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夏季晝長夜短, 黃昏時分平陽侯府門口就點起了燈籠,滿目亮堂堂的喜慶之色。紅席一路從門口長長延伸入內,眾人腳踩著鞭炮碎屑,終於把新娘子迎進了門。


    過了長廊再繞過一道垂花門, 便到喜堂。這門婚事從定下到迎親不過短短半個多月, 陸紹和元嘉長公主自是趕不到汴京的。這會陸老夫人高坐正堂, 下首是侯府各房女眷。


    許是知道這樁婚事並非陸老夫人所願, 在座的各位笑意都有些勉強。楚橙一跨進喜堂就發現了, 這兒比外頭要安靜許多。


    可情況不容許她多想,在周遭竊竊低語和禮官的的高聲唱禮中, 楚橙由身邊一名婢女引導著,和牽紅另一頭的陸長舟互行拜堂之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最終夫妻二人緩緩轉身對拜, 至此禮成。


    行完拜堂禮的那一刻, 就意味著她從此以後是陸家婦, 陸長舟名正言順的妻子。


    楚橙心下鼓鼓, 等終於完成儀式,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聲低低的笑,緊接著他二人在滿堂禮樂聲中被送入了洞房。


    按照大周婚俗, 接下來便到婚房戲新婦的環節。因為換親,楚橙身邊這時跟著的都是楚蘊的貼身侍女,這個環節她們是最緊張的。今日楚橙臉上化了一層厚厚的妝容, 在場隻怕沒幾個人能認出她的身份, 但就怕萬一。


    幾個丫鬟緊張的屏息,生怕在這個節骨眼上事情敗露。


    好在進入婚房後, 喜婆拿來一柄玉如意請陸長舟掀蓋頭時, 陸長舟忽然劇烈地咳嗽一聲, 嘴裏湧出一大口血來。


    大喜的日子見血, 這可不是什麽吉利的事。在場的人不止有陸家親眷,還有汴京不少高門貴婦,見此場景眾人都嚇壞了。還是平陽侯府掌家的二夫人鎮定,笑說讓小兩口歇歇,客客氣氣請賓客們到前廳吃喜宴。


    陸小侯爺身患惡疾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見人都吐血了,哪裏還敢再鬧新婦,接二連三道了幾句恭喜的話便退出了婚房。


    陸長舟揮手遣散侍女,麵色蒼白一副亟需休息的樣子。等屋內再無旁人,他才拿起那柄玉如意,輕輕掀了新娘的紅蓋頭。


    從清晨到現在,楚橙便一直頂著這隻喜帕,期間滴水未進,隻有上花轎時被陸長舟掀開看過一眼,短暫地透了口氣。此刻坐在婚床上,她垂著眼,忽然感覺清風掠過,眼前一道光亮。


    她屏住呼吸,下意識抬頭,不偏不倚正好撞上陸長舟的視線。


    入目是一片鮮亮的紅色,陸長舟同她一樣,身著正紅色的華服,袖口邊緣繡著鴛鴦交頸圖案,腰係玉帶,連理纏枝金冠束發,薄唇玉麵星眸流轉,說不出的豐神俊朗。


    明明兩日前才見過他,但這一刻楚橙卻覺得自己好*T像有些認不出他了。她仰頭,怔怔望著眼前這個分外好看的男子,竟有些癡了。


    直到陸長舟低咳了聲,她才反應過來,嬌羞地低下頭去,慌張地想要掩飾臉上那股熱意。幸好今日那幫丫鬟折騰她時,麵上珍珠粉塗的厚,此刻應該看不出臉紅。


    陸長舟目光微動,問:“你餓不餓?”


    明明屋裏隻剩他們二人,但楚橙卻是小心翼翼的,她本想說還好,就見陸長舟端過來一碗湯圓。


    “吃吧。”他道。


    他遞過來一隻金色的小碗,裏頭盛了兩隻白糯糯的湯圓。按照儀製,這碗湯圓該他們一起吃,一人一隻。楚橙也不知他是什麽意思,愣愣接過吃了一個,問他:“你要吃嗎?”


    才說完她就反應過來不對,陸長舟好潔,那封私契裏是寫過的,既然如此他怎會願意吃自己吃剩的湯圓?楚橙有點惱自己的多嘴了,為了避免尷尬,她把另一隻湯圓也吃了。


    蓮子花生餡的,寓意多子多福。


    陸長舟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吃,剛打算接過吃了,省的讓新娘子難堪,就見楚橙像等不及了似的,迅速吃完了兩隻湯圓。


    他隻得訕訕放手,心道許是真的餓了。


    接下來,兩人又別別扭扭地喝完了合巹酒。外麵天色已暗,一片紅燦燦的燈火,到了這一步婚禮就算完成了。


    至於洞房,那是入夜後的事。


    兩人坐在床上,一時間誰都沒說話。楚橙忽然想起方才她蒙著蓋頭時,聽見幾道驚呼,似乎是陸長舟又吐血了。


    她飛快看他兩眼,又垂下頭,道:“你方才可是又不舒服了?還好吧?”


