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 齊王佞寵
沈楠挑起一塊金絲紅棗糕,麥芽糖絲粘連在牙齒間卻並不覺得甜膩,反而很是清甜。紅棗想來是上好的蜀州大棗,去了核,幽幽的棗香縈繞在齒間,沈楠眯了眯眼,聚福齋的手藝當真是沒的說,無怪這麼多人縱使要排極長的隊也要來嘗一嘗大廚的手藝。
沈楠不挑食,遇上好吃的也會多吃一些,倒是男主坐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吃東西,眼睛眯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修長的雙腿交叉架在車頭,看起來像極了慵懶的貓。優雅,愜意,卻又讓人不敢侵犯。
汗血馬,行雲木。馬是好馬,車是好車。雖是灰褐色調,卻有幾分難言的古樸。兩匹油光水滑的汗血寶馬邁著優雅的小方步,穩穩地拉著馬車,徐徐駛過,速度不慢,車行卻穩未見顛簸。拉車的馬只有兩匹,形體俊美健壯,馬蹄嘚嘚的敲擊著地面,濺起陣陣黃沙,引得路邊的人紛紛疾走兩步躲避。
此刻滄州城門口,正聚集了一大堆嚴州逃難而來的災民。看得出來,這些人雖是很想進入富庶的滄州,卻是礙於某些原因不能進去,被攔在外面,無法,只得在離那城門不遠處聚集乞討,想向過往行人商客施捨幾分求個溫飽。
「唉客官行行好啊!給點吃的吧!.……」
「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三天沒吃飯快餓死啦!.……」
「有沒有哪個好心人施捨點飯菜吃啊.……」
恰有一車隊經過,災民蜂擁而上,見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那架勢活像個討命鬼。駕車的人紛紛露出嫌惡之色揮動馬鞭驅趕,負責車隊安保的人則是下馬揮刀而上,以免衝撞了車裡的貴人。
「哎哎哎你們可曾聽說那束州鬧飢荒了啊,這災民可都逃到我們滄州來啦!也不知這回朝廷該會怎麼管。」
「嗬!還能怎麼管!又是徵兵先平亂,再從百姓頭上刮油唄!」
「那束州可是齊國地界,現在這齊國人竟然跑到我們趙國來,會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啊?」
「什麼陰謀陽謀的,你這人說話忒費勁!不就是束州沒錢滄州有錢嗎?都想過個好日子,那齊王昏庸寵信奸臣,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這齊國有多窮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有哪個商人願意在哪裡過日子?百姓都不傻,自然知道要找點好的地方討錢。不然沒人給不就尷尬了不是。嗬嗬.……」
這一群男人不著掩飾的嘲諷路旁的齊國人自然聽得見,有個年輕氣盛的便要衝上去,被身旁那一個年長斯文的老人給拉住。「唉,咱們本就不是趙國人,跑到人家地界來,還做的是這等事,你便安靜一下吧!還嫌我們不夠亂么!」年輕人也一時氣憤,雖未平復衝動,也知道老人說的在理,被那為首的灰衣壯漢蔑了一眼,才想起自己乃是讀書人,這瘦弱額身板對上他們定是吃不消,頓時心虛,便是罵罵咧咧的灰溜溜的擠到別處了……
老人望了望天,雖是晴朗的天氣,在齊國方向,卻是隱約浮著幾塊黑雲,輕嘆一聲,這齊國,要變天了啊.……
日過晌午,此處,齊國王宮。
四面放空的宮殿之中,一身形纖細的男子,著明黃褻衣,正慵懶的靠在旁邊那個同樣著黃衣且身形較之男子不知高大幾分的男人身上。
雖皆為黃衣,可細細瞧了,卻會發現多處不同來。相較男子,男人的領口,袖口,下擺,均綉上了繁複的龍紋,雖同是黃色絲線,可那緊貼感卻能讓人一眼便覺出不凡來。綉上的龍,看上去與底料的層次分明,可實際摸上去才會發現那龍,不過一層絲線所綉罷了。
男子咬下男人遞過來的,捏與指尖的水晶葡萄,嫩紅的舌尖將嘴邊的汁液卷了,又輕咬住男人未曾撤離的指尖,用牙齒惡意的磨了磨,而後狠狠咬下,待吸到血了方才作罷。嫌棄的吐開男人的手指,自顧自的去吃他的葡萄。
