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太子妃萬安 那我們走回去吧
第6章太子妃萬安 那我們走回去吧
早年陸聘在京城有座宅子,陸驍辭本打算回那兒去。架不住好友熱情,隻得依他意思。想來,他離開盛京多年,已經許久不見這樣的光景。
黃州是邊境,多是窮山惡水。即便有集市街景,也遠不及盛京這般熱鬧。入夜後繁華不減,碧瓦朱甍就連白雪也遮不住這樣的好顏色。
二人坐在馬車上看了一路。馬車褐色頂蓋緋紅車身,四麵皆是華美的錦緞,仔細看還能發現上頭鑲嵌的湖綠寶石。旁人隻瞧一眼便知車中之人身份尊貴,許是什麽王候世家的夫人小姐。
這樣華美的馬車實在不討崔炳這位公子哥喜歡,他甚是嫌棄地質問車夫:“阿財,怎把姑母的馬車弄來了,娘們唧唧的都沒俊俏姑娘看我。”
崔炳的姑母崔芙終生未嫁,一直在朱雀庵帶發修行。前幾日安陽伯病情不穩才回來,馬車就是那時候打掃幹淨的。
車夫阿財樂嗬嗬的,脾氣極好:“公子,您常用的那輛馬車昨兒個送北街修繕去了,今日家中隻剩這輛,您且將就著用。”
“這馬車可真夠醜的,還不如步行算了。”崔炳繼續挑刺。
不知不覺,便逛到了城門處。此處已遠離城中喧囂,雪天更是行人稀疏商鋪也沒幾家開門營生的。
“怎到這鬼地方來了?”崔炳吩咐阿財,“往回走,去蘭亭巷那邊,那兒酒樓多熱鬧。”
阿財還未答應,陸驍辭卻先開口道:“且慢。”
崔炳奇怪,什麽事情竟能讓他身邊這位爺停駐目光?他湊近,順著陸驍辭目光望去,原來城門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車身旁站了兩名女子和幾個侍衛。
天色已晚看不清那兩名女子樣貌,隻見身姿窈窕,光是模糊的身影就叫人移不開眼。裙袍被風一卷,揚起一個恰當的弧度,真是清新出塵宛若仙子下凡。
“可以啊陸小七,到盛京來終於開竅會偷看美嬌娥了。走,上前問問是哪家姑娘。隻不過這兩位姑娘,你看中的到底是哪位,先說好你隻能選其中一位啊……”
崔炳拽著陸驍辭絮絮叨叨下了馬車,寒風灌進袖口凍得人直打哆嗦,叫人忍不住想來一壺溫熱的好酒。
陸驍辭原本隻是好奇多看兩眼,沒想多管閑事,直接被拖去人麵前不禁有些惱怒。沒辦法,崔炳的性子就是這般說風就是雨。
因此當季軟見著陸驍辭時,發現這人臉色不太好看。
許是鼓山路途難走,回來的路上馬車就一直咯吱作響,苦苦支撐到入了城門終於棄甲倒戈行駛不動了。此處雖已入了城,距離望楚府卻還有好一段路程。雪天路滑天氣嚴寒,總不能叫太子妃和良娣步行回去。
季軟和管茹下來,立在一旁等車夫檢查馬車。不想聽聞身後有人笑問:“姑娘,可需幫忙?”
季軟轉身,對上一雙熟悉的笑眼。眼中明明彌漫著笑意,麵上卻依舊冷清清的。認出來人,她不禁想:這陸大人脾氣真是好生古怪,白天不高興,晚上也不高興,這樣難以捉摸的性子想必日後他的夫人會很辛苦吧。
二人視線相觸即分,寂靜冬日間誰也不曾發現其中玄機。還是崔炳率先反應過來,怔住片刻後趕忙後退一步,雙手拱起行禮:“臣安陽伯府崔炳見過太子妃,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望楚府幾位女子崔炳自然是認識的。且不說成親當日他在現場,平日裏京中高門子弟喜說玩笑:被望楚府困住的卿卿佳人一個賽一個嬌俏,怎奈得住夜長良宵?
若哪家浪蕩公子有本事叩開門窗私會佳人,定要來這茶肆酒館裏好好說道說道。
不過小半天的功夫又相見,陸驍辭行禮還是慢了些,崔炳說完才彎腰跟著道:“太子妃萬安。”
季軟頷首,“二人大人不必多禮。”
崔炳起身瞧見季軟身後的管茹又要再拜,管茹連忙阻止:“別……別不用拜我。”管茹膽小沒進過幾回宮,此刻小半邊身子縮在季軟身後,垂著眸子不看人。
還好季軟適時解圍:“天氣嚴寒,城門口又沒甚好去處,二位大人到此處可是有公務?”
“沒有公務。”崔炳嘴角勾起笑來,爽朗滿是少年氣,熱心腸介紹:“這位是陸大人,左遷入京今日剛到,家父讓我帶他四處逛逛。”說著胳膊肘拐了下陸驍辭。
不等陸驍辭回應,季軟先說:“久聞陸大人盛名。”
這種誰都知道的場麵話,自然不會有人深究。陸驍辭卻偏不,他好整以暇問:“是麽?我久居黃州,沒想到盛名都傳到京城了,太子妃都聽聞過陸某什麽?”
