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銀礦(1)
第十八章、銀礦
狄奧多拉手下的士兵這一陣南征北討,風餐露宿,早就累得不行,此刻拿下定遠,狄奧多拉便讓他們下去歇息。而她自己,則帶著大賀默咄,和蕭歡歡一起來到了大帳。至於奚若,必須要讓白佳玉看管。
蕭歡歡見大賀默咄和狄奧多拉關係很微妙,完全不像俘虜的樣子,大是疑惑,問道:「大賀公子,您和大于越……按理來說,大賀部族是金剛部族的左膀右臂,而你……」
大賀默咄看向狄奧多拉,見他點了點頭,才說道:「我和大于越私交很好,這次騙過你的衛兵,進入寧遠,也是我的主意。」
「什麼?」蕭歡歡臉色大變,道:「你……你背叛了大賀部族?可你……你應該是大賀部族的繼承人,怎麼會這樣做?」
「我從來沒有背叛過大賀部族。」大賀默咄依舊微笑,正色道:「大賀部族的命運,絕不能由漢人主宰,契丹也是一樣。」
「哼哼,嗣先兄說的真心沒錯,金剛部族的肘腋之患,不在鐵鏡,而是在你們大賀!」蕭歡歡杏眼圓睜,甚是憤怒。
「蕭姑娘這麼生氣幹嘛。」大賀默咄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手下的自由兵,一樣不聽耶律遜寧的號令啊!甚至連蕭姑娘你,都是一個不屈強權的人。」
「不錯,我對你們這些部族間的爭鬥毫無興趣。」蕭歡歡聳了聳肩,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她明天誰打誰。」說到這,她頓了一頓,道:「大于越,我有一個請求。」
狄奧多拉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這支軍隊里的軍人,都是我的兄弟。他們是一群純粹的武者,就是為了戰爭而生,他們只認準義氣,而不屈服強權。所以我想……」
她沒說完,狄奧多拉就知道了大概,笑道:「你放心,你的軍隊,還是你帶!而且我們是雇傭關係,之前你們在金剛部族什麼待遇,在我們這裡就什麼待遇。」
「什麼?你……你不把他們拆散?」蕭歡歡有些不敢相信狄奧多拉的許諾,當年她在金剛部族,耶律遜寧就忌憚她尾大不掉,多次要將自由傭兵拆散,幸好蕭嗣先屢屢勸說,耶律遜寧才改變了主意。
「當然不能拆散。為自由,為榮耀而戰的人,永遠值得尊敬。」狄奧多拉又問道:「我看安遠平遠,都貯藏了很多糧食,你這裡不知有沒有?」
「糧食?」蕭歡歡道:「這裡也貯藏過一些,但只有三百萬斤,平遠我聽說是最多的,應該是一千萬斤吧。」
「哦,是這樣,大于越。」大賀默咄說道:「南朝在這裡建立這個砦子,很大的原因,是因為這裡是銀礦礦脈所過。這是南朝的一個秘密,估計蕭姑娘也只是略知皮毛。」他說完,看向蕭歡歡,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蕭歡歡點了點頭,道:「是,大概一年前吧,我見過一些漢人來到過這裡,大概往北走十里吧,他們在那裡挖了一些洞,大概就是在尋找你們說的銀礦。之後他們就把洞填上,再也沒來過,話說這件事怎麼就停了?」
大賀默咄嘆了口氣,告訴狄奧多拉和蕭歡歡,這裡當年有位叫興玄的道士,隨軍北征,路過這裡,登高這麼一望,傻了。說這裡地形,天傾東南,水向西北,這叫「逆勢」,下面非金即銀,並且在地圖上,憑著推斷,勾勒出了銀脈,而且說這裡一籮筐礦,大概是二十五斤石頭吧,可得三兩白銀。
按照尋常來說,二十五斤礦石,能出一兩,就算是高產了,而這,屬高產中的高產。這位興玄真人,是大宋皇帝紫薇宮的人,大宋皇帝通道教,這位興玄真人也是座上賓,而且據說的確道行高深。這興玄真人一心報國,說有這麼高產的礦,應該跟皇帝說一下,他就帶了一些礦石,還有自己的分析文書,都給了皇帝。
之後朝廷就派專人開勘察,的確挖到了銀脈,但並不像這位興玄真人所說,大概也就能產個三四錢吧,屬於劣礦。這錯誤直接刺激了朝廷的儒門,這幫言官如同蒼蠅見了腥,嘩嘩的上書,說這道士妄言惑眾,羅織了一個「浪費國帑、妖言欺君」的罪名,下了大獄,判了秋後問斬。別看皇帝通道教,你要騙他,甭管道行多深,大刀片子伺候。
這下了大獄,家人都不能看望,周圍也只有叫錢五的獄卒陪伴。錢五人好,看這興玄雖然被打得五葷六素,身上沒一塊好肉,但還有那麼一絲仙風道骨,也不敢輕忽,治傷換藥,每天灌湯包子粉蒸肉,杭州桂魚老鴨湯,六十來天,汴梁各大酒樓吃個了遍,都不帶重樣的。夏天進的大獄,等到了秋天,沒憔悴不說,還白白胖胖的,漲了十來斤。
但時間過得快啊,轉眼就要秋後開刀了,最後一頓飯的時候,興玄一揖到地,說,錢五兄弟,這麼多天,承蒙照顧。但你是冥教的人,對吧。你們教主早就盯上了這件事,派你來伺候我,套我的話,對吧。
錢五被說破了身份,也不再隱瞞,說確實是教主使錢,把我塞到天牢,要從您嘴裡套話,但我是真救不了您,龍顏大怒,硃筆御批,誰都改不了。
興玄長嘆一聲,說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咱們喝酒吃肉兩月,不是朋友,也是朋友,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錢五一想,這時估計跟銀礦有關,一抱拳,您說。
興玄真人說,我這一生,研究風水礦脈,有那麼點心得,最後丟了命,也認。但是,我絕不認我看走了眼!但現在我要駕鶴西去了,再也證明不了我對,但我敢保證,我絕對沒看錯!怎奈何我被儒門一群刀筆之吏誣陷,重刑加身,百口莫辯!