    陸長舟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唔了聲。畢竟為了這場婚事勞累多日,方才嘔血一方麵是不想當著眾人的麵掀喜帕,怕叫人知道新娘已換的事,另一方麵他身子確實有些撐不住。


    歇息了會緩過來些,他道:“好多了,你先休息,我去前廳招待賓客。”


    今日大婚,平陽侯府設宴,宴席從前廳,側廳一路延伸到庭院,眼下已是聚集了一撥又一撥的賓客。平陽侯府招待的周到,不時有人拎著食盒前來發花生紅棗喜錢,熱熱鬧鬧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


    另一旁的陸老夫人就沒那麽高興了,前些日子陸長舟進宮一趟,回來後便說答應了婚事,還說什麽叫她不用操心,到時給她個驚喜。


    陸老夫人等到現在也沒看到那個所謂驚喜,不得不擺出溫和的神色招待來往女客。她也不是看不上楚蘊,隻是有一位各方麵都更合適的楚橙,相較之下難免失望。


    須臾,便有侍女小聲來報,說聖上到了。


    雖說先前平宣帝提了一嘴這日要到平陽侯府討杯喜酒喝,但眾人隻以為那是客氣話。畢竟今日三皇子也大婚,宮裏這會擺著喜宴呢,平宣帝若不出席可說不過去。


    陸老夫人一聽,當即變了臉色,拾掇整齊趕忙出去迎駕。


    平宣帝沒有驚動眾人*T,隻是換了一身常服從側門入府靜悄悄地來至前廳。陸老夫人單獨為他準備了一間屋子,派人奉上喜酒。


    顯然,平宣帝心情不錯,麵上掛著笑,問:“長舟呢?”


    陸老夫人恭敬道:“在呢在呢,前廳一幫人拉著他要灌酒,幾個小廝替他攔著。眼下脫不開身,陛下有事?不如老身去叫人尋他過來。”


    “無妨。”平宣帝擺擺手,“朕隻是來喝杯喜酒,今日他大婚不用麻煩了。”說罷抬起那隻玉杯,仰頭一飲而盡,望著某個方向若有所思道:“這些年,辛苦老夫人了。”


    *

    這日出嫁,楚橙身邊跟著的都是楚蘊的侍女,難免束手束腳。陸長舟離去後,她不願叫人進來伺候,正打算自己更衣梳洗,就聽門被叩響,鍾竹在屋外道:“三奶奶,婢來服侍您。”


    鍾竹進屋後,楚橙奇怪道:“那些從楚家跟來的婢女呢?”


    “被婢灌了藥這會在耳房睡著呢。”鍾竹說。


    也是,到了這一步她們杵在麵前,倒顯得礙事了。鍾竹帶了幾個平陽侯府的丫鬟進屋,幫楚橙摘下鳳冠。


    被那沉重的鳳冠壓了一天,楚橙早就脖頸酸痛了,當即伸展著活動了下身子。鍾竹一邊幫她除去發上的其他首飾,一邊笑說:“這鳳冠可是小侯爺親口吩咐,叫多鑲些寶石珠翠在上頭,能不重嗎?”


    今早被折騰著梳妝打扮時楚橙並沒有注意,聞言捧起那隻鳳冠,認認真真數了數上麵的珠子。白玉珍珠,各種寶石加起來,一共有八十一顆。


    她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抱著那頂鳳冠不禁笑起來。


    鍾竹等人又將她的婚服除去,沐浴過後換上一身特意為今晚準備的裏衣。這套裏衣依舊是正紅色,袖口和衣領處繡有合歡花,不似婚服那般厚重,以輕薄的雲紗縫製,摸上去有種似女子肌膚的柔軟。裏衣輕柔,顯露出她姣好的身段,腿是腿腰是腰,一眼就能注意到胸前的豐盈。


    收拾好後,楚橙坐在床上,鍾竹又端來一些熱飯,都是她喜歡的揚州菜。鹽水蝦,天香荷藕,還有一盅熱氣騰騰的烏雞紅棗湯。


    楚橙食量不大,又因為內心惴惴,吃幾口就吃不下了。漱口後便坐在床邊,等著陸長舟回來。


    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人回來。她麵露疲態實在有些撐不住,便脫了鞋子上床躺一會。隻是這一趟,渾身筋骨就徹底軟下來,困意襲來,慢慢閉上了眼睛,連屋外鍾竹喊小侯爺回了也沒聽見。


    陸長舟終於得以從喜宴上脫身,在一幫人的取笑聲中,往聽雪堂方向的婚房而去。聽雪堂於他而言自是十分熟悉,從記事後他便一直住在那裏,成婚時陸老夫人還曾問過他要不要換個別的院子,畢竟那地方不曾有過女子,生怕他不習慣。


    眼下望著瑩白窗紙透出的晃晃燈火,他到沒覺得不習慣。陸長舟頓了頓,稍稍整理下衣裳,自覺沒哪*T裏不妥才進了婚房。


    房中靜悄悄的,床榻間傳來均勻的呼吸。陸長舟掀開垂下的帷幔一看,小姑娘果真躺在床上睡了。大紅喜被遮住一半麵頰,蜷著身子睡的正是香甜。


    陸長舟站在床邊垂眸看了一會,便坐到桌前端起一盞醒酒湯喝起來。今晚招待賓客,雖然有一幫小廝頂在前頭,知道他身子不適飲酒眾人也克製了,可成親乃人生第一喜事,即便再三推拒也仍是躲不過喝了幾杯。


    他酒量還好,眼下神台清明不覺醉意,隻是坐在杌凳上慢悠悠喝著醒酒湯,不知在想什麽……


    這一覺睡的極其舒服,楚橙是自然醒來的,懵懵睜眼,反映了一會才知自己竟然睡了過去。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會這麽心大,陸長舟叫她先歇息就真的歇息了。