此言一出,不光季軟語塞,崔炳更是瞪大眼睛望向好友,眼神含槍帶刀要多凶有多凶。
這是今日陸驍辭第二次尋根究底問她。季軟不禁想起悅文堂教書的先生,每逢考學生功課時也總這樣板著臉,手拿戒尺一本正經。
她去看望季修時,訓人的先生就是這副模樣的。
“太子妃為何不說話?”陸驍辭還在追問。
這一追問,季軟心中更是將他與悅文堂先生畫上了等號,仿佛隻要她一答錯,戒尺就會啪嗒落在手心。
“自然聽過許多,既然陸大人想知道自己在盛京的好名聲,本宮也不妨說與一二。”一再追問,她也沒有退的道理。“黃州山高林深,數年來匪患橫行,尤其以闕山崇山最為嚴重。早幾年時,行人都是繞道走的。隆嘉三十三年,有人挑起兩山土匪惡鬥陸大人坐收漁翁之利,不費一兵一卒便剿了土匪老巢。”
陸驍辭轉動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唇角微微勾了下,“繼續?”
季軟:“十五參加科考,連中三元最是風光;增設關口與南蠻通商……嗯……還有就是黃州閨中姑娘的夢中情郎,東林巷中走一遭,絹花落懷美人折腰。”
“大抵就是這些吧,陸大人樂於聽自己故事京中倒有個好去處,鳳仙樓。那兒的吃食不錯,五十文錢便可隨意挑故事,比起本宮這等拙言拙語,鳳仙樓的先生可聲情並茂許多。”
“太子妃自謙了。”陸驍辭淡定的仿佛在聽別人故事,一點也不覺得害臊:“陸某覺得太子妃妙語連珠,說的極好。隻是太子妃為何會對黃州如此了解?連地名山名都記得清楚?”
季軟也不隱瞞,“黃州便是故鄉。”
崔炳看著二人一應一答,好不容易插上話後準備告辭。正好此時李生前來稟報:“太子妃,馬車車軸損壞一時半會修不好,屬下已派人回府重新駕一輛來,請太子妃和良娣稍候片刻。”
季軟和管茹都不是嬌氣之人,頷首應下便聽崔炳道:“臣與陸大人還約了人,先行一步。拜別太子妃和良娣。”
已然入夜,又是這樣人煙不多的城門口,雖說有一幫侍衛在側算光明正大,但說話太久也怕無端惹來是非。
“二位大人自便。”
崔炳和陸驍辭行禮告退,走出一段距離後崔炳才撫著心口道:“你方才撒什麽瘋?我都行禮了你怎還如此不知分寸,你可知她們是誰?”
陸驍辭不慌不亂:“知道。你都說了,太子妃和良娣。”
“知道你還上趕著招惹!嫌官帽戴的太久還是不想在盛京待了?你可知望楚府幾位女子都是太後挑的,平日浪蕩公子哥也隻敢背地打趣幾句,你倒好言語輕佻沒個正形。在黃州你若有今日一半活絡,如今怕已是兩個孩子的爹了。”
崔炳訓完話,見陸驍辭神色寡淡有些心不在焉,心道隻怕是方才那番話說重惹好友不高興了。
他也是為陸驍辭著想,這等良才白白在黃州誤了好些年頭,如今終於苦盡甘來回盛京得以大展拳腳,大好前程可不能毀在一個姑娘身上。
思及此處崔炳有點懊惱,聲音軟下來,道:“我知你獨身許久身邊沒個暖心人,好不容易有個瞧得上眼的卻是皇家寡婦。你聽我句勸,太子妃可不是什麽良緣。她為太子殿下守寡三年,勤勤懇懇並無別的心思,你別白費力氣。”
陸驍辭聽後奇怪道:“你怎知她沒有別的心思?”
“當真沒有。”崔炳極力勸服好友,“初七太子陵前祭拜,十五入宮盡孝這等繁雜事太子妃三年來從未敷衍過。我還聽大監說,太子妃每月入宮必去朝暉殿祭拜蓮夫人。蓮夫人位份低賤身隕多年,就連宮女也時常忘記打掃她的靈位,太子妃都是親自來的。”
提及蓮夫人,陸驍辭眉頭稍動,一直冷淡的臉色柔和了些。崔炳趁熱打鐵,繼續道:“還有太子陵,你是不知那太子陵有多寒磣。若非太子妃每月清掃,隻怕荒草早沒過墳頭了。”
“再說太子身前居住的東宮,空置多年一直無人打理。原因無他,那是發過瘟疫的地方,當年瘟疫皇城內就屬東宮死的人最多。宮人們都嫌那地方晦氣躲的遠遠的,是太子妃向陛下請命三回,派人重新打理那處瀕臨荒廢的宮殿。”
崔炳說的口幹舌燥,見好友反而回首望向太子妃,氣不打一處來,惱道:“陸七,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太子妃一心守著太子殿下,並無心做暗度陳倉那等醃臢事,你別肖想人家趁早死心罷了。”
“可是太子殿下都死那麽多年了,你說,她圖什麽呢?”陸驍辭望著遠處那抹倩影若有所思。
這個問題就不在崔炳的認知範圍內了,他跟著重複:“是啊,她圖什麽呢?”
寒風忽起,卷起她的裙擺。隻見季軟嘴巴衝著雙手哈氣,動作輕緩地搓了搓。
“二位公子,上馬車吧。”他們已站立許久,阿財催促。
陸驍辭回神,目光落在寶馬香車上。這馬車本就是給女人家用的,一眼就瞧得出來,更別說車頭還吊著安陽伯府崔芙的牌子,常人隻怕都以為這裏頭坐的是安陽伯胞妹,怪不得來時崔炳抱怨沒有姑娘看過來。
陸驍辭望向崔炳,忽然問:“你覺得這馬車怎麽樣?”
“自然配不上我這俊哥兒的風姿。”
陸驍辭淡淡道:“湊巧,我也這樣覺得,那我們走回去吧。”說罷吩咐阿財,“送那兩位女子去望楚府,旁人問起,就說是安陽伯胞妹的意思。”
崔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