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相思 寄之以相思,予我意中人
第37章相思 寄之以相思,予我意中人
開弓沒有回頭箭, 徐老夫人開口要算賬,正合季軟心意,很快蘭息不知從哪找來一位賬房先生, 照著清單劈裏啪啦打起算盤來。
徐老太太見狀, 心頭梗著臉色愈發不好。她懷疑季軟是有備而來, 故意激她說出算總賬的話。可今時不同往日,季軟身旁跟著宮裏的人,徐老太太不好發作, 隻得祈禱賬麵不要太難看。
徐仰站在徐老太太身旁,神色複雜地望向季軟。他知道外甥女身份今非昔比,本想攀個親近,讓季軟在殿下麵前替自己說說好話。可眼下麵對季軟, 徐仰不敢輕舉妄動了。現在的季軟哪裏還有當年任人拿捏的樣子,徐仰最直接的感受到,季軟不好欺負了。
南安侯府來了一堆人圍觀, 季軟的表姐表妹都在,小聲嘀咕什麽的都有。自從大房出事後,整個侯府的日子都不好過,大家看在眼裏, 都不希望季軟拿走庫房裏的東西。
徐仰的妻子秦氏湊上跟前, 笑著打圓場道:“五姑娘這是作甚,一家人何須說兩家話。再說,聽聞五姑娘好福氣即將再嫁皇家,惦記這點小錢倒顯得小家子氣,皇家看不上這點東西的。”
“舅母說笑了。”季軟對自己的事情隻字不提,隻道:“我隻是拿回我的東西。”
蘭息適時插一嘴,高昂的語調:“皇家看不看得上, 可不是夫人說了算的。”
秦氏一怔,訕訕閉嘴了。季軟身旁的這位嬤嬤麵容端肅,行事老練,一看就是宮裏的一把手。秦氏可不敢惹宮裏來的人,南安侯府已經夠倒黴了。
不多時,賬房先生端著一遝冊子過來,看樣子是算完了。徐老太太一看冊子,差點沒背過氣去,這季軟從黃州帶回的東西外加三年前的聘禮,怎麽那麽多……
反觀季軟和季修在侯府九年的花銷,真是相形見絀。徐老太太不禁質疑:“算錯了吧!”
不肖季軟反駁,蘭息便發話了:“老太太是不相信賬房先生的能力,還是懷疑季姑娘出示的單據有誤?賬房先生是從宮裏請來的,單據也是宮裏開的,老太太到底是信不過季姑娘,還是信不過宮裏?”
蘭息張口閉口都是宮裏,徐老太太一家哪裏敢說個不字。他們是見識過宮裏的手段的,大房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仰連忙說:“嬤嬤說的哪裏話,宮裏辦事自然是最可靠的。既然算清楚了,依五姑娘的意思,搬就是了,我喚人手過來。”他算是看清了,季軟今日不僅是來拿東西的,更是來與他們劃清界限的。
五姑娘,他們是惹不起了。
“不用!”蘭息阻止徐仰,隨即召集先前陸府的人手,風風火火湧進南安侯府庫房搬東西去了。
庫房裏,有一個屋子專門放置季軟從黃州帶來的家產。珠寶字畫,玉器古董,還有許多小件的雙麵繡,徐舒顏季兮卓奮鬥大半輩子的結果,都在裏麵。
好在徐老太太本就有私心,想獨吞這份財產,因此即便近些日子侯府開銷吃緊,也沒人動過這些東西。徐老太太看著眾人熱火朝天地往外搬東西,心疼地仿佛被紮了把刀子。
可紮心的不僅於此,臨走前那賬房先生將一張薄紙塞到徐老太太手中,道:“三年前季姑娘出嫁時的聘禮我們沒見著,我按照等價關係算了算,減去季姑娘姐弟二人在侯府九年的花銷,侯府還應該給季姑娘這個數。”
徐老太太不識字,徐仰一看,心裏頭頓時涼了半截。賬房先生解釋道:“利息是按最低的錢莊來算的,你們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再算一次。當然,三日之內侯府若能將季姑娘的聘禮還回去,那這份字據就沒實際意義了。”
秦氏還想再掙紮一下,道:“既是下到侯府的聘禮,就是侯府的財產,哪裏還有還回去的道理。”
賬房先生無奈科普道:“按照北梁律例,出嫁時的聘禮歸新娘所有。當年出嫁的人是季姑娘,聘禮自然歸她。當然,若季姑娘願意贈予侯府,也是可以的。季姑娘,聘禮你願意贈予侯府嗎?”
仿佛感受不到徐家眾人懇求的目光,季軟搖頭,隨即徑直走出侯府,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晃兩個月過去,盛京進入冬季,一年一度的朝貢之期到了。每年十二月,周邊列國派出使臣前往盛京朝貢,一方麵聯絡感情,一方麵也展示本國國力。
因此十二月,是盛京最為熱鬧的時候。
這日,季軟收到陸驍辭的書信。書信很短,寥寥幾筆就已交待詳實。信中說到,陸驍辭與南蠻洽談十分順利,最晚一月就能回京。
季軟扒著書信左看右看,恨不得將薄薄一張紙瞧出洞來,可是陸驍辭除了交待事情進展,竟連丁點知心話也沒交待她。
季軟想人想的緊,不禁抱怨:這人好沒情調,千裏迢迢一紙書信,竟連句想她的話也不說。
是不是忘記了?會不會被黃州誰家的美嬌娘勾去了魂?南蠻君主凶不凶,有沒有公主,不會看上陸驍辭,想讓他留下做駙馬吧?