    許是從乾關鎮回來後,心裏一直惦記這門婚事,她確實好幾天沒好好睡過一覺了。今早四更天就被叫醒,撐到方才隻覺得眼皮沉重,便什麽都不管睡了過去。


    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揉揉眼睛坐起來,房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楚橙環顧四周,這才看見那道赤色的背影。


    男人依舊身著婚服,背影修長挺拔,僅僅一眼,楚橙便知,是陸長舟回來了。


    她當即感到一陣難堪,心裏碎碎念著,什麽時候回來的竟也不叫醒她。楚橙穿好鞋剛剛起身,就見陸長舟朝她望來。


    許是喝了酒,他如玉的麵頰染上一絲薄紅,有點醉意的樣子。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倒是同以往一般清澈,冷冷清清看不出神色。


    “醒了?”


    楚橙悶悶點頭,似有點埋怨:“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沒人叫我呀。”


    陸長舟將那碗醒酒湯一飲而盡,起身走向平時掛衣裳的九弦木珩,淡淡道:“有一會了,看你睡的太熟沒讓她們出聲。”


    說罷,他背對著她自顧自開始解衣服。


    最先被他脫下的是那條白玉腰帶,隻聽哢噠一聲,盤扣便開了。陸長舟慢條斯理地從腰間抽走腰帶掛在木珩上,轉而去脫婚服外袍。


    看清她的動作,楚橙一下子就清醒了,心驟然一縮忍不住緊張起來。她坐的筆直,目光卻不自覺地往陸長舟那邊瞟,十指緊緊絞在一起,錦被一角被她攥的皺巴巴。


    不知為何,陸長舟明明在脫自己的衣裳,楚橙卻感覺在脫她的。那解開腰帶的哢噠聲更是讓她一個激靈,當即又坐直了幾分,忍住飛快的心跳,小聲道:“需……需要我幫忙嗎?”


    陸長舟脫衣的動作明顯一滯,沉默站立片刻,回:“恩,那就辛苦你了。”


    “你……你沒開玩笑?”


    陸長舟轉身望她,“你是隨便問問的?”


    其實,楚橙的確是隨便問問的,畢竟婚前陸長舟說過不喜有人碰他的私人物品,楚橙原以為伺候更衣這種事他不會同意,這才裝模做樣問了一句。對上陸長舟質疑的目光,不得不起身朝*T他緩緩走去。


    須臾,她便來到陸長舟身前,試探著伸出手局促了會,竟是不知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這身婚服極其繁複,外袍襯襟裏裏外外加起來,有四五層之多。她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低下頭:“抱歉,我不太會。”


    男女衣飾本就不一樣,她又沒做過。這麽想著,她已經做好知難而退的準備,卻見陸長舟在她跟前低下頭,說:“先幫我除去發冠吧。”


    “哦……”


    他既已經低頭,楚橙也不好拒絕,便伸手去解他的金色發冠。好在那發冠不難解,楚橙微微踮起腳尖就摸到了,她全神貫注,完全沒注意到陸長舟喉結輕輕滾了一下。


    楚橙身上的裏衣是為新婚之夜特別製作的,交領樣式一根帶子係於胸前。這身衣裳很合身,勾勒出她盈盈的曲線,甚至因為抬手湊近的動作,交領微微敞開一些,胸前玉肌若隱若現,視線往下,能看見一點峰巒。


    這對陸長舟來說不是什麽好事,一些旖旎的回憶湧上腦海。他唇線抿直,僵硬地移開了視線。


    終於,楚橙摘下了發冠,陸長舟直起身子,淡淡道:“有勞。”


    接下來便沒再讓她插手了,一件件脫下婚服掛於木珩上,最終隻著一身潔白的裏衣去了浴房。


    楚橙逃一般奔回了床上,趴在那隻繡了百子花紋的長枕上,一陣陣耳熱。很快浴房裏傳出嘩嘩的水聲,楚橙躺在床上更加無法冷靜了。


    雖說先前兩人已經定下私契,陸長舟也答應,如果楚橙不同意絕不會為難她。但今晚新婚,楚橙有什麽理由拒絕陸長舟碰她?


    且不說一旁案幾上那方白帕,處子之血還可割破手指混弄過去,那明日進宮呢?即便閉著眼,她也能想到明日一早事情敗露後,他二人進宮肯定還有一場腥風血雨,若楚皇後和周元燁還不放過她,硬要找嬤嬤給她驗身怎麽辦?

    楚橙不是不經人事的少女了,自從宮宴那晚,她再清楚不過夫妻床幃之間是什麽樣?心裏亂糟糟的,她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掐出幾道印子來。


    這麽想著,浴房水聲停了。楚橙趕忙裹好喜被,麵朝裏側一動不動。


    不多時,她便感覺身旁躺下來一個人。


    新婚之夜,房間內一切擺設都用了喜慶的正紅色,紅燭靜靜燃燒,暗香浮動,床頭帷幔上的同心結輕輕搖晃,一切都好像在催促二人做點什麽。


    陸長舟已經換上幹淨的裏衣,躺在了婚床外側。他的視線,正好能望見那方白帕子。


    兩人說都沒說話,片刻後,陸長舟揉了揉額角,正打算熄燈,就聽身後一陣窸窸窣窣。


    楚橙移了過來,小聲問:“明早換親一事敗露,我們是不是要進宮?”