男人並不在意被男子咬破了手指,在他看來,這只是二人的情趣罷了,而且是他心虛在前,男子要發難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沒想到男子此次竟是沒像往常一般大鬧一番引人頭疼,只是被吸口血罷了,難不成是男子現在意識到他乃是一國之君,註定要有後宮,要留下子嗣,這刁蠻的人兒也知道要留住他的心了?男人欣喜於男子此刻的服帖之外,也有幾分洋洋自得。看吶,初遇這麼高傲這麼的對他不屑一顧的人,此刻也知道伏低做小了。也不枉他事事都依著他都做到讓他滿意為止。男人此刻甚是意氣風發,恨不能讓天下人都知道,那個曾經的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清歡公子,此刻伏在他的身.下.服服帖帖。
世人皆知,齊君未登基之前,曾以弱冠之身獨自闖蕩江湖,不料身手不敵先帝五子齊聲鳴請來的殺手,眼見落敗之際被那清歡公子所救,從此一見鍾情。可無奈清歡公子並不好男色,齊君遺憾之餘便對清歡展開了更猛烈的攻勢,而後二人如何卻是鮮少人知,江湖人都猜測,定是那清歡公子不堪其擾回他那月谷去了。
男子,也便是當年名動天下的清歡公子月清歡,吃吃的笑了幾聲,細長的手指便沿著男人的手向上,伸入男人手腕處的袖口,沿著男人手臂撫摸起來。
「你這衣服的料子倒是舒服,趕明兒,讓那司衣坊給我也來一身,可好?」男子的嗓音似是經過後天處理的,並無尋常男人的粗氣,反而輕輕柔柔的,仿若女子,卻又多了幾分英氣。
見男子越摸越上,齊聲定無奈的抓住男子在他身上作亂的手臂,輕輕抽出之後,細細的撫了撫,方才笑道:「你想要的我何時沒有給過你?這口氣,莫不是為著那幾個女人吃酸了?瞧瞧這嘴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
男人笑了笑,語氣里頗有些寵溺的意味,「好了。我不曾碰過任何女人,男人也不曾有,都是你的,那些女人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你知道的,我總是身不由己的。」
「不夠,還不夠。我要的是更多,你。給不起?」那清歡公子抬頭蔑了齊聲定一眼,忽而冷下了語氣,「你納了妃,你的那一群死忠可又有彈劾我?是否又是那一套的我是佞幸定該燒死之語?你看,我做的那一樁樁一件件難道不是為你好嗎?
你想出兵征戰四方完成先帝遺願,可無奈國庫空虛根本禁不起折騰,朝中的貪官污吏,大奸大惡之人多的是,如那兵部的李尚書,戶部的張尚書,大理寺的王寺卿,哪一個不是百姓憎惡欲除之而後快的?與其讓他們做國家的蛀蟲,不如乾脆砍了頭抄了家,這般,惡人除了,國庫也充盈了。
我知你心慈,也並未讓他們全殺完,也給他們留了血脈,結果那些人便是用聯名上書讓你殺我來回報我的?李尚書那幼孫,還是李華那好兒子李首燁強搶民女所生的呢。也是一個為了榮華富貴便不管生母被凌虐致死的種。
不說這碼子事,那便換一樣。其他四國使臣來訪,我國招待怎可怠慢?若依著他們的安排,定是會讓那四國使臣瞧不起我們齊國,我齊國乃泱泱大國,國土怎麼是那四個小國所能比的?定不能讓他們看清了我們去,既然國庫還算充盈,那撥比出來修繕宮室有何不對?
他們那些所謂的大臣。一個個的,家中妻妾成群,府邸的規格也遠超他們本該擁有的。便是最下等的僕役,一頓飯都是大魚大肉在口,醇酒美人在懷。而那些所謂的清官名下的土地,銀庄,就我了解到的便不知凡幾,再說說宮內的開支一縮又縮,你都沒去治他們,他們還反而怪其你鋪張了?
他們整日里求著要你開後宮,還不是為了將自家女眷塞入宮裡,只等有一朝得了你的寵幸,成了皇親國戚繼而全家升天的?」
齊聲定嘴唇翕動,對著男子的雙眸,卻是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那裡面滿滿的都是對他齊聲定的懷疑對他齊聲定的不信任,那幾位大臣都是先帝留給他的股肱之臣,於國於社稷那都是十分重要的,可是萬萬不能動的。他齊聲定再昏庸也知什麼人該留下,只是……只是那些人委實太過分了些。這是不將他放在眼裡了嗎?他雖不管朝政,可這齊國,卻是萬萬不能敗在他手裡的!
齊聲定聽得男子一說,越發覺得不正常,暗忖必得讓人好好查一查那些朝廷命官的底細。若是真這般不堪,那便,除了就是。
那清歡公子說完后便伏在了齊聲定懷裡,任由男人撫摸他柔順的長發,在齊聲定看不見的角度,嘴角勾起詭譎的弧度,眼中裝出來的氣憤,傷心,委屈與控訴也散去,慢慢變成了興味,與不知名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