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暗道來客
不知道過了多久,靈越在一片黑暗中慢慢蘇醒過來。
略動一動,身體就像破碎了一般,背心傳來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身下相觸的土地,卻是一片冰冷潮濕,滲入脊髓,冰與火輪番交替,令她一陣陣虛汗淋漓,幾乎懷疑自己身處煉獄。
她略略恢復一些神明,費力張開眼睛,周遭是一片死寂的漆黑,沒有任何些微的光亮,無法判斷自己身處何處。
「有人嗎?」她張口呼喊,聲音卻如同被吞噬一般,柔弱無比,不過是在喉嚨間輾轉。。
自然是沒有人回答她。
非但沒有人聲,就連一聲蟲鳴也聽不到。
「有人嗎?」她不甘心,繼續從齒縫間艱難地發出聲音,一陣猛烈地掙扎想翻身坐起來,然而全身如同散了架般,軟弱無力,背後襲來的那一掌雖非雷霆之力,卻實打實地打在她的背上,呼吸之間生痛無比。
她忍痛閉目運轉氣息,慶幸周身行傳無礙,看來沒有受內傷。
良久,周圍仍是可怕的靜寂,似乎沒有任何活物的聲音,只能聽到她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心臟咚咚咚的跳聲。
她聳起鼻子細嗅,空氣很潮濕,夾雜著陳年泥土的渾濁氣息,還有各種腐爛的味道。
靈越的心漸漸沉了一下來,莫非,她此刻是在地下?
又或者,她乃是在墓穴之中?
這個想法一闖入她的腦海,幾乎令她停滯了呼吸。
她還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呢!還有那麼多的事情等待自己完成,怎麼能死呢?
她慢慢活動手臂,小心翼翼地向周圍摸去,卻並無阻礙。她用盡全力終於站了起來,腳下如同踩了棉花一般,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撞到一處堅硬的石壁上。
她心下大喜,順著石壁摸索在往前走。大約走了百來步,眼前忽然變得狹窄起來,似是一個洞口。隱隱似有光亮。她奮力挪開洞口的石頭,擠過洞口,大約爬了三五米,眼前真的一亮,她閉上了眼睛,又倏然睜開。
她的眼前居然橫著一條規整的地道,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閃著幽幽的綠光,如同長明燈,一直延伸到目光盡頭。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詭異的地道又將通往何方?
她略一思忖,順著地道一頭慢慢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長明燈忽然消失,眼前只有一堆亂石。看來年月久了,地道失修崩塌了。她只好原路返回。地道里的空氣十分污濁,走了這麼久,她漸漸感到呼吸困難起來,睡意也漸漸襲來。
「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她強支著,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開闊起來,一座石門突兀地出現面前!更令她訝異的是,石門之上,一個圓形的標記似曾相識。
靈越的心狂跳起來,那門上的標記當中乃是一朵花的形狀,花瓣細長,似菊非菊,顏色殷紅,正中露出一個花型小孔。
正是彼岸花!
她連滾帶爬到門前,輕輕撫摸著,心中疑雲頓生。她用力推了推門,那門乃是千斤巨石雕成,一推之下,自然是紋絲不動。
她氣力用盡,感覺呼吸越發困難,不由順著石門跌坐在地上。
噠噠噠!
地道里,忽然隱約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這寂靜的空間里,是那麼清晰而分明。
靈越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來的會是誰?
是那背後偷襲之人嗎?
又或者,是來自地底的怪獸?墳墓里的幽靈?
噠噠,噠噠,那聲音如同敲擊在靈越的耳鼓之上,她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慄起來。
噠噠噠噠,越來越近,清脆的腳步聲猶如一把無形的手將她心狠狠地糾在一起。
她的心狂跳起來,頭卻越發沉重,似有千鈞,難以抬起。她勉力支撐著身體,手上扣了兩枚毒針,藏於身後。
那腳步到了門口停了下來,似乎來人吃了一驚,未料到這裡竟也有人
靈越低著頭,忍住內心的恐懼,死死地盯著地面。
一雙黑色的靴子慢慢出現在她眼前,質地上乘,上面的綉飾精美,鞋幫之上還沾著點點泥土。
她舉針欲刺,那人身形一閃,十分迅猛,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卡在門上,幾乎令她窒息,手腕也被一隻強有力的手固定住,抓得生痛。
「靈越!怎麼是你!」竟然是路小山的聲音!