    “那是自然。”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楚蘊身上的易容蠱時效隻有半天,明早周元燁就該發現了。皇子成親娶錯新娘,明早三皇子還要帶新婦去鳳儀宮敬茶,楚皇*T後肯定召禮部,平陽侯府,楚府的人進宮問責。


    楚橙更擔心了,“會不會要求驗身什麽的?”


    “這……應該不會。”


    聽陸長舟不大確定的語氣,楚橙就更加不安了。熄燈後,房間陷入黑暗,沉默了一會,許是擔憂明天的事,許是單純地想抱抱身旁這個男人,楚橙聽從內心所想,鼓起勇氣朝他靠了過去,輕輕抱住陸長舟的腰。


    “夫君……”


    陸長舟眼睫顫了顫,沒有推開,隻是握了握她的小手,說:“睡吧,別胡思亂想。”


    兩個人躺一張床上,這種事,是不需要多言的。楚橙厚著臉皮主動,聽他這聲睡吧,登時覺得頭頂一盆冷水澆下來。


    這明晃晃的拒絕,讓楚橙漫上一股羞意。她隻得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故作不甚在意道:“很好,我考驗你呢,陸小侯爺果然是守信之人。”


    黑暗中傳來一聲冷哼,陸長舟淡淡:“多謝楚姑娘誇獎,我定力還可以。”


    反正他也看不見,楚橙便翻了個白眼,囁嚅:“定力這麽好,該不會是因為不行吧?”


    她就是隨口這麽一說,很小聲很小聲,自以為隻有自己聽見。哪知陸長舟聽力極好,聞言支起身子朝她靠過來。


    他的逼近讓楚橙退了退,被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包圍,身子霎時僵住了。


    黑暗中,楚橙隻能看見陸長舟一個模糊的輪廓,陸長舟道:“我不理解楚姑娘為什麽會有這種疑問,這個問題,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房間裏好像著了火,楚橙身上一下子熱起來,即便看不見她也知道,自己現在肯定不止臉紅耳朵紅,身上肯定也紅了。


    她氣急敗壞,握緊小拳頭在陸長舟胸口拍了一下,怒道:“你這個人,胡說八道什麽呀。”


    “胡說?那晚的事你忘記了?”


    楚橙再也忍不住,手腳並用朝他發起脾氣來,一邊用腳蹬他,一邊氣呼呼道:“你再說,再說我真生氣了。”


    兩人打鬧起來,不過楚橙細胳膊細腿,身上還軟綿綿的沒勁,哪裏是陸長舟的對手,三兩下就被男人製的服服帖帖。


    陸長舟偏過腦袋,胸腔發出低低的笑聲,哄她:“不鬧了,睡覺行不行?”


    楚橙還覺得不解氣,小拳頭又輕飄飄砸在他胸口,扭身鑽進被子要睡了。當她平複好這股羞恥的心情,身後男人竟緩緩貼了上來。


    陸長舟俯身在她耳畔說話,略帶涼意的氣息吐在她的耳窩,“如果實在擔心,不如在你身上明顯的地方留個印記,明日他們一看便全明白了。”


    “什麽印記?”


    楚橙腦袋從被子裏鑽出來,尚未明白這人要做什麽,就見男人俯下身子,微涼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


    她的呼吸一滯,反應過來陸長舟在做什麽,轉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奇怪的聲音被人聽了去。


    陸長舟埋在她的頸間,在那塊雪白的玉膚上吻了下,又覺不滿足似的,張嘴含住*T狠狠吸了一口……


    夏夜靜謐,這晚聽雪堂是鍾竹帶人守夜。以前聽雪堂是沒有女婢的,年紀大的沒有年輕的更沒有,清一色身著玄衣的小廝,鍾竹也是前幾日才從老夫人院裏調過來。


    因是主子大婚之夜,小廚房已經燒好熱水,無論裏頭何時叫水都無妨。鍾竹上了年紀,為人本分從不說不該說的話,和她一起值夜的小丫鬟卻還沒見過什麽世麵。


    小丫鬟方及笄,年紀不大話本倒是看的多,平時院裏婆子們說話不避著她,實際懂得還挺多。


    她豎著耳朵當差,隻聽裏麵傳出女子嬌嬌的哼罵聲。雖是罵聲,但聲音又甜又嬌,不像生氣倒向撒嬌。


    小丫鬟當即臉一紅,偷偷瞥一眼一臉漠然的鍾竹,小聲道:“嬤嬤,裏麵……好熱鬧啊。”


    作者有話說:


  29、第二十九


    鍾竹是府裏的老人了, 伺候過的主子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聞言神色如常,說:“你去廚房盯著,若熱水涼了就再燒上, 這兒暫時用不上你了。”


    也就是說兩句話的功夫, 房間裏就傳來床鋪輕微的響動, 小丫鬟臉一紅, 腳底像被針刺了似的, 支吾兩聲跑開了。鍾竹卻仍是立在廊下,一動不動裝聾作啞。


    正如小丫鬟所想, 此時此刻房間內的情況,確實挺熱鬧的, 甚至可以稱得上激烈。


    四周昏暗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當男人的氣息一下一下掃過她的頸側時, 楚橙隻覺得渾身一麻, 徹底僵住了。她小手緊緊攥著鴛鴦喜被,咬唇克製著不發出聲音。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她以為自己不怕的, 畢竟兩人之前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原本在她的料想裏,也就咬咬牙,忍一忍就過去了。可事到臨頭才發現, 根本不是那樣的。


    宮宴那日她意識不清, 很多感覺都被弱化了,可現在, 她是清醒的。陸長舟靠近時, 楚橙清晰地感覺到男性的氣息將她籠罩, 帶著侵犯的意味, 強勢不容拒絕。


    她忍著,咽了下口水,好像一股氣旋順著脊椎直竄腦殼。尤其當陸長舟吻下來時,楚橙汗毛立起,胸脯下意識向上挺了挺,鼻腔哼哼出聲。


    楚橙已經後悔了,她確實接受不了這麽突如其來的親近,軟著嗓子問:“印記……可以了嗎?”