你要有這個心,幫我證明,去西城鳴翠樓,找到一個叫玉鳳的姑娘,她是我的相好,誰也不知道,秘密的很。你到她那裡,把我這些稿子全都拿出來,交給你們教主,保你終生富貴。
錢五當時就站起來,說您放心,咱江湖人,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證明您的清白。
錢五當天下午,就去了鳴翠樓,找到了玉鳳,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說這興玄明天問斬,但是,我受人之託,要為他死後正名,希望你把稿子給我。
玉鳳雖一妓女,但也有幾分鋼條,一見到那獄卒的腰牌,剛開始很有戒心,但看錢五言語之中,滿是真誠,心有所感,就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小木匣,交給了錢五。他拿著文稿,交給了冥教汴梁的舵主,最後層層上呈,擺到了冥教教主溫翹的案頭。
冥教上下,對這件事非常重視,溫翹特意召集三才英雄,大賀默咄和月娘就在其中。與會的還有兩名教中有名的風水先生,還有兩名六十歲的老礦工,一起分析興玄真人這份文稿的真實性。最後這兩名風水先生、兩名礦工都說,興玄真人所載,有理有據有節,絕非信口雌黃,前面一陣挖到劣礦,應該是沒挖對地方。
溫翹大喜,因為在南朝,所有金場銀場銅礦,都是官營的,換句話說,你花的所有錢,掙得所有錢,都是官家的,真可謂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這個銀礦不一樣,相當於這些銀子,本來就不是官家的,冥教賬上,憑空多出幾萬兩銀子。
溫翹當時就讓大賀默咄去和金剛部族商量,辦這件事,但大賀默咄卻說,金剛部族不少貴族,都不太信任大賀部族,連皇帝耶律遜寧,對大賀部族也是利用居多。要是他知道你要采他境內的銀礦,非得百般刁難不可。
月娘久在大賀部族,知道大賀默咄說的是實情,也表達了同樣的看法。溫翹就把這事暫時擱下,但一直也都沒忘。
狄奧多拉一面聽著,腦子也飛速的運轉。對於她來說,契丹已經被全面封鎖,再難用馬匹去換生活用品,以及鐵器箭矢。而和冥教的貿易,幾乎都用真金白銀。上次買箭支,幾乎耗光了契丹國庫所有的積蓄,再動,只能動白佳玉救兄弟壓箱底的錢了。
而現在說這裡有座銀礦,對於缺少兵器的自己來說,真是雪中送炭,以後買東西,就拿這些銀子買么!可她也知道,開銀礦,是一項技術活,不說這找礦脈,單說從那些銀坯里弄出銀子,那個蛤蟆爐,你都是找不到的。
而能集齊這些工匠的,只有冥教,而大賀默咄和自己說這些,就是一個目的:希望自己同意冥教在這裡開礦。
她看著大賀默咄,笑道:「大賀兄,你這是到哪裡,都不忘了冥教啊。」
大賀默咄站起身來,一抱拳,正色道:「不,我不止不忘冥教,也不忘契丹。吾之所求,唯『互利共贏』四字而已。」
狄奧多拉點了點頭,道:「一個三才英雄,也是如此有見地,那麼冥教教主,就更不簡單了吧。」說到這,她嘻嘻一笑,道:「忽然有一種想見他的衝動。」
大賀默咄笑道:「大于越和教主,都是女中豪傑,我想,一旦見面,將是一個劃時代的開始。」
「哦,你們的溫翹教主,也是女人?」狄奧多拉很是驚訝,道:「我在南朝屢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沒想到是個女人!那一定要和她見一面了!」
「大于越如有此心,在下一力促成。」大賀默咄說完,一揖到地。
狄奧多拉見大事交代完,笑道:「行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歇歇了。這三天了,都沒睡一個好覺。對了,歡歡妹子,以後我們的契丹,就是你的家,咱們都是女人,也算是姐妹了,你放心,我已經派了快馬,想必蕭先生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夷里堇也會來,咱們飲酒歡宴,也該樂一樂了。」
蕭歡歡點了點頭,笑道:「只要姐姐為自由而戰,歡歡會永遠在你左右。」
等狄奧多拉出來,大賀默咄也跟了出來,狄奧多拉停住腳步,問道:「你還有什麼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