季軟思緒紛飛,手裏的賬本也亂了。追花記小廝打趣她:“季姑娘,大白天夢遊呢?”
季軟有點失落,又看了一遍書信,知道陸驍辭最晚一月回京又不禁心喜。算了算了,她安慰自己,這個人都是自己的,有沒有情調又有什麽關係呢?
臨近年末,追花記有許多賬本等著季軟看。季軟將信紙疊好塞回信封,這才發現信封中暗藏玄機。信封底部有個小小的凸起,季軟掏出來一看,發現是一枚紅豆。
小小的,圓潤而光滑,泛著赤色的光澤。
“喲,哪來的相思子。”小廝放下碟子,湊到跟前來:“這是南邊才有的東西吧,盛京這鬼天氣可種不出相思子,隻送一顆寓意好啊。”
哪裏需要別人多嘴,季軟手捧一顆紅豆,欣喜的說不出話來。“季姑娘,信封裏頭還有一張紙呢。”
原來信封是雙層的,一層大,一層小,季軟拿到書信著急拆開,自然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她將信紙從夾層中取出,與方才那封同樣的字跡,上麵寫著:
寄之以相思,予我意中人。
午後,送信的隨扈來找季軟,問季軟可有需要帶給殿下的東西。隨扈快馬加鞭,七日便可達到黃州。季軟沒寫回信,拖隨扈帶句話:讓殿下記得三月之期,晚一天都不行。
隨扈記下,季軟又反悔道:“算了算了你不要這樣說,就讓殿下一切小心,當心身體,晚些日子也沒有關係。”
陸驍辭離去時正是秋天,算起來,黃州也還沒有入冬。但一月回程,卻是越走越冷的。季軟早備好厚實的衣物裝了滿當當一個包裹,拖隨扈帶上目送人走了。
回到追花記,店裏多了幾位陌生的麵孔。
這群人身材高大結實,長相粗獷不羈。一身靛藍毛織筒衣,頭戴三角高帽,銀質的項環搭配狼形腰帶,顯然不是中原人。
朝貢之期,見到此種扮相的人很尋常。季軟沒放在心上,任由小廝招呼。沒一會,小廝苦哈哈著臉過來,為難道:“季姑娘,那幫人要買蛋黃月餅。”
蛋黃月餅隻在中秋節售賣,今日店裏師傅做了兩份擺上,還是因為事先有人預定好的。“讓他們先預定,明日來取。”
“那幫回鶻人今日就要。”
季軟隻得放下賬本親自招待。這幫回鶻人漢話說的不錯,季軟解釋清楚緣由,回鶻人卻搖頭道:“早聽聞你家的招牌是蛋黃月餅,怎麽你不願做我們狼主的生意?狼主天恩,肯照拂已是你的福分,不要不知好歹。”
皇城腳下,季軟還真不怕。“來者是客,沒說不做。你們可以今日預定,明日我派人送到府上。”
“不行,現在就要。”
講不通道理,季軟也不想做他們生意了。“我們中原人做生意講究你情我願,你們想今日要,可我今日確實拿不出來。既然如此,你們不妨到別家找找。”
回鶻人隨身佩刀,當即手握刀柄,似乎是怒了。小廝忙把季軟護到身後,冷汗涔涔,氣勢劍拔弩張間,一位男子發聲:“不可亂來!”
他的裝扮與其他人大致相同,隻是細節上稍作區別。衣裳料子更加細膩些,三角高帽帽簷鑲了藍綠寶石,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季軟聽到有人稱他:“狼主。”
那位被稱作狼主的人顯然對季軟很感興趣,目光遊移,笑說:“既然如此,不如我備好食材,姑娘移步到我府上製作吧。”
季軟拒絕得幹脆:“抱歉,追花記沒有這項服務。”
接二連三被拒絕,男人也不惱怒。帶著一幫隨從相安無事地轉悠幾圈才離去。送走一幫難纏的客人,小廝湊上來:“回鶻人真沒禮貌,季姑娘,近日你還是呆在府裏吧我總覺得要出什麽事。”
原本季軟也不太常出門走動,隻是臨近年末不得不到店裏一趟。她比小廝淡定,笑著應下來,再抬首時,回鶻人已經走遠了。
回鶻一國以部落定居,多韃部兵力強盛是回鶻的領袖,而八瓦爾就是多韃部落的狼主。八瓦爾今年剛剛繼位,還是頭一次到盛京朝貢,因此到處都覺得新鮮。他離開追花記,帶著一幫扈從遊蕩在盛京街頭。人聲鼎沸,門庭若市,再次感歎回鶻可沒有這樣熱鬧的景象。
眾人很快將追花記的不愉快拋諸腦後,仿佛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這裏看看那裏轉轉,一天下來玩的十分盡興。
扈從與八瓦爾關係較為親近,攬著八瓦爾肩膀道:“果然還是中原有趣,東西好吃好玩景色也好,比起部落的戈壁灘,說是天堂也不為過。”
八瓦爾眼中閃過一絲雀躍,頗有默契地與扈從碰碰肩膀:“是嗎?我卻覺得,盛京的女人似乎更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