    話音才落,頸上又是一陣溫熱,緊接著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陸長舟竟然在咬她?楚橙閉著眼睛,手指握成虛虛的拳頭,徹底忍不住了,在他肩上推搡著。


    可她的力氣對男人來說,輕如牛毛簡直不值一提。不僅沒推開,陸長舟單手抱住她的腰,反而靠的更近了。


    那一瞬間,楚橙完全亂了分寸,剛準備抬腿踢他,哪知這個念頭剛起,男人似有所感,連人帶腿都給壓製住了。


    陸長舟發誓,他一開始真的隻想在她脖頸上留個印記,好讓明早進宮的事更容易。隻是漸漸的,事情便開始不受控。


    她太香了,*T也不知方才沐浴時用的什麽香胰子,香氣熏染在帳子中久久揮之不去。今夜前廳,賓客的一杯杯瓊漿玉露沒讓他醉,更沒讓他失了意識,現在反而覺得醉意上頭,一點點沉淪下去。


    同時,她的人又很軟,嗚嗚小聲哼唧著,簡直就是在引誘他去欺負。陸長舟的唇慢慢上移,在她小巧的下巴流連,片刻後,又對著她的耳蝸輕輕嗬了口氣。


    她越抵抗,陸長舟心底那股邪惡的火苗就躥的越高,不禁愈發狠了心要製服她,胳膊用力箍緊了細腰。


    男人在這種事上好像天生就是無師自通的,陸長舟自小天資聰穎,很多事一點即通。少時在國子監,有一回他曾偶遇三個書生捧著本舊書冊偷偷摸摸往竹林中去,那三人見了他如同老鼠碰到貓似的,一陣心虛書冊掉在地上,人也跑了。


    當時陸長舟好奇,還以為那泛黃的舊書冊是什麽大家之作,便撿起來翻閱。出乎意料的是,那並非什麽大家之作,而是男女之事啟蒙的書籍。


    他閱書涉獵頗廣,看過後仍是覺得眼睛心靈受到了衝擊。與一個女子同榻而臥,坦誠相待,當時除了無措,陸長舟還有那麽一點惡心。後來年歲漸長,見的人遇的事多了,於女色一事他愈發提不起興趣。


    隻是自宮宴那晚後,一切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陸長舟呼吸有些急,好像又回到了宮宴那天廢墟中靜謐的小屋。他隻是本能地去吻她,又好像不滿足於僅僅隻是吻她。他摩梭少女的下巴,臉,直至觸到一陣濕意。


    他的唇沾了一層水漬,伸出舌尖舔一舔,是鹹鹹的味道。緊接著,他聽到身下傳來女子低低的啜泣。


    陸長舟便清醒了!

    意識到方才自己做了什麽,他怔了怔,立馬放開楚橙後退。待平複波波的心跳,啞著嗓子:“抱歉,是我逾越了。”


    楚橙簡直快被他嚇死了,方才陸長舟那強勢的手腕,似乎真要將她拆剝幹淨吞入腹中,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似的。她一慌眼淚就滾下來,嗚嗚一邊哭著一邊反抗,幸好這人終於恢複正常了。


    她也不是怪陸長舟,就是覺得自己沒用,還有點矯情。明明是她主動的,明明剛躺下時她也做好了豁出去的打算,但真做起來發現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太可怕了……


    如果不得不發生點什麽,還不如再給她下一回藥呢,楚橙悶悶地想。


    她不動聲色地往床角縮了縮,忍著害怕嘴硬道:“無妨,今晚我……我不介意。”


    陸長舟掀開帳子,重新點亮喜燭,房間豁然明亮。他轉頭,這才發現楚橙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太好。


    她臉上泣涕漣漣,淚痕未幹,剛剛好像欺負得狠了櫻唇紅紅的,更不用說那條雪頸上,已是斑斑點點的痕跡遍布。


    陸長舟別開眼,起身走進浴房拿了一條沾濕的帕子出來,遞給她:“擦一擦。”


    隔著遠遠的距離,楚*T橙背過身整理好已快散開的裏衣,伸手接過帕子擦了擦臉。然後陸長舟便再度進了浴房,一個人平複身上那股熱意。


    過了許久徹底冷靜了,陸長舟才重新回房,隻是他一上床,楚橙就下意識縮了縮。


    似乎真的被嚇慘了,她那副樣子真的令人好氣又好笑。為了讓下半夜彼此睡的好一點,陸長舟打開紫檀方角立櫃,取出裏麵多餘的被子,鋪到那張羅漢床上。


    楚橙偷偷看見了,一愣,“你……”


    “今晚我睡這裏,時候已是不早,你躺下歇息吧。”


