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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山盟雖在

  正是月圓之夜,銀色的月光照得大地明晃晃的。陣陣夜風,嘩啦啦地穿過叢叢假山,片片花海,雜著熱烈的氣息。


  一片殷紅的花瓣,好像情人的血淚,從枝頭緩緩飄落,旋轉著,飛舞著,晃晃悠悠落在白衣男子的衣襟之上。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拈在指間,清淡的眸光注視著殘紅,動作里充滿了憐惜。


  靈越緩步上前,在他身後站定,風將她的長發連同面紗一同獵獵吹起,如絲般纏繞。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白衣男子轉過身來,眉間躍上訝然之色。面前的人影身形高挑,卻以絲巾蒙面,只露出一雙足以令明月失色的雙眸。


  「閣下既既約我來,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的聲音低沉,卻字字分明,帶著珠玉般的清朗。


  「我的真面目如何並不重要,我只是想尋找一個真相。」


  「什麼真相?」他冷然一笑,心中掠過一絲疑惑,蒙面人的聲音無比清麗,好似女子。


  他的目光不覺輕掃過去,那人黑色的夜行衣十分幹練,裹著高挑的身體,瘦削而修長,看不出妖嬈之姿。


  「你又何必看我?」靈越自然沒有忽略他的眼神,「我是誰,其實毫不重要。」


  「是嗎?那什麼是重要的呢?」他反問。


  「聽說麗華苑鬧鬼了……」靈越靜默片刻,凝視著他瞬間黯然的眸子,「二公子可曾聽說過?」


  白衣男子正是沈家的二公子沈庭芝,他收到了一張神秘的花柬,上面畫著一隻藍色的星星耳墜,還註明地地點和時間。


  他只掃了一眼,便如遭了雷擊一般,這沈府之中,還有人知道他和她的事!


  而此刻,送花箋的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對自己旁敲側擊。


  他壓抑住心潮的欺負,面上神色不動,淡然回應,「聽說了,又如何?」


  「我卻是親眼見到鬼了!」靈越盯著他的眼睛。


  「是嗎?」沈庭芝揚了揚眉,表情絲毫未變。他年紀輕輕就跟著父親商場歷練,看慣風雨,早就練成凡事不露聲色的習慣,何況是在一個蒙面的陌生人前?在沒有了解他的來意之前,他絕不會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態度。


  「想來柳星兒姑娘死得太慘了!」靈越輕輕嘆息道,「聽說她肚子里本已有了孩子,已經三四個月了。」她特意強調三四個月幾個字。


  沈庭芝神色巨變,他萬萬沒有想到星兒竟然有了身孕,「你說什麼??」


  果然牽涉到柳星兒,他就方寸大亂。


  靈越痛惜地看著他蒼白的臉,一字一字艱難說道,「我說,柳星兒本有了孩兒。」


  她覺得自己所說的每個字都那麼殘忍,足以誅心。


  他猶如遭了雷擊,就算再鎮定自若,也無法掩蓋面如死灰的慘淡。


  「她……她有了孩子……她竟然有了孩子?」他顯然大受衝擊,不覺喃喃自語,腳下踉蹌,幾乎要扶著手邊的花樹才能站定身形。


  「星兒姑娘並非死於意外,是有人殺了她!」靈越緩緩說道。


  「你是如何知曉的?」他的身體一顫,回過神問道。


  「試問一個懷胎的女子,身體必然及其不適,為何突然要登上摘星樓?想必是應約而去。」


  「誰會約她去?」他顫著聲音問。


  「那個人,約她前去,她不想去,卻不得不去。」靈越輕輕嘆息,「因為那個人的手上,有她殺害三公子的證據。」


  「什麼,三弟是她殺害的?這不可能!」沈庭芝大為震驚,斷然否定。


  怎麼可能呢?星兒,她是星兒啊,連個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怎麼可能殺人呢?

  「如果不是她,那就可能是雙成!總之是她們中的一個。」靈越卻道。


  「空口無憑,有何為證?」他抑制住激動之情,憤然相問。


  「我約你前來,自然有證據,而且證據還是是一件你非常熟悉的東西。」靈越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困惑,「你是說……」


  「那件東西,柳姑娘平日里總是佩戴,就算是掉了一隻,她也捨不得將另一隻丟棄,而是珍而重之地藏起。。」


  「你說的是星兒的水玉耳墜……?」他想起了木盒裡星兒的首飾。釵玔俱在,唯獨耳墜少了一隻。


  靈越點點頭。


  「那個人將柳姑娘約到了摘星樓,拿出證據質問她,也許柳姑娘矢口否認,也許柳姑娘坦然承認,總之最後的結果是對方憤怒地將她推下了樓。」


  他的臉色白了一白,眼睛里漫過重重的悲哀。


  「那個人既然有這麼重要的證據,為什麼不報給官府?」他沉默了一會,聲音沙啞地問道。


  「說到底,這個證據算不得強有力的證據吧,柳姑娘完全可以說是自己丟失的。」


  「既然如此,星兒為什麼又非要去……」


  「也許……是她想保護某個深愛的男人。」靈越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我不明白,星兒為什麼要殺害三弟……」他緩緩說道。


