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爭論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了那位濃妝艷抹，而性格內向的女孩身上。
秦松沐沒有料到她居然會如此表態，遲疑了一會，才驚疑道：「為什麼？」
李晶晶反問：「假如給我媽媽做開顱手術，那是否需要給她的頭髮全剃光，並且把她的腦蓋骨打開呀？」
秦松沐點點頭：「為了取出她顱腔里的那個『雜物』，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可是，我媽媽已經昏睡一年多了，你能保證她不會出事嗎？」
「這···我作為一名醫生，講話必須要嚴謹，凡是做任何手術，都是有危險概率的。但我會盡量把風險降到最低。」
「那你能保證我媽媽會沒事嗎？」
秦松沐心裡一顫，沒有做聲。畢竟，他最後一次給李建兵做手術失敗的陰雲還在他的心理揮之不去。
劉護士長這時插口了：「姑娘這句話豈不是強人所難嗎？醫生怎麼能向患者家屬做這項承諾呢？」
李晶晶顯得頗有理由：「可是，我並不想讓我媽媽再承受任何的風險。」
秦松沐這時表態了：「李小姐，風險並不僅僅存在手術上。我們日常生活到處充滿了風險。難道你感受不到嗎？」
李晶晶一愣：「我不明白你話中的含義。」
秦松沐凝視一下窗外：「咱們放眼這個世界，每天都會發生大量的車禍，傷亡不計其數的人。這恐怕要比因為做手術失敗多得多吧？你們來醫院的時候，也是開車過來的吧？難道你們就不承受一定的風險嗎？所以，風險在我們周圍無處不在。」
李晶晶聽到這裡，不禁臉色微變。
陸浩宇在旁眨了眨眼睛，張口想說什麼，但又合攏了嘴巴。
秦松沐趁病房裡病房裡一片沉寂，便繼續講道：「假如我們因為懼怕一點點風險，就放棄讓她徹底康復的機會，那才是最大的冒險。因為她如果不進行積極的治療，顱腔內的情況恐怕會惡化下去，最終波及她身體其它器官枯竭。這難道是你們作為子女希望看到的嗎？」
李晶晶的臉有些漲紅了，但依舊辯解道：「就算她能挺過這像手術，就能保證她蘇醒嗎？」
秦松沐搖搖頭：「她最後能不能醒過來，而醒過來能不能失去記憶，這些都是無法預知的。但如果為了這些原因而患得患失的話，那真的把你媽媽的病給耽擱了。」
李晶晶蹙起了眉頭，低頭沉默不語。
在旁的陸浩宇終於表態了：「秦主任不要著急，容我們回去商量一下好嗎？」
秦松沐把一種複雜的目光投向了他，過了半晌，才無奈地點點頭：「好吧。」
陸浩宇面對秦松沐質疑的目光，則顯得泰然處之。他這時把胳膊放在了年輕妻子的肩膀上：「晶晶，咱們回去商量一下吧？」
李晶晶的表情顯得很糾結，很不情願地點點頭：「嗯。」
秦松沐望著他倆很熱乎地走出了病房，不由皺起了眉頭。
方曉婉等他倆走遠了，不由好奇道：「那個女孩為什麼阻止你救她的媽媽呢？」
秦松沐略有所思：「她心裡也許有苦衷。」
李邵成這時搭話了：「她心裡有顧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假如秦主任您提出的手術失敗了，還不得讓人家買單嗎？」
方曉婉不等秦松沐表態，就首先發泄不滿：「李大夫這話是什麼意思？秦主任如果沒有把握，會提出這項手術方案嗎？」
李邵成不由一聳肩膀：「您們別忘記了，咱們這裡被外界稱為『死亡病區』，凡是入住的患者，都是被我們醫生判了死刑的。假如真有患者能康復出院，豈不是奇迹嗎？」
秦松沐冷笑道：「我們作為醫生，難道不該為患者的生命去創造奇迹嗎？」
「哈哈，秦主任真是一個有膽識和雷厲風行的醫學界專家。但我要提醒您一句，『奇迹』如果能輕易發生，那它就不叫『奇迹』了。它的概率恐怕你做一次小手術的風險還低。」