    新婚之夜分床,若傳出去算什麽回事啊,楚橙隻以為他生氣了,下床來堵他:“別,我……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她著急地拉起陸長舟的手,“不信的話,你再試一次,這一回我保證不哭了。”


    陸長舟靜靜凝視著她,眸中看不出情緒,片刻後伸手,遲疑著撫摸了下她的烏發,“可是你很害怕,我們說好的不強迫。”


    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楚橙才安心幾分,不大好意思地說:“那你也不用睡在這裏,還是回婚床上吧。不然明早被人發現,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說著她將那床被子抱到大紅婚床上,鑽進裏側躺好。陸長舟等了好一會,才慢悠悠也上了床,不過腳步拖著略顯沉重。


    二人各自蓋一床被子,都沒有再說話,不多時楚橙便沉沉睡了過去。陸長舟翻身下床,又去了一次浴房。


    一夜無夢,五更天,窗外剛灰蒙蒙亮時,楚橙便醒了。她努力睜開惺忪的睡眼,揉了揉,有一種不知身處何處的感覺。


    她腦子懵懵的,還是瞥見躺在一側的陸長舟才清醒過來。是了,她已經和陸長舟成婚,眼下在平陽侯府呢。


    大婚第二日新婦是最忙碌的,要早起祭宗祠,拜翁姑尊長輩,更遑論一會宮裏還可能來人。思及此,楚橙便打算起床了。


    不想她的身子才微微支起一點點,身旁一隻男子的手就按住了她。陸長舟睜眼看了看她,說:“不著急,等人來叫我們。”


    也是,眼下兩人就該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好好躺在床上,等著宮裏發現娶錯了新娘子派人來通報。楚橙便點頭,乖乖躺回了被窩。


    不過借著晨曦的朦朧光線,她發現陸長舟昨晚似乎沒睡好,眉宇間有股疲態眼底也布了一層紅血絲,便問:“昨晚睡的不好嗎?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她記得自己睡覺還挺老實的,不磨牙不打呼,除了喜歡搶被子沒有別的缺點,按理說應該擾不到陸長舟呀。


    “沒,是我自己想事情想的晚了。”


    昨晚楚橙睡後,陸長舟閉眼試了幾次,仍舊沒有困意。獨身多年,身旁睡了個人他還能漸漸適應,但心下卻空空的,仿佛還有什麽事沒做一樣。尤其聽著耳畔少女輕輕的呼吸聲,嗬氣如蘭,帳中那陣幽幽的香讓他心亂。


    他不得不妥協,回憶起以*T前看過的佛經,閉上眼在心裏默念: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就這麽半醒半睡地一直到天明。


    侯府正堂,一早各房長輩就陸陸續續到了。陸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大兒子陸紹,二兒子陸尋,加上幺兒陸曦。侯府家風清正,老侯爺一生未納妾室,幾個兒子效仿,因此府中暫無姨娘,更無庶子庶女一說。


    昨兒侯府世子新婚忙碌一整天,一大早到場的女眷卻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疲憊。正堂兩側站了各房的奴仆,各家小輩坐在主母之後,靜悄悄的沒一點聲響。


    等到了卯時,太陽初生眾人便知新娘子快到了,腰杆挺的更直了些等著新婚小夫妻來請安。不想陸長舟這對新婚小夫妻未到,倒是小廝慌慌張張從門口跑進來,一臉懼色:“老夫人不好了,宮裏來人說要小侯爺和三奶奶立刻進宮。”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懂是何意。新婚第二日,新婦自是要留在夫家敬茶拜公婆的,哪裏有出門的道理。


    陸老夫人由人攙著起身,剛到正堂門口,便見禮部尚書和幾個內官幾乎是小跑著過來。


    婚事已成,按理說沒有禮部什麽事了,又見來的幾人形色匆匆麵目蒼白,再遲鈍的人也感到不是什麽好事。


    陸老夫人和禮部尚書互相見完禮,其中一個內官就大聲嚷嚷起來,“老夫人,陸小侯爺和新婦在何處?皇後娘娘召見還請速速進宮。”


    “小夫妻這會應是還在院內收拾,不知皇後娘娘急召所謂何事?”


    那內官和禮部尚書對視一眼,臉色又煞白幾分,吞吞吐吐一陣,才道:“三皇子和陸小侯爺在同一天成親,哪知……哪知新娘搞錯了,今兒一早本該是世子之妻的楚家三姑娘竟出現在端王府,想來二姑娘應就在貴府……”


    他說的急,斷斷續續幾次才說明白了,眾人一聽無不唏噓。


    新娘子搞錯了?


    那麽昨日嫁進平陽侯府的女子不是楚蘊,而是楚橙?


    人群中馬上有人小聲議論起來,被當家的二夫人高氏一瞪才訕訕閉嘴。陸老夫人怔了片刻,隻覺喜從天降!

    她本就中意楚橙當自己的孫媳婦,當時突逢太後賜婚簡直覺得眼前一黑。雖接下賜婚旨意心裏卻一直盼著陸長舟能進宮回絕了這門親事,哪知那天陸長舟出宮後,麵色平靜地說準備成親,當時可把陸老夫人氣得夠嗆,這些天茶米不思,吃什麽都覺得味同嚼蠟。


    今兒一早她還在勸自己認命,楚家三姑娘既嫁了過來還能再退回去不成?她為人寬厚,從不苛待小輩。


    誰成想,驚喜就這麽到了!


