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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三年後 諸位大人在我夫君墳前作甚

  第3章三年後 諸位大人在我夫君墳前作甚

    一月初七,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昨夜大雪紛紛,一早盛京城被裝點得仿若蓬萊仙境。


    

    今日要去鼓山,季軟很早便起床準備。馬車,隨行侍從……前前後後親自打點過一遍,又吩咐管家劉璋將馬車內的爐子燒熱乎。


    

    天氣嚴寒,盛京城距鼓山有小半天的路程,季軟想讓幾位姑娘在路上好受些。


    

    劉璋應了聲“是”,腳踩著積雪利索辦事去了。


    

    掌管望楚府三年多,季軟事事考慮周全賞罰分明,在府中甚得人心,就連劉璋這種從東宮出來的人精也治的服服帖帖,如今愈發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了。當然,這其中少不了蘭息嬤嬤的功勞。


    

    辰時過了大半,管茹手裏攢著一團雪從院裏小跑出來:“季軟姐姐,打雪仗嗎?”


    

    少女今年十六,一身鵝黃雪披愈發顯得年幼,明眸皓齒模樣很是嬌俏。管茹是去年入府的美妾,她父親犯事被抄了家,家中女人都落了奴籍,太後見她貌美便賞給太子做侍妾。


    

    入府時管茹跪拜完季軟,眼巴巴望著桌上一碟芙蓉糕,怯生生地問:“太子妃,這芙蓉糕加蜂蜜了嗎?”


    

    季軟見她一臉讒樣當即賞給她,這些日子把管茹當妹妹養。


    

    “別鬧,手冷不冷?”季軟散了管茹手中的雪,將暖爐遞給她,“今日沒貪睡,你是第二名。”


    

    “那可不,我勤快著呢。”


    

    二人說了會話,翠珠挪著小碎步過來:“太子妃,程良娣風寒加重,今日去不了鼓山了。”


    

    程夕雪這大家閨秀就喜歡陽春白雪的調調,前幾日大冷天的非要在院裏賞梅作詩,結果染上風寒禦醫瞧了幾回也不見好。


    

    這事季軟知道,早有心理準備。“午間再從聖醫館找位資曆深厚的禦醫過來吧,她日咳夜咳,早晚得咳出肺癆來。”


    

    “戴良娣呢?”季軟又問。


    

    翠珠回答:“今兒個我去聽風樓沒見著人,巧柔說戴良娣昨夜睡覺窗戶沒關緊實漏風,一早頭昏腦脹實在起不來床。”


    

    一個還沒好,又倒下一個。季軟眉頭蹙的更緊,讓劉璋找人去請禦醫,再抓幾副預防的藥以免更多人病倒。


    

    交待完這些時候也不早了,季軟和管茹一前一後上了馬車。馬車在積雪中前進,壓出深淺不一的印子,緩緩消失在長街盡頭。


    

    “良娣,人走了。”


    

    巧柔話音剛落,戴淩從帷幔後頭探出腦袋,確認似的:“真走了?”


    

    “真走了,奴婢親眼瞧見的。”


    

    戴淩撫著發尾從床榻上下來,抱怨道:“這太子妃可真是死腦筋,天寒地凍的往山裏跑不是活受罪是什麽?也就管茹那傻妞願意跟著。”


    

    “就是,也不知道圖啥。偏偏平日裏還一副清高樣,都是寡婦,誰還比誰高貴了。”巧柔是戴淩的貼身丫鬟,最會幫腔討主子歡心。


    

    戴淩對著銅鏡擺弄頭飾,漫不經心道:“看不起我也是應該的。我一個唱曲的比不上她們出身高貴,要不是有幸在太後麵前露臉,現在還不知道跟著戲班子在哪處討生活。”


    

    “良娣何出此言?進了望楚府橫豎都是寡婦,大家出身不同日子卻是一樣的。太子已逝皇恩卻未消,您下半輩子享清福就行。”


    

    戴淩卻不這麽想。


    