方曉婉眨了眨大眼睛：「那你的意思是放棄對這位女英雄的治療唄？」
李邵成馬上攤開雙手：「我們從來沒有放棄對患者的治療呀？但這樣的保守治療是最符合我們醫院的利益。」
方曉婉不禁針鋒相對：「我們做醫生的並不是商人，首先要以患者健康為宗旨，怎麼能首先考慮經濟利益？假如一味考慮經濟利益的醫生，豈不喪失了醫德了嗎？」
「你···」李邵成被方曉婉駁得面紅耳赤了，立即惱羞成怒，「方大夫，這是我的一病區，並不是你的那一畝三分地。所以，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方曉婉氣得胸部呼扇起來了：「像你這樣不負責的醫生，就該得到任何人的譴責。我身為這個病區的醫生，就有權利發表意見。」
秦松沐一看這兩位下屬吵起來了，便趕緊滅火：「你倆別吵了。關於對這位女患者如何治療，還是我說得算。」
李邵成很反感這位上司頻頻干涉自己負責的分病區的事物，於是鼻孔微哼了一下：「是否要對患者做冒險的手術，恐怕沒有患者家屬的簽字，任何人都不可能強行去做吧？」
秦松沐的眉頭又皺了皺，隨即又舒展開來了。他覺得在這裡呆下去，沒有什麼必要了，三樓的魏青霞恐怕還殷切盼自己呢。
他於是叮囑劉護士長：「關於監護王雅芹的工作，就都拜託給你了。」
劉護士長一看到剛才的情況，也是緊皺眉頭，這時欣然答覆秦松沐：「您就放心吧。我不會讓她出現任何意外的。」
秦松沐向她欣慰地點點頭，然後向方曉婉一努嘴：「我們走！」
劉護士長等秦松沐領著方曉婉離開了一病區，才低聲問李邵成：「你為什麼跟秦主任唱反調呢？」
李邵成顯得很不屑：「他以為自己是腦科專家嗎？別忘了，我也是腦神經科的資深專家。別以為就他能行。我倒是沒有看出他的治療方案可行。」
劉護士長一看他有些自以為是，便善意地提醒：「人家秦主任不僅是外科專家，而被業內人士稱為『海河第一刀』。這些是你一個內科大夫能比擬的嗎？」
李邵成被劉護士長這樣一擠兌，臉色不禁尷尬了，想責怪她幾句。但他雖然是一病區的主治醫生，但並不是科室主任，論職權不能凌駕於劉護士長。他倆風管不同的工作，只能算是平級，所以只好咽下了這口氣。
再說方曉婉跟隨秦松沐一走出一病區，就氣呼呼道：「這個李邵成哪裡像個醫生？完全是一副不關心患者死活的商人嘴臉。」
秦松沐的眉頭重新皺了起來：「憑藉他平時的工作態度，確實不適合呆在這裡了。」
方曉婉一愣：「難道你想把他弄走嗎？」
秦松沐沉吟一會，才緩緩地講道：「他是腦神經科專家，如果窩在一病區無所事事的話，豈不是太屈才了？」
方曉婉鼻孔一哼：「他算個屁專家呀？你才是專家呢。」
秦松沐瞥了她一眼：「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隨意曝粗口呢？」
方曉婉俏臉一紅：「這都是被他給氣的。」
秦松沐淡然一笑：「我倒是不在意他的態度。因為他畢竟在這裡工作不長了。目前讓我憂慮的，那就是王雅芹的家屬不配合我們。」
方曉婉愕然道：「難道你真要調走李大夫嗎？」
秦松沐很坦然點點頭：「是的。關於一病區的情況跟其它五個病區情況都不同。這裡的醫生過剩，而護士工作繁重。如今，我已經向一病區添加了八名護工了，那也該裁減兩名醫生了。」
「即便如此，就該調走李大夫嗎？他可是一病區的負責人呀。」
秦松沐鼻孔一哼：「我已經觀察他多次了，就憑他的責任心還不如普通的醫生呢。而且，他在上次一病區所謂鬧鬼的傳聞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所以，他是我首要的清理對象。」
「可是，他一旦被調走了，那由誰接替一病區的負責人呢？」