  「有人曾經看見柳姑娘和三公子在翠園相會……」靈越低聲說道,他的臉色頓時黑了起來,幾乎是怒吼著打斷她的話;「不可能,星兒不是那樣的女人!」


  「她的確不是……」靈越充滿同情地看著他,「不然她也不會殺死三公子!」


  「你是說三弟他……」他失聲叫道,握緊了拳頭。


  「容我冒昧問一句,三公子以前是否就認識柳姑娘?」


  他沉吟了一下,「這個,我從來沒有聽星兒提起過三弟,也沒有聽三弟提起過星兒。


  「也就是說,你並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相識?」靈越追問道。


  「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他忽然發怒起來,打斷了靈越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其實想問的是,星兒姑娘為什麼離開了你,卻嫁給了你的父親?」靈越迎上他噴火般的眼睛,毫不避讓地問道。


  他好像被刺到一樣,眉頭跳了兩跳,啞著樣子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耳邊忽然響起嘩嘩的雨聲,他的眼前光影閃爍,浮現起綠軒窗后星兒的臉。


  鋪天蓋地的大雨將天地洗得一片模糊,只剩下湖邊小樓隱約的輪廓,深深淺淺,如同淡墨勾就。


  唯有她身前的那扇小窗,是濃的綠,綠得鮮明,綠得奪目。在一片水光氤氳之中,彷彿都只為了襯托她而存在。


  他撐著傘,隔著一天一地的繁急雨絲與窗后的她對望。


  明明相隔咫尺,卻似隔浩淼的銀河。


  他在這頭,而她,在那頭。


  她不肯開門,也不肯聽他任何的解釋。


  他只好帶著羞慚地凝視著她,心如刀絞般的疼痛,令人窒息。


  他索性丟開了傘,整個人站在雨中,任憑狂風暴雨淋濕了他的全身。這樣也好,他的心,反而忘記了疼痛。


  在雨中不知道站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不過是一刻。小樓的門終於打開了,她舉著一把碧色的油紙傘向自己緩步走來。


  大雨傾盆,整個世界喧嘩無比。他的目光緊緊跟著她蒼白木然的面容,胸口響起無聲的悲鳴,鋪天蓋地壓過了這場暴雨。


  她朝著他,一步一步走來,風吹起她的衣袂,似乎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


  他欣喜地走近她,想把她摟進懷裡,然而他聽到她前所未有冰冷的聲音:「聞君佳期已定,將迎娶高門貴女,柳星兒蒲柳之姿,不配侍君之側,故來相別。從今以後,你我恩斷義絕,不復相見。」


  明明雨聲喧嘩,為何他卻聽得如此清清朗朗,如同金石擊玉。


  他的整個身體頓時僵住了。他毫無知覺地看著她慢慢走回小樓,忘記了去解釋,去哀求,去挽留,因為他的靈魂,在她對他宣告死刑的那一刻黯然失去了。


  他失去了她。


  她不要他了。


  但是他知道,是他先不要她的。


  當母親極力勸說他與潁川盧氏聯姻,成家立業,將來繼承沈家大業的時候,他心動了。權衡過後,他選擇的,不是星兒。


  星兒想要的,他給不起。


  他給得起星兒的,是星兒所不屑的。


  那一場大雨,從此在訣別之後的夢裡,一次又一次地下起。


  他再也沒能穿過重重雨幕,叩開她的門窗。


  而再見之日,卻是在母親的內堂之上,他遙遙立在人群之外,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盈盈下拜,向自己的母親低頭敬茶。


  他失魂落魄,絕望的眼神穿透滿堂的喜氣,如同絲網一般網住了她,她似有感應,與他對視。


  明明是短短的一瞬,卻似千年萬年,相思成灰。


  猶如在一場噩夢之中,他捱過了那一刻,踩著棉花般的步子,順著綿延不絕的游廊,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走到湖心的小亭之中,對著浩浩波光痛哭哀嚎。


  當年白宗先失去了他心愛的女子,是不是也這般追悔莫及?空有一亭,徒留思念,伊人卻不再來……


  靈越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你和星兒姑娘交往的事,有誰知道?」她改口問道。


  「這個……除了我的貼身侍從沈龍,我一直很小心,保守秘密。」 他想了想道:「沈龍的嘴很嚴,他不會對外人說起我和星兒的關係。」


  「有沒有可能你和星兒在一起的時候,被別人發現?」


  「我曾經帶星兒去過鏡湖游湖賞荷,不過她是罩著面紗的……」他聲音越來越縹緲.

  「星兒姑娘的風姿豈是一襲面紗可以掩蓋的?」靈越回想她那曼妙的背影,恍如仙子的姿態,輕聲道。


  「你也認識星兒?你到底是何人?」沈庭芝復問道。他有一種想撕下眼前的人面紗的衝動。


  「我認識柳姑娘與否並不重要。」靈越淡淡道,「重要的是你的三弟是何時認識的呢?是不是進府之前呢?」


  「你懷疑三弟知道我和星兒的關係?」他呆了一呆,問道,「三弟想做什麼?」


  「目前我只是懷疑……」靈越嘆了口氣,「星兒姑娘和三公子之間到底是何種情形,恐怕只有一個人知道。」


  他愣一下,隨即意會,輕輕道:「不錯。」


  「現在只能想辦法向她問話了。」靈越想起那霞光之下並肩而立的雙雙艷影,「這正是我找三公子的原因。聽說夫人派人看管得甚嚴,旁人無法接近。」


  他終於明了了她的意圖,微微點頭,「我會將她帶出來的。」


  「如此甚好,明日午時,摘星樓見!」靈越輕輕撫下飛揚的面紗,轉身欲走。


  他看著那黑色的人影即將隱入假山花海,猶豫著,還是叫住了她: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靈越朝他眨眨眼睛,「這些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和我都想找出事件的真相,不是嗎?」


  他聞言一怔。


  面前的蒙面人,默默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就如輕盈的乳燕,一躍而起,在夜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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