    她入府已有小半年。錦衣玉食不假,日子實實在在無聊。且不說一堆繁瑣的規矩,光每月到鼓山一次就讓人頭疼。


    

    哪有這麽頻繁祭奠死人的?反正她裝病不去,又沒人知道。


    

    更要命的是,府裏沒有男人。伺候起居,打掃雜役的都是宮裏打發出來的太監,太監算不得男人。俊俏侍衛倒有幾個,可是侍衛都守在外院,一天見不著幾麵。


    

    戴淩望著銅鏡中自己那年輕俊秀的容顏,自怨自艾:這日子還不如從前快活。半年前她還是一曲紅綃不知數的美嬌娘,如今卻落到顧影自憐的地步。


    

    都怪她一時鬼迷心竅,落到個守寡的結局。


    

    鼓山。許是下雪的緣故,這裏比往日更加蕭索幾分。


    

    說來也怪,都說皇家對太子殿下念念不忘,但入葬卻極為簡單,蒼茫山間,就一座孤零零的墳墓。據說是因為當年太子身隕時年紀太小入不得皇陵,再加上死於瘟疫被視為不詳,隻能暫時葬於鼓山。


    

    山道距離墳墓還有一段路程,季軟和管茹像往常一樣在主路下車步行前往,便聽身後傳來呼喊:“表妹,又要去祭拜太子殿下啦?”


    

    是徐雯。徐雯兩年前嫁給員外之子盧植,今日夫妻二人去閔莊泡溫泉途徑此處。


    

    徐雯下車,特意將盧植帶到季軟麵前,言笑宴宴道:“這是我夫君,想必你還沒有見過。今日天寒,夫君非要帶我去泡溫泉,這不巧了,正好撞見你。”


    

    話及此處,徐雯抱住盧植胳膊:“聽夫君說那地方暖和景致也好,消遣一次得花千兩銀錢。我嫌貴,夫君非說不礙事。表妹要一起去嗎?”


    

    盧植十分配合:“夫人說笑了,太子妃想必還有更重要的事。”


    

    季軟表情仍是淡淡的:“確實有更重要的事,表姐好走。”


    

    “閔莊啊?”管茹一向天真,建議道:“聽說閔莊多野狐,尤其冬季,你們可以抓一隻回來養著玩。”


    

    “真的嗎夫君?到時候你給我抓一隻。”


    

    盧植連忙答應:“好,依你。”


    

    “夫君真好。”


    

    徐雯張口閉口夫君,覺得炫耀的差不多才回馬車上。馬車再次啟動,徐雯撩開簾子瞥一眼季軟,窩在盧植懷裏說:“夫君,你覺得表妹怎麽樣?”


    

    盧植語氣溫和,順著她的話道:“自然不及你。”


    

    “那是自然。”徐雯就愛聽這話,“相貌,家世,包括嫁的郎君……都不如我。”


    

    這話極大取悅了盧植。盛京誰人不知那位早逝的太子殿下才情過人,最得聖上喜愛。可那又怎麽樣,如今不過是黃土裏的一堆白骨。


    

    五皇子如今風頭正盛,是太子的熱門人選。他為五皇子辦事,日後風光無限的時候還少得了嗎?


    

    “所以太子妃隻能去祭奠亡夫,而我們去泡溫泉瀟灑快活。這便是你和太子妃的區別,也是我和楚棲的區別。”夫妻二人嬉笑一陣,心情大好。


    

    隻是這般好心情沒能持續太久。


    

    馬車駛出一段距離,隻聽空曠山林間忽然傳來悠遠的樂曲。那是一種不尋常的聲調,聲多詞少仿佛天生就帶著蠱惑,叫人想起開闊原野和肆意奔跑的駿馬。


    

    徐雯正納悶,馬車突如其來的加速讓她身子前傾,摔在硬邦邦的車架子上。徐雯的俏臉立馬就腫了,她疼得顧不上淑女形象,爬起來就要罵人。隻是未等她開口,馬匹就像瘋了一般,以更加失控的速度在山道上疾馳起來。