    “哎呀呀——”陸老夫人擺了擺手,派人拿來她的手杖,忍住笑意,說:“竟有這等事?眼下長舟和孫媳婦還沒到,既然內官和尚書大人催得緊,不如我們一塊到聽雪堂看看。”


    且說著,一大幫人就整整齊齊地往聽雪堂而去。


    聽雪堂中,陸長*T舟已經收好了那床多餘的錦被,他躺回床上,與楚橙對視一眼,道:“做戲要做全,得罪了。”


    說罷撩開喜被一角,和楚橙躺到一塊。二人身上都隻著單薄的裏衣,這麽擠在一起幾乎呼吸相聞。遠遠地聽見人聲,陸長舟便知道娶錯新娘子的事已經敗露,人快到了。


    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往小了說是上錯花轎,往大了說便是欺君了。楚橙內心惴惴,眼睛瞪的圓圓盯著床頂。


    見狀,陸長舟道:“不如,你到我懷裏來?”


    也是,省的被人從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今日他們二人要做的,便是裝傻充愣,除了他二人已拜堂成親入洞房,其餘的一概不知。


    楚橙便往他身旁靠了靠,側身窩進陸長舟懷裏,同時,陸長舟也伸臂攬住了她。二人閉眼,假裝還未蘇醒的樣子。


    才剛睡好,那陣嘈雜的人聲轉眼就到了屋外。陸老夫人帶頭,平陽侯府家眷、禮部尚書和內官已經到了。


    院中是鍾竹帶人當差,有幾個小丫鬟正若無其事地打掃庭院,見了人趕忙退到旁邊行禮。


    陸老夫人瞧一眼緊閉的婚房,笑意又深了幾分,壓住嘴角問:“三郎和……新娘子呢?”


    “回老夫人,小侯爺和三奶奶還未起呢,婢正打算叫他們。”鍾竹道。


    這會已是日升時間不早了,睡到這個時候……昨晚該是多麽勞累啊!眾人臉色十分精彩,尤其禮部尚書和那幾個內官,眼瞧著隻怕要哭了。


    這時鍾竹依照陸老夫人叫了兩聲,卻不聽有人回應。陸老夫人著急,便單獨上前推門走了進去。她往屋內一瞧,便看到這樣一幕。


    一雙男女相擁而眠,抱的緊緊的睡的正香,床上大紅鴛鴦喜被說不出的喜慶,場麵說不出的恩愛。


    “哎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她急急忙忙退了出來,笑意再也藏不住,對眾人道:“天爺,真的娶錯新娘子了!”


    *

    鳳儀宮中,這會烏雲密布,人人膽戰心驚。


    今兒一早,端王府忽然來人說弄錯了新娘。當時楚皇後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新娘怎會弄錯?直到周元燁和楚蘊一同進宮,她才明白過來。


    昨天,和周元燁拜堂成親入洞房的女子竟然是楚蘊!


    楚皇後不笨,豈會不明白怎麽回事。雖說周元燁和陸長舟在同一天成婚,但兩人迎親時間,迎親地點不同,新娘子的婚服更是千差萬別。有禮部的人和一幫內官看著,新娘豈會弄錯了!

    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她目光淩厲地望向楚蘊,恨不得將人盯出一個窟窿,然而楚蘊隻是跪在地上說什麽也不知道。楚皇後壓了又壓怒氣,問周元燁,“你來說。”


    周元燁能說什麽,此事他也是一頭霧水。昨日從楚府月殊院迎走新娘,二人在端王府拜堂後他便出門招待賓客去了。晚間回來掀蓋頭,喝合巹酒時,他都沒感到有什麽異常。


    唯一*T不對勁的,隻有昨晚“楚橙”對他似乎特別聽話,完全沒有往日那種冷冷的樣子,周元燁想湊近看看她,就被“楚橙”捂住了眼睛,問能不能熄了燈再說。


    熄燈後,他被對方一撩撥,男人的劣根作祟,哪還記得什麽不對勁。當即便抱住人一通雲雨,直到今晨醒過來,發現身邊躺著的人是楚蘊。


    此事到處透著古怪,周元燁實在不知道該何如說。昨晚掀蓋頭時的人明明是“楚橙”,怎的今兒一早醒來變成楚蘊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喝多了酒眼花,看錯了。


    周元燁隻得忍著怒意,道:“兒臣也不知。”


    楚皇後的怒氣當即便壓不住,抄起一隻白瓷盞砸在他身上,怒道:“成親的人是你,昨天娶的是誰你不知道?”


    她氣呀,楚皇後本就看不上陳氏母女,好不容易才把楚蘊這個包袱甩出去,哪知折騰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而她大費周章撮合三皇子和楚橙,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正在氣頭上,外頭一陣高昂的唱喏,說是平宣帝到了。自然,陸長舟和楚橙也跟在平宣帝身後,一起來到鳳儀宮。


    一下早朝,平宣帝聽聞了這樁荒唐事,知道楚皇後已經把人召進宮,就擺駕朝鳳儀宮來了。聞言,楚皇後趕緊帶人接駕。


    平宣帝不是看中規矩的人,他免了眾人的虛禮高坐正首,楚皇後坐在下首,兩道銳利的視線盯著兩對夫妻。


    皇子成婚出了這麽大的事,禮部和參與婚事籌備的內官都誠惶誠恐,皆跪倒一片。眾人說了許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連為什麽上錯花轎,新婚之夜又為何沒發現新娘錯了都說不明白。一幫禮部官員互相推拒,最後儼然成了一場鬧劇,最後不知是誰提出,不如換回來。


    聞言,平宣帝當即就怒了,“婚姻大事,豈可像兒戲一樣換來換去!”


