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復何求
今天心情不好,什麼都不想說。
「我本就是農夫啊,到這長安邊又無田無地,不燒些炭賣,還能做什麼?」農七叟又問道:「倒是你這年輕人,是跟誰打架,竟把自己傷成這樣?長安城內如今森嚴壁壘的,怕是為了抓你吧?」
林音苦笑道:「晚輩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小心闖進皇城,才被人打成這樣。」
「嘿嘿,不小心。那宦官程元振武功如此高強,都被你打的重傷垂死,真有你的。」農七叟自非一無所知。
「重傷垂死,還沒死么?」林音問。
「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哪,那閹人沒死呢。」農七叟嘆道:「但他以後只怕再也不能動武功嘍。」
林音鬆了口氣,說道:「這廝武功很好,一時不慎沒殺了他,但廢了他武功,不至於一無所獲吧。」
農七叟搖搖頭道:「年輕人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壞人哪是你殺的乾淨的。何況程元振再壞,也不過是個太監,如不是他主子縱容,他又怎能如此為非作歹。難道你要連皇上也一起殺了么?」
林音自然未想過要殺皇帝,卻也不以為殺了程元振等奸人全無用處,何況男兒立世當敢作敢為,殺了程元振,總比留他好。因此對農七叟此番話倒有些不以為然,不好反駁,又說道:「幸虧您老人家來長安買碳,不然晚輩只怕就要做個淹死鬼了。」
「小夥子有點婆婆媽媽,說了不用謝,不喜歡!」農七叟一本正經,又問道:「小夥子,你武功跟誰學的?我像你那麼大的時候,武功可比不上你。」
林音忙道:「農前輩過謙了!」又答道:「晚輩的武功是一位朋友傳授的,但晚輩未曾拜他為師。」
「哦!」農七叟若有所思,又問道:「你那朋友叫什麼?多大年紀了?在哪裡?」
「我那位朋友姓任名成,過世已有七八年了,去世時二十七還是二十八歲。」林音毫無隱瞞。
農七叟大驚,說道:「這麼年輕,竟能教出你這般的高手!」又盯著林音,笑道:「小子你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吧!」
林音連連搖頭,說道:「不不不、晚輩的武功與任大哥不能相提並論的,他在世時……只怕武林中沒幾人及得上他。」林音本想說任成在世時天下無人能及,但眼前畢竟也是武功絕頂的武林名宿,自然不能說農七叟也不如任成。
「老了,十餘年不來中原,中原出了你們這些後起之秀,我老頭子要老實些啦,不然只怕會出醜嘍。」農七叟年輕時素以自身武功為傲,年事漸高后爭強好勝之心雖淡了不少,卻也做不到毫不計較。正是因有著這一絲絲執念,農七叟武功雖已臻至絕頂,但離那獨步天下始終差著一絲絲。他自己隱隱約約明白此中道理,也不肯定。
又說林音,聽了農七叟自謙之言,惶恐道:「您老人家武功蓋世,丐幫幫主談論天下英雄時,推您與少林寺方丈玄明大師,瓊華派掌門青玉子真人三位武功最高。像晚輩能見你一面,便已是莫大的福氣,哪裡會有人能給您難堪。」
「哈哈哈哈,丐幫幫主是那姓趙的小夥子么?上次見他時,他還是丐幫中七袋弟子,如今已是丐幫之主了。」農七叟微微得意,又問道:「青玉子之名我倒聽過,但並未見過。」林音點點頭說道:「青玉子掌門數年前打通任督二脈,一身武功已至登峰造極之境。」農七叟雖看重武功,並非妒賢嫉能,笑道:「中國上邦這般的高手當越多越好。你不知,我在西域時曾遇到一夥胡人,武功都十分高,有兩人比老頭子也都不差。」
「能與您相提並論么?番國外邦竟也有這樣高手。」林音微微訝異。
農七叟道:「這時間比你想的大多了,說不定更遠的地方,還有比我們厲害的多的高手呢。」林音不知世界到底多大,也不在意是否有人武功比他更高,便說道:「武功高了低了,其實也沒甚分別,依然有許多事不能做。」武功高了,殺想殺的人倒是方便一些。
農七叟一愣,疏爾笑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仔細一想,練過武功的人,大多命更短些;刀尖上打滾的,善終之人總不足半數,這麼說倒是不會武功更好啦,嘿嘿。」
林音微微茫然,垂頭道:「好像確實如此,但已經學了,也沒辦法忘掉;最為要緊的是,別人都知道你學過,如果突然沒武功了,只怕更危險。」
「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實不僅是學武,便是其他技藝,你一旦入了那個圈子,再出來都不容易,但只有習武之人,才會常常有性命之憂。」農七叟笑了笑道:「老頭子我已經七十多啦,就算現在被人殺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嘿嘿嘿。」
林音笑道:「您老武功這麼好,哪裡有人能殺的了您。」
農七叟搖頭道:「小夥子你武功也很好,還不是差點死去。」又似自言自語道:「若老頭子被武功更高之人殺死,也不算白活了。」漠北地廣人稀,習武之人少,高手便更少,農七叟也是怕自己坐井觀天,所以才每隔一二十年就來中原一趟,會會中原武林中的頂尖高手。
林音以前雖練功不輟,但未想過要做天下第一。他心知自己武功只怕還略高於農七叟青玉子等,卻也不以此而自鳴得意。他說道:「若是能與自己喜歡的人,自己家人和和睦睦的一直在一起,便是做個毫無武功的人,也很好啊。」
「呵呵,你說的或許很對,可惜老頭子不行嘍,這輩子都沒人看上我,唉。」農七叟獨身數十年,更無親人在世。
林音不知如何安慰,笑了笑,說道:「等晚輩成親了,老前輩您願意的話,可以與我們住一起呀。」
農七叟聽了笑道:「小子倒好心,但老頭子一個人慣了,和你們在一塊久了會討人嫌的,呵呵呵。」又問道:「你已有心上人啦,不知是什麼樣的姑娘。」
林音微笑道:「她是青玉子掌門高足。」想起公西晚晚,極其擔憂,知她此時必心急如焚。於是嘆道:「等明天,晚輩要去長安城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