    

    盧植穩不住身子,同樣摔不輕,罵罵咧咧一陣,聽見外頭車夫帶著哭腔的聲音:“公子……馬兒好像……好像瘋了,越跑越快控製不住。”


    

    車夫都控製不住,盧植和徐雯更是沒有辦法。二人在車廂內被摔的連翻幾個跟頭,疼的齜牙咧嘴華服都破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那曲調聽不見了馬匹才漸漸慢下來。夫妻二人相互攙著爬起來,竟生出劫後餘生的喜悅。尤其徐雯,心驚膽戰了好一會,才花著臉撲進盧植懷裏,啜泣:“夫君,這馬兒好端端的怕不是中邪了?咱們不去了,我怕……”


    

    盧植隻覺得晦氣,以往出門從未遇過這樣的怪事。他佯裝淡定安慰妻子,背地裏手卻在發抖,想必也被嚇得不輕。


    

    而此時曲折的山道上,正緩緩行著一眾人馬。


    

    “別唱了!你那西北跑馬調容易激起牲畜血性,隻怕誰家馴化不好的馬兒著了道。”說話這人聲音低沉,帶著不容反抗的威嚴。


    

    很快有人接話:“大人,屬下這不是高興麽……十一年——我趙凜終於又回來了。”


    

    話頭剛落,趙凜便察覺到一陣涼颼颼的目光,正是來自他身旁那位俊美無雙的大人。趙凜隨即正色道:“是!屬下不唱了。大人,再往前三裏地,就是太子陵了。”


    

    季軟這邊,自然不知徐雯那邊驚心動魄的場麵。她和管茹在林中步行,管茹問:“季軟姐姐,方才他們是在取笑你不能去泡溫泉嗎?”


    

    季軟本就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日子是自己的,隻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滋味。她並不覺得為太子守寡難熬,也不羨慕徐雯如今覓得如意郎君。


    

    去歲林芷芽還在她麵前八卦:徐雯的婆婆盧夫人在京中出了名的小氣,未出閣時連一小塊胭脂都要用家中姊妹的,更別說花錢享樂的事。盧夫人疼愛兒子不假,卻總怪徐雯聚不住財。


    

    像今日這樣花費千兩泡溫泉,想必盧夫人知道後不會高興。


    

    罷了,都是別人的家事,與她無關。季軟笑說:“大概是吧。”


    

    “沒事。”管茹貼心道:“得空了我陪你去。”


    

    二人帶著幾名侍衛往前走,不一會便到了墳前。一月不來,墳前又堆起了枯葉,上頭覆著一層白雪。


    

    季軟清掃,管茹也跟著幫忙。侍衛統領李生照例帶人守在遠處,不多看一眼。


    

    每次來太子墳前,總是少不了一場勞作。還好季軟習慣了,三年來從無怨言。


    

    等做的差不多了,季軟才說:“你把祭品擺好,我去林間小院看看郭老頭。”


    

    郭老頭是守墓人,年過六旬,佝僂著腰滿臉滄桑。據說他出生就在鼓山,沒人知道來曆。季軟體恤老人家從不端著太子妃的架子,墳前的體力活都是自己來。


    

    前段時間郭老頭在山上摔斷了腿,季軟帶了藥酒和吃的,放下後幫忙煮了碗粥。老頭笑眯眯的問她:“丫頭,下雪天還來啊?”


    

    “來,每月都來。”季軟說。


    

    “你待殿下這麽好,是該讓他知道的,可惜啊……”老頭喃喃自語。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他知道。”季軟說,“殿下是我的福星,又是我的夫君,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她言語真摯,目光誠懇,想想這幾年望楚府的好日子和季修,不要臉皮道:“我願意守他一輩子。”


    

    郭老頭樂嗬嗬的,“你這丫頭,傻的喲……”


    

    一老一少正說著話,外頭傳來管茹的聲音:

    

    “季軟姐姐,不……不好了。”管茹小跑進屋,氣喘籲籲的:“殿下墳前來了一幫人,騎馬佩刀氣勢洶洶的,像……像是山賊,他們說……說要祭拜殿下。”


    

    山賊不搶東西,要祭拜太子殿下?鼓山雖然偏遠但從未聽說有山賊,況且有侍衛守著,什麽山賊這麽猖狂?


