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棋逢對手(4)
「不是,姓白的,你想什麼呢?」伊麗琪在白佳玉肩膀上重重一拍,抓住他衣領,大聲說道:「姓白的,你心裡怎麼想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咱們三個一起生活那麼多年了,你有什麼難處就不能和我直說?」
「我沒什麼難處。」白佳玉說完,就往自己營帳走去。
「你給我回來!」伊麗琪一把拽住他,大聲道:「一般你這樣說的時候,一定遇到了大難題。到底怎麼回事?」
白佳玉看這架勢,自己不說出來,壓根兒走不了,可一時之間,自己又難以編出一個天衣無縫的故事,告訴了伊麗琪,就把奚若的事增添刪削,就說奚若可能是不拔毛將軍的眼線,自己跟上他,就有可能找到那個不拔毛將軍,找到了不拔毛,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
伊麗琪盯著白佳玉眼睛,看了一陣,嘴角一揚,道:「很好,我跟你去。」
白佳玉說得簡單,就是讓她放心,不讓她跟來。可伊麗琪這麼說,就等於剛才自己白說了。他一時間目瞪口呆,竟不知怎麼辦好。
伊麗琪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怎麼,編不下去了?」說著她拉住白佳玉的手,低聲道:「不論前路有多麼艱險,我會和你一同面對。」
白佳玉嘆了口氣,身前這個女孩一雙大眼中,寫滿了誠摯和天真,殊不知,自己雖然抓住了一絲線索,但她從內心都感到,順著這個線索,能扯出一座大山,山要崩了,地要陷了,好好地姑娘,何苦來的冒這險?
白佳玉啊,你他媽真是個害人精!
「伊麗琪將軍?你怎麼在這?夷里堇找您呢!」一個粗豪的聲音打斷了白佳玉的思緒,再看時,正是蕭哈兒。
白佳玉回過神來,柔聲道:「回去吧。估摸這夷里堇又要去哪裡玩,畢竟還是個孩子。」
伊麗琪卻重重的一頓足,狠狠地剜了白佳玉一眼,快步的回了帳子。
等伊麗琪走遠,白佳玉忽然想起,伊麗琪這個眼神,好奇怪。他媽的,這丫頭片子腦袋裡,都想什麼呢?
伊麗琪走後,白佳玉就去砦子北面監牢裡面,找奚若。大賀默咄雖然和奚若同屬冥教,但大賀默咄身份特殊,雖然名為「俘虜」,依舊是座上賓,但奚若么,要啥沒啥,只能當「俘虜」了。
白佳玉推開門,卻見奚若盤腿坐在床上,雙手自然下垂,放在膝上,雙目閉闔,嘴唇翕動,念念有詞。
「誒呀我操,你這念經呢?」白佳玉可不懂「禪門安靜」的規矩,而且他對神佛天生反感,碰到這故弄玄虛的,總想調侃兩句。他見桌上飯碗早都空了,笑道:「咋著,這飯咋樣,給你餓到沒?我這有肉乾,來點么?」
王家西靜修被他打擾,卻也不生氣,抬眼看了他一下,伸出手來,說道:「給我來點兒。」
「我操,你這是假念佛啊!」白佳玉哈哈大笑,從懷裡掏出根牛肉乾,遞給他,笑道:「我跟你講,我們這肉乾都是定量的,就我這大官,一個月才一斤半,我給你這一根兒,三天的肉就沒了。」
「那就謝謝你了。」奚若一邊吃著肉乾,一邊說道:「兄弟,麻煩幫我燒點水唄,這玩意吃進去太干,有點渴。」
「我操,你可真不外道,你是當且來了,還是當囚犯來了?」白佳玉嘴上這麼說,還是提著水壺,出去裝上了冰。
等他把壺拎回來,放到爐子上,說道:「就你這態度,老子今兒也就是有事兒求你,要不然我早就削你了!那啥,我們契丹吧,認字兒少,我媳婦兒又整個事兒,說什麼認字兒不到五百個,就把我們這些大官擼下來。我當不當官兒無所謂,雲淡風輕的,就是被擼下來,太丟面子,我一看你,認字多啊,你就教我唄?」
