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柳巷 你們不是小爺喜歡的類型
第31章柳巷 你們不是小爺喜歡的類型
陸驍辭身材高大挺拔, 衣袍拿給季軟穿顯然不合適。時間緊迫,無奈之下隻好拿小廝的來應付。
季軟皮膚白,一套淺灰色粗布麻衣套在身上, 愈發顯得一張小臉白嫩, 活像個剝了殼的雞蛋。陸驍辭臉上帶著點輕佻的笑, 戲謔說:“你這嫩生生的模樣不像小廝。”
確實不像,哪有手指腰身這樣纖細的小廝。季軟解釋:“就說我是你的書童,自小伴讀的那種。”
“也不像書童。”具體像什麽陸驍辭沒說, 一行人收拾完畢,啟程往柳巷去了。
入夜,馬車緩緩駛入柳巷,車窗被燈火映照, 或明或暗折射出神秘的色彩。季軟挑開馬車簾子往外看,視線中赫然出現一張青麵獠牙可怖的臉。她嚇的驚呼一聲縮回去,正好撞進陸驍辭懷中。
陸驍辭手臂自然而然環繞上她, 折扇挑開簾子,原來是一副麵具。街邊,戴麵具的賣藝人正表演戲法,空翻, 跳躍, 變臉,噴火好不熱鬧,引得圍觀的人拍手稱讚。
敲鑼打鼓聲響徹雲霄,陸驍注意到季軟眼中的好奇,問她:“不害怕了?”
柳巷是真正的能人異士聚集地,這裏總能發現不同尋常的東西。習慣過後,好奇心漸漸占據上方, 季軟覺得這地方還挺有趣。
“小時候花燈節,舅母舅舅帶上一家老小出門看變戲法,每次總沒有我的份。出嫁後,我同管茹也去看過,當時覺得一般挺失望的,今日再見又覺得新奇。”
陸驍辭少時就對這些東西無感,隻覺得宮宴歌舞,戲法表演純粹浪費時間。因此高高在上的儲君並不能理解這種差異,在陸驍辭看來,哪裏的戲法都一樣,變來變去無非一套東西。
陸驍辭問:“因為柳巷的戲法比花燈節變得好?”
季軟也不知道,朝他粲然一笑,說:“戲法還是那套戲法,大概是因為身邊的人不同,才有不同的感受吧。”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叫陸驍辭心生漣漪。他早知道,季軟這姑娘慣擅長說哄人的漂亮話,關鍵每次他聽著還怪舒服,總能戳到心窩。
季軟的潛台詞不就是:因為和他在一起,無聊的東西也變得有趣了嗎?
陸驍辭心中一喜,朝窗外隨手丟出幾兩打賞的碎銀,回頭對季軟道:“待會來看。”
柳巷青/樓眾多,越往深處走,行酒令的聲音越嘈雜。下馬時,陸驍辭攙住季軟,帶頭走進一家門麵破敗的八角樓。
門麵看著寒磣,裏頭卻別有洞天。穿過飄著黴味的濕冷小道裏頭豁然開朗,金碧輝煌的戲台展現在眾人麵前。一個打扮妖豔的女人迎上來,招呼他們:“喲,幾位爺是直接上私宴還是先在堂裏看看歌舞呀?”
老鴇這話直白,等於問他們是先找姑娘快活還是再等等?季軟沒來過這種地方,一開始還真沒聽懂弦外之音,半天才反應過來,臉倏地紅了。
老鴇嘲笑她:“這年頭,竟還有這樣純情的小郎君,今兒被你家主子帶來開葷嗎?”
老鴇的隨身丫鬟覺得這位俊俏小郎君好有趣,附和說:“小郎君頭一回行不行啊,可別半路撂挑子,咱們姑娘可不幹。”
煙花之地,女子說話極為放/蕩。季軟強裝鎮定,陸驍辭替她解圍:“好了,帶路!去堂裏看歌舞!”
老鴇看出陸驍辭對季軟的維護,心說好奇怪,哪有主子這麽維護下人的。
眾人被老鴇帶著來到一方石桌,落坐擺上吃食,醉翁之意不在酒,隨從很快各自借故走開,實則打探消息去了,桌上隻剩陸驍辭和季軟。
兩人坐了一會,陸驍辭指著旁人開始給季軟科普。“看那個穿藏藍麻衣的男人,他隻是看著窮,實則有錢的很,不是商人就是士紳。”
季軟虛心請教:“你怎麽知道?”