    

    “李生呢?”


    

    管茹:“就在墳前和人對峙呢,不過我看他表情有點怪異,不像要打架的樣子。”


    

    季軟越聽越玄乎,讓翠珠管茹躲在林間見機行事,自己跑出去了解情況。


    

    彼時,昔日空曠的墳墓前已經聚了好些人馬。看穿著分為兩派,但氣氛竟然詭異的和諧。


    

    李生帶著侍從讓出一條道,遠遠站著眉頭緊蹙,內心糾結無比。這群人雖然陌生,但其中有個他的舊相識——趙凜。


    

    他和趙凜早年在東宮效力。太子楚棲死後不久,趙凜也消失了。去年兩人才重新聯係上,趙凜說自己正在一位大人物手底下當差,甚至還想拉攏他。


    

    李生生性耿直自然不肯。當年楚棲死後,東宮侍從,宮女死的死散的散,留下來的最後被派到望楚府當差,李生就是其中之一。


    

    望楚府能有什麽前途?北梁遲早要再立太子的,到時候望楚府必定留不下。


    

    即便這樣,李生還是願意守著望楚府。他就是死腦筋,一生隻願效忠一位主子。


    

    知道他的想法後,趙凜不怒反笑,寄來一封書信,那書信上的字跡,竟與已逝的太子殿下出奇的相似……


    

    李生目光朝人群中央那位望去,滿是不可思議。模樣完全看不出來相似,但太子殿下身隕那年不過十歲,容貌再變也正常。


    

    他腦海中那個荒謬的想法,是真的嗎?

    

    野風吹亂荒草,太子楚棲墓前,正立著一匹棕色寶馬。寶馬之上,端坐一位容貌極其出色的男子。


    

    男子一襲緋色流雲紋錦袍,外罩玄色氅衣,天生笑眼,神情卻淡漠的很。深邃的眸光盯著墓碑上刻字,正若有所思撫摸右手拇指上的月牙白扳指。


    

    “趙凜,這就是孤的墳墓?”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隻能叫身旁的趙凜聽見。


    

    趙凜答道:“是的。當年殿下出殯後,呂太後懷疑了許久,東宮上下被帶到湧金殿盤問,三個月後才被放出來。陛下擔心陵墓太過招搖引來事端,索性便依太後意思,簡單些來了。”


    

    “是夠簡單的。”陸驍辭肯定:“這荒山野嶺的,盜墓賊都懶得來挖。”


    

    “要下馬祭拜嗎?”趙凜語氣輕鬆開起了玩笑。


    

    陸驍辭目光涼涼的掃他一眼,趙凜訕訕,便不敢再開口了。


    

    “自己在自己墳前一拜,這世上除了孤隻怕找不出第二人。拜就不必了,今日之後楚棲也是時從墳墓裏爬出來了。”


    

    “殿下聖明。”


    

    “不過這大冷天的,李生怎麽會在此處?孤方才似乎還瞧見一個女人?”陸驍辭不解道。


    

    趙凜提醒:“殿下忘了,今日初七是皇家每月規定的祭奠日子。”


    

    “那也不對。陛下與皇後若要祭奠也是在宮中朝暉殿,孤沒有娶親,何人會來此處?莫非是東宮舊部自發組織的?”


    

    陸驍辭話音剛落,趙凜忽然想起了什麽,額頭沁出層層冷汗。坦白道:“殿下,有件事陛下一直不讓我們稟報。”


    

    與此同時,人群幾米開外傳來一陣宛如珠玉相撞的聲音:“諸位大人在本宮夫君墳前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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