「其他醫生不可以擔任嗎？」
「可那些年輕醫生都沒有這個主治醫生的職稱呀？」
「既然是這樣，就推選一個副主治醫生。至於主要負責人嘛，我可以親自擔任一段時間。」
方曉婉驚愕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看樣子你是想親自管理一病區，並且直接插手對那位女英雄的治療。」
秦松沐不禁苦笑：「在咱們整個的腫瘤中心醫生，除了我，還有誰能做開顱手術呢？」
「咱們病區雖然沒有。但前面的病區卻有。別忘了，咱們醫院是可以做腦瘤切除手術的。」
秦松沐莞爾一笑：「我倒是忘記這一點了。」
方曉婉表示理解：「這也難怪。你自從就任以來，還沒有一次參加中心醫院的會議呢，對於前面的同事們，還不算熟悉。」
秦松沐感嘆道：「是呀，自從我接手這裡，就連邢院長都不涉足這裡，其他的醫生就更不會來了。至於我，就更沒有時間去前面看一看了。」
方曉婉瞥了她一眼，雖然試探問道：「你真有把握治好那位女英雄嗎？」
秦松沐淡然搖搖頭：「我對於任何患者，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治癒把握。但我在第一人民醫院時，曾經治好過比王雅芹情況更糟糕的患者。」
方曉婉眼睛一亮：「假如你能治好那位女英雄，那你可真正創造了咱們康復病區的奇迹了。」
秦松沐同樣瞥了她一眼：「你好像很羨慕那個患者，還口口聲聲稱呼人家『女英雄』?」
「那當然了。」方曉婉的表情充滿了敬意，「當我聽說她事迹以後，感覺自己在生死關頭，都做不到她捨己救人的壯舉。」
秦松沐不由苦笑：「可我認為，她的頭部之前就遭受重擊，可能做不出你想象的那樣壯舉了。」
方曉婉的秀眉不禁蹙起來：「你真認為事情另有隱情？」
「目前這一切只是猜測。但要弄清楚真相，就必須要重新仔細調查。而且，我希望王雅芹能醒過來，並告訴我們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松沐，看樣子你還是懷疑那個倖存者。」
「從他目前已經控制了女患者的所有家產，這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可是，在大巴車失火過程中，他怎麼知道王雅芹是一個女企業家呢？」
秦松沐茫然搖搖頭：「不僅僅這是一個謎，還有許多令人蹊蹺的事情。」
方曉婉立即附和：「對呀。剛才明確反對給王雅芹做手術的是她的女兒，而不是你想象的那個嫌疑人。」
秦松沐趕緊搖頭：「我只是對他有懷疑，但對於『嫌疑人』的界定，應該是由警方下結論。」
方曉婉點點頭：「但願麗娟能夠幫到你，把一切謎團都解開了。」
秦松沐思忖一下，便壓低聲音：「你必須要對這件事情絕對保密。」
方曉婉故意問道：「難道對瑩瑩和魏姐姐也不能說嗎？」
「我只把這件事告訴了你。她們都不需要知道。」
方曉婉不禁得意了：「是嗎？那我真是太榮幸了。」
秦松沐鼻孔一哼：「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你是一個難纏並且好奇的丫頭。」
方曉婉俏臉一變，沖著秦松沐狠狠一嗤鼻子。
秦松沐跟她在一樓的樓道里聊完了這些話后，當看到身邊有患者家屬經過時，便打住了話題，並向方曉婉一擺手：「我們一起上樓吧。」
當他倆剛走到電梯旁，就發現從裡面下來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男子和一個女護士。
秦松沐頓時驚疑道：「怎麼會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