“他喝酒用金杯小口小口地啄,顯然是常年養成的習慣。而且外貌太過幹淨,沒有窮苦人的糙勁。所以我猜測,他假裝窮人來此取樂,是擔心被看出家底遭姑娘惦記。”
季軟想想有幾分道理,指著另外一桌兩個男子問:“那兩個呢?”
陸驍辭喝了口茶,笑說:“那兩還真是窮鬼。”
二人正說著話,兩位陌生的姑娘過來給他們斟酒。姑娘們身著曼妙輕紗,白皙的皮膚裸露大片,熱情十足一定要讓他們盡興。
陸驍辭目不斜視自己喝酒,季軟就有點慌了。那兩位姑娘許是看出陸驍辭不好惹,故意往季軟身上蹭,柔軟的胳膊像水鬼般纏繞在季軟肩上。
季軟穩住心態,麵色沒崩壓著嗓子道:“去去去,你們不是小爺喜歡的類型。”
兩位姑娘哪見過這麽直白拒絕人的。美眸翻出白眼,甩著胳膊走到老鴇身邊:“嬤嬤,多半是兩個斷袖,讓阿五來吧!”
不多時,又進來兩位客人。老鴇忙著招呼,便把這事放一邊了。耳根子好不容易清淨會,季軟抬頭,發現老鴇引著兩張熟悉的麵孔過來了。
為首的男子穿著低調,卻藏不住骨子裏頭的輕浮,麵相看上去不大精神,扇著扇子萎靡地從他們身旁經過,沒分一點兒眼神在季軟身上。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女人,薄紗羅裙顯出隱隱綽約的肌膚,端的一臉心高氣傲。
季軟迅速拿起桌上折扇擋住半邊臉,隻露出一雙杏眼若有若無地打量。那兩人似乎和老鴇是相識,在他們身後落座,中間隔了一道高山流水的屏風。
裴詠和戴淩怎麽走到一塊了?季軟想不明白,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如今竟一塊進了柳巷。她在桌下用腳輕輕勾陸驍辭小腿,示意屏風後頭有情況。
陸驍辭哪裏需要她提醒,早就注意到這兩人了。他換了位子坐到季軟身旁,離得近了說話聲也愈發清晰:
“真他娘的晦氣!如今辦點事竟還得躲到這破爛地方來,你有什麽法子快說,別耽誤我時間。”
呂氏一族近日在陸驍辭手底下吃了虧,裴詠也跟著不順心。他做事向來張揚,如今被勒令謹慎行事,心裏正憋著氣沒地撒。
倒是戴淩頗有耐性,笑著警告:“太後娘娘都說了,最近不宜張揚。你還從柳巷找人對付姓陸的,怎麽,現在連太後娘娘的話也不聽了嗎?”
“少跟我提她。”裴詠似乎很不想談及太後,恨恨道:“總說什麽走一步定十步,都是屁話。一個三品小官都查封呂氏了,還縮頭縮尾呢,怪不得祖父與她不合。”
“我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反正柳巷的人來路不明,找他們對付姓陸的正好,最後要是攀咬到我身上,死不承認就是了。”
“消消氣!”戴淩給裴詠倒了茶,勸說:“那關季軟什麽事呀,聽說你還找人想把她從家裏劫出來?”
提到季軟,裴詠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還不知道吧,季軟那丫頭早和姓陸的搞上了,既然這樣,我不光要弄死姓陸的,季姑娘……當然是擄到床上玩了再說。”
話及此處,裴詠眼中滿是雀躍,“我惦記那小美人好些時日了。女人嘛,哪有什麽三貞九烈,擄到床上拉了燈睡一覺起來,誰不被小爺治得服服帖帖。”
戴淩激他:“那對付姓陸的,還有睡姓季的,你想先做哪件?”
這個問題無需考慮,裴詠脫口而出:“當然是先快活!改日找人引開陸府護衛,季小娘子能有什麽還手之力。”
這正是戴淩的目的,她巴不得季軟趕緊遭殃,建議說:“陸府的人不好對付,這事我來辦。明日我給季軟下一封帖子,約她到京郊寺院拜佛。到時候你偽裝成女子同行,方便下手。”
這個法子裴詠覺得靠譜。由戴淩出麵,一來季軟,姓陸的不會起疑;二來,呂氏的人眼下不能用,他從柳巷找的人人力有限,對付陸府護衛著實吃力。
裴詠瞬間覺得戴淩這女的有點手段,便問:“為何幫我?你和季軟有仇?還是和姓陸的有仇?”