他將手一松,靈越的身體立刻癱軟下來,劇烈咳嗽起來。路小山一把抱住靈越,昏沉之中,男子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放開我!」她掙紮起來,又羞又怒。
「你受傷了!」他第一次臉上浮出嚴肅的神色,並不鬆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和他不約而同問道。
「我……」兩人又同時開口。
「你先說。」他的眼睛里又浮出熟悉的笑意。
靈越無力朝他眨眨眼,他卻茫然不解:「怎麼了?」
「你抱得……太緊了……」她低聲道,臉上又如火燒雲一般。
他恍然鬆開胳膊,靈越深深吸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剛才不知道是你……」他望著她的脖子的一道淤青,十分後悔,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想要觸摸。
靈越往旁邊略略閃避,路小山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愧意。
「我也不知道是你。」靈越微笑著,舉起右手,指縫間兩枚毒針閃著寒光。
「這麼說,剛才也有可能是我死?」他彷彿鬆了一口氣。「你不是說過不跟著我來嗎?」
「我不是跟著你來的,我晚上去了明月樓,正要進一個房間,忽然就被人打暈了,醒來就在一個山洞裡,沒想到那個山洞居然與這個地道是相連的。」靈越盯著他,留意著他臉上的每一個微小變化。「你呢,不是去了禁地嗎?」
「我夜裡從那侍女桂枝死的地方,往密林里走,大約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出現了一個小柴屋,我一步跨進去,卻掉進一個大山洞,裡面堆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骨,也不知道死了多久。越往裡走,岔道越多。不知怎麼就轉到一條規整的地道,順著長明燈竟然到了這裡。」
他目光閃亮,「我們現在就在禁地。」
原來他們竟然就在莊家禁地的地道之中。這地道蜿蜒曲折,縱橫交錯,宛如一個底下宮殿,莊家的先祖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要極盡人力建造如此規模宏大的地宮?
一朵美麗的彼岸花,靜靜綻放在石門之上,似乎在對靈越說:「我的背後,藏著一切的秘密……」
路小山站在石門前,借著微弱的幽光,盯著圓形標記一言不發。
他的臉上漸漸顯出奇怪的神色。
「你……認識這個標記?」她的心突突跳了起來。
路小山沉思良久,緩緩道:「看來玄機山莊和花間谷頗有淵源。說不定莊家的先祖就是為花間谷效力的。而且地位還不低。」
「花間谷?」她第一次聽說這個門派,幾乎跳起來,「你是說,這個標記是花間谷特有的?」
「不錯。」他看到靈越的眼睛閃著奇特的光亮,「你沒聽說過?」
靈越猶如抓住了一根稻草,搖搖頭,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一拍腦袋,「也是,你不過十幾歲,這些年花間穀日漸隱秘,在江湖上也逐漸銷聲匿跡。你一個千金小姐,哪裡知曉呢?」
靈越心頭一震,心頭劃過一絲疑惑,卻不露神色,繼續問道: 「你能不能先告訴我,花間谷到底是何門派?」
他的目光閃爍,似乎在猶豫,思之再三道:「花間谷乃是十幾年前聞名江湖的殺手組織,創立花間谷的乃是一名女子,名叫曲天閣。」
「曲天閣天賦秉異,精才驚艷,獨創出一套功夫,因其適合女子練習,姿態蹁躚,猶如蝶飛,因此取名花間。又將畢生心法記錄成冊,是為花間秘笈。」
「你對花間谷的過往如此了解,難道你是花間谷的人?」她忍不住問。
路小山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只能說,我的師祖與花間谷有些淵源。」
他的臉上莫名浮上崇敬之色。
「那彼岸花就是花間谷的標記了?」她指著門上的花印,問道。
「佛說,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你身在此岸,活在今生。如彼岸是實,則此岸亦實;若今生為虛,前生亦虛。」他凝望著彼岸花的標記,忽然打起偈語。
「我只知道,我們再不想辦法從地道出去,我就要去彼岸了。」靈越感覺到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心口如同墜了大石。
「你臉色這麼蒼白!」他吃了一驚,連忙扶住她。
接下來靈越身下一空,竟是被他攔腰抱起。
他將她抱在胸口,黑亮的眼睛凝視著她,裡面好像閃爍著兩團小火苗。她避開他的眼睛,十分窘迫,感覺呼吸更加困難了。
他悄悄低頭,在她的發上印上了輕輕一吻,隨即大踏步走了起來。
這該死的路小山!
她感覺到了發上的動靜,依偎在他胸膛上,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彈。
如同在雲端,在夢中,周圍的一切都化為了虛無。
只能聽到他的一顆心在急速而分明地跳動,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