白佳玉也不是心血來潮,找奚若認字。其實要是認字,狄奧多拉就能教他。而是他和狄奧多拉商量,經過這幾天觀察,奚若越來越不像王家西,但這卻更增加了他的不安。因為從他這面看來,夷若已經發現自己在懷疑他,試探他,而如果說奚若就是王家西,那麼以王家西的頭腦,也絕對能把自己隱藏得更深。可自己如果不再試探,就放著奚若,那麼就等於放掉了一個大線索,那就永遠救不出自己兄弟了。
所以,自己只能繼續去試探王家西,而這次,不再是單純的試探,而是要和他做朋友。對,不管他是不是王家西,也要交這個朋友。
最重要的,王家西也確實沒啥文化,四書五經啥的,幾乎不懂。所以他這麼一試探,只要奚若說自己不明白,或者直接推辭,那就算是符合王家西的一個特點。
可奚若卻淡淡地一笑,說道:「這不是大事,可以,可以。不過,怎麼教啊,你有什麼書么?」
白佳玉一聽他完全不拒絕,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是一怔,撓了撓頭,道:「我就帶筆墨紙硯,書還真沒有……」
奚若擺了擺手,道:「這無妨。哦對了,你是不是會寫一些?是能看懂的,還是連看都看不懂的?」
「我能看懂一些,就是寫著忘字兒,認字有時候讀半邊兒。」白佳玉說著,自嘲的笑了起來。
奚若又是一笑,道:「能寫就好說。我有個妙計,南朝啟蒙書籍,《千字文》,一千個字,不帶重複的,你學了一半,就認識五百個字了吧。」
「啥?一千個字兒,不帶重複的?我操,還有這麼牛逼的書?我趕緊拿去!」白佳玉聽說有這好事,樂的屁顛屁顛,就要出門拿書。
「不用,我能背下來。」奚若將筆紙鋪好,用溫水磨好了墨,毛筆在硯台里一滾,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白佳玉在旁邊都看傻了,以往的王家西,是「床前明月光的,地上鞋兩雙」的主,而這奚若一拿筆,那架勢,那氣派,足肩同寬,(手)背臂同平,整一個老教書先生,難道自己真走了眼了?
當然,不管咋地,寫字還得學。實話實說,這奚若授課,也真有一套,知道白佳玉四六不懂,也不整什麼『六書』理論,就讓他一遍遍抄,死記硬背,其實這最簡單,也最高效,什麼字,再傻的人,一個寫十遍,也記住了。
練了大概一個時辰,白佳玉也記住了八十來個自己不會寫的常用字,比如說什麼尋、華、藍,總之就和練武一樣,勤練。
「白將軍真心聰明啊!」奚若笑道:「要是真讀起書來,不弱於秀才啊!」
白佳玉也很是高興,說道:「關鍵是師傅會教!話說我這一天八九十個,這五六天,不就五六百字了?」
「哪有那麼簡單。」奚若笑道:「白將軍貴人事忙,說不定征討些叛逆,一分神,之後又不會寫了。」
「沒事,我天天找你,這字兒一定要練好。那啥,以後你就不用住這了,住我旁邊的屋。明兒晚上,有宴會,我就借花獻佛,請你喝酒,吃烤羊,如何?」
「那就多謝白將軍了。」奚若躬身行禮,又恢復了恭謹的神色。
白佳玉一出門,好傢夥,都日頭偏西了。他這才感覺,肚子裡面咕咕叫,一摸兜,僅剩的一根肉乾還給奚若了,得,直接去伙房,畢竟大于越是自己老婆,支點肉乾還是可以的。
由於明天有宴會,火頭兵今天就得準備,搭木架子搭灶台,準備酒肉木炭,浸泡乾菜,也忙成一團。當然,這些火頭兵見到他,還是很尊敬,紛紛行禮,司務長問明來意后,也偷摸給了他兩根肉乾,又單獨給他烙了三張餅。
他正把餅揣到懷裡,答謝司務長的時候,一斜眼,看到一個青衫女子進了伙房,這女子身材高瘦,一陣風能吹倒,正是蕭歡歡。
「這丫頭也沒吃飯?」他這麼想著,卻發現蕭歡歡直奔酒櫃,左右手一手提起一個酒罈,快步往外面走去。
白天喝酒,不是娼就是喪,何況大中午喝酒,准他媽有大事兒!哼哼,上次你讓我在大家面前栽了面,還讓給我媳婦兒給我關了禁閉,我也得找你的茬!
他把司務長敷衍了,揣著大餅,貓著腰,躡手躡腳的跟在蕭歡歡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