“這不是……我和陳三公子的事情被爺知道,盼著爺能替我保密才獻殷勤嘛。”
裴詠輕蔑一笑,叮囑:“事情快點辦!你知道的,我耐心不好。”
禮樂絲竹聲又起,戴淩故作乖順起身為裴詠斟酒,她眼裏盡是討好,實則打的什麽算盤,恐怕沒人知道。屏風這頭,陸驍辭拳頭握緊,竟生生捏碎了一隻酒杯。
季軟在桌下拉緊他的另一隻手以作安撫。裴詠對她的心思早寫在臉上,不足為奇。倒是戴淩,讓她意外了。
戴淩入望楚府最晚,平時表現還算乖順,現在看來全是裝的。隻怕上次晚歸被她罰跪時,就已經記仇了。
季軟從來不知道自己竟能如此冷靜。知道幕後黑手,比起恐懼和憤怒,她表現得頗為平淡,滿腦子都在想應對之策。
桌子底下,陸驍辭回握住她的手,相視一笑,兩人感受到一種革命般的堅實友誼。同是天涯淪落人,被記恨,被算計,是時候該主動出擊了。
已經知道事情來龍去脈,沒有留下的道理。兩人打算離開,忽見老鴇引著一個男子朝他們而來。是個粉麵小生,看上去比季軟還柔弱一些,年紀不大應該不會超過十六歲。
老鴇朝小生使使眼色,不消多話,小生就主動黏上來了。陸驍辭的氣質太過冷峻,對比起來,季軟就顯得親和許多。
小生在他們二人之間猶猶豫豫,一高一矮,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選。他靠近那個高的,高個子的嫌棄溢於言表;無奈,他隻好靠近矮的,好家夥,這下更不得了,高個子眼裏的刀子都快射穿他胸膛了,小生頭次有種眼神能殺人的感覺。
小生猶豫,老鴇卻沒時間。老鴇手一推,小生踉蹌撲到季軟身上。陸驍辭拉著季軟後退,老鴇不退反進,笑說:“不用害羞!姐姐我做生意十幾年,吃的鹽比你們吃的飯還多,什麽樣的客人我沒見過。”
“今兒客人多,眼下隻有阿五得空。阿五剛送過來兩天,幹淨著呢,便宜你們了。你們先玩著,待會別人得空了,我再招呼一個過來。”
季軟再沒見過世麵,眼下也知道老鴇誤會了。難不成原先那兩位女子隻是試探,見他們不理不睬,以為他和陸驍辭愛好男風?
她是喜歡男人不錯,可是陸驍辭……季軟看向身旁的陸大人,陸大人鐵青著一張臉盯住那粉麵小生,眼神恨不得把人撕了。
“不用。”陸驍辭冷麵拒絕,“有事,先走了。”
老鴇還沒賺到錢,豈會輕易放人走。進了她的店,不消費千百兩銀子,是不會輕易放人的。於是老鴇擋住去路,怒道:“來我這裏,可沒有不掏銀子的道理。不好女/色不好男/色,莫非你們是清心寡欲的活神仙嗎?”
“活神仙來個屁的青/樓,去寺廟吃齋飯得了!你們是不是故意找事?”
老鴇罵罵咧咧聲音不小,話音剛落立馬引來看客目光。季軟猛然發現,屏風後頭裴詠和戴淩已經放下酒杯,似乎要探出頭來看熱鬧了。
一顆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季軟呼吸微滯:不能讓裴詠和戴淩認出他們。
陸驍辭也是同樣的想法。緊要關頭,他當機立斷,朝老鴇甩過去一錠金子,站到中央一隻胳膊摟住季軟,一隻胳膊摟住粉麵小生,端著風流樣說:“被你看出來了!上私宴!就現在!”
老鴇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見錢眼開立馬換上一副笑臉,“好說好說!來人哪,帶兩位貴客上去設私宴。”
三人在一眾看客曖/昧的目光中低頭上樓,所幸全程背對裴詠戴淩的方向,沒有被認出身份。
上了樓,引路的小廝將他們帶到一處華美的房間外,附贈一句:“爺,玩得開心。”
小廝走了,此處燈光晦暗是藏身的好地方。季軟和陸驍辭同時舒了一口氣,卻聽那名叫阿五的小生聲音顫抖道:“三……三個人……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