「大家跟我一起,下山!」


  走出深山,是阿林對野人女真許下的承諾,而白佳玉現在得到了象徵大酋長權力的蠻尼戰斧,又得到了薩滿劾里不的首肯,眾野人女真信奉神明,也大聲歡呼,跟他一同下山。


  下山的路上,伊麗琪火氣混著醋勁,一氣兒涌了上來,薅住白佳玉的耳朵,就往隊伍旁邊拉。


  旁邊的完顏塔娜大怒,一把推開伊麗琪,喝問道:「你幹嘛?」


  「我幹嘛?我打我老公,還需要你管?」伊麗琪也不示弱,伸手在完顏塔娜肩膀一推,她臂力強勁,又加上一肚子氣,這一推直接把完顏塔娜推了個趔趄,倒在地上。


  完顏塔娜在女真人面前丟了面子,十分委屈,又想這白佳玉有了媳婦,為啥還答應娶自己?小嘴一扁,立馬哭了起來。


  白佳玉忙把完顏塔娜扶起,此舉更激惹了伊麗琪的火氣,她一把將白佳玉的手拍開,吼道:「放手!」


  二女這一鬧,周圍女真人都停住腳步,圍了上來。女真人很是淳樸,像這二女爭夫,在動物界里也是司空見慣,一個個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還有一些年輕人在旁起鬨:大酋長,咱女真人不嫌棄媳婦多,娶一個是娶,睡倆也是睡!還有的年輕人拍起了馬屁:咱大酋長是蠻尼大神選的英雄,媳婦多了,也能生小英雄!


  白佳玉上不去炕下不來台,很是尷尬,他一瞪眼睛,大斧指向前方大樹,大聲道:「杵這兒幹啥啊?那啥,天都要黑了,還不走?」


  「走走走!」伊克嘿嘿一笑,大聲道:「大酋長要用家法了,你們還看啥看啊?走走走,先下山!」


  等大家再啟程后,白佳玉低聲對完顏塔娜道:「那啥,你先跟他們走,這野丫頭我處理。」


  完顏塔娜瞪了伊麗琪一眼,小聲道:「你之前說的話,算數,是么?」


  白佳玉點了點頭,正色道:「你放心,我記著呢。我白佳玉,今生今世,都會保護你。」


  完顏塔娜聽到這話,破涕為笑,朝伊麗琪一仰頭,連蹦帶跳的,走到了隊伍前面。


  完顏塔娜走後,伊麗琪扭過頭來,在白佳玉胳膊上狠狠一掐,恨恨地說道:「你是不是見到個女的,就要保護人家周全?對姐姐是這樣,對我是這樣,對這個狐狸精也這樣?」


  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白佳玉說著,挽起袖子,把右臂伸到伊麗琪身前,道:「你看看,我命都沒了,你也不問問?」


  伊麗琪低頭看時,白佳玉手臂上,血痂密密麻麻,連成了一大片,有些地方血痂脫落,露出白色的疤痕,和旁邊古銅色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看樣子,應該是在地面上拖行或者高處滑下,摩擦而成。一想到從高處墜下,她就想起了伊克跟自己說的,白佳玉從山崖上掉下去的事,滿腔妒火都化作了擔心,但嘴上還是不饒:「你到底怎麼回事?講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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