    婚禮已成,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錯就錯,就算有人對這兩樁婚事有意見又如何?

    其實,楚皇後的意思也是換回來,一聽平宣帝發怒就不敢說話了,隻得強撐著笑意,問:“楚橙,你對這樁上錯了花轎的婚事怎麽想的?”


    楚皇後想的好,她不敢提換回來,就想讓楚橙自己提。畢竟陸長舟不過一個時日無多的病秧子,楚橙定是不願嫁的。反觀三皇子卻是前途光明,楚皇後不相信,楚橙會在這件事上拎不清。


    隻要她表現出不滿,那她還可以為侄女爭取一二。


    然而,卻見楚橙偷偷望一眼身邊的陸長舟,眼中帶羞帶怯,紅著臉答:“回皇後娘娘,臣女覺得……夫君很好。”


    這就叫上夫君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陸長舟也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臣也覺得……楚姑娘溫婉有度,極好。再者,臣與楚姑娘已禮成,萬萬不能接受換回來一說。”


    眼瞧著這對小夫妻婦唱夫隨,楚蘊也坐不住了,忙*T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臣女也覺得三皇子極好。”


    平宣帝看一眼四人,忽然心頭怒氣就散了些,問周元燁:“三皇子呢?”


    其餘三人都這麽說,周元燁還能怎麽辦?此事雖然古怪,但昨晚他和楚蘊是拜過堂入了洞房的,若此時表現不滿,倒顯得他無情無義。


    他隻得咬碎了牙,艱難笑了笑,“兒臣……也很滿意。”


    聞言,平宣帝哈哈兩聲,“這麽說,雖然娶錯了新娘,反倒還遂了你們的心願?”他對楚皇後道:“也是,都是楚家的女兒,怎麽嫁不是嫁,重要的是孩子們滿意就成。”


    禮部和內官們見方才還滿麵不豫的平宣帝氣消了,當即誇讚起來,紛紛說這兩隊夫妻有多麽多麽相配。


    平宣帝望兩眼陸長舟,微微搖了搖頭,給了禮部官員和內官一個不大不小的懲罰,這事便輕飄飄揭過去了。知子莫若父,這件事處處透著古怪,他的直覺告訴他,其中定有陸長舟的手筆。


    當時陸長舟進宮說答應這門親事時,平宣帝就覺得奇怪,原來在這兒等著呢。他冷哼一聲,因為陸長舟的隱瞞感到不悅,同時又覺得虧欠。


    雖然很多細節尚未想明白,但平宣帝一看到他望向身邊小娘子的眼神,便不好說什麽了。隻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陸長舟和楚橙互相對望的眼神,好像蜘蛛絲一樣,纏纏綿綿膩人,總叫他想起一些往事……


    既然平宣帝開口,楚皇後也不敢再提,隻得先恨恨咽下這口氣,之後再做打算。眾人叩謝過平宣帝和楚皇後,因是太後賜婚趁進宮便要去慈寧宮請安。


    先後退出了鳳儀宮正堂,前腳跨過門檻,楚橙便一個不小心,身形不穩晃了晃,往前栽去。


    幸好一旁的陸長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低聲道:“小心。”


    大庭廣眾之下,楚橙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不爭氣,更不爭氣的是,她的腳好像崴了一下有點疼,隻得歪著身子靠在陸長舟身上。


    見一束束目光齊刷刷地望向自己,楚橙非常不好意思,臉紅了又紅,幹巴巴解釋:“昨日成婚,累著了。”


    她的本意是,昨天成婚早起忙碌,又被扶著在平陽侯府諾大的宅院裏繞了好幾趟,腿不累才怪,哪知這話在其他人聽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眾人目瞪口呆,就連平宣帝也朝陸長舟投去古怪的眼色。


    新娘子昨天累著了,到底做了什麽事導致累的連路都走不穩了呢?實在叫人浮想聯翩。


    再加上楚橙嫁做新婦的第一日,不再梳少女的發髻,烏發已是盤上去了,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脖頸右側,一個不甚明顯的紅印記耀武揚威,似乎在告訴眾人昨晚到底因為什麽累著了。


    在場的各個都是人精,你望望我我望望他,不約而同幹咳一聲,別過眼去。


    楚蘊依偎在周元燁身邊,沉浸在美夢成真的喜悅中,完全沒察覺出哪裏不對*T勁。倒是周元燁盯著楚橙脖頸,眸光暗下,袖子底下捏緊了拳頭。


    “多謝夫君。”楚橙衝陸長舟甜甜一笑,挽著他的胳膊晃了晃。


    這是他們二人進宮前說好的,進宮後得表現的對這樁婚事,對對方十分滿意。不過楚橙可不是故意站不穩,她方才是真的沒看路。


    她笑完還覺不夠,輕輕把頭靠了過去。陸長舟身形一動不動,猶豫了下伸手攬住她的肩,說:“小心腳下,走吧。”


    眾人尷尬地別開眼,平宣帝也頓了頓,臨走前拍拍陸長舟肩膀,本想囑咐他莫再冒險做這樣的事,話到了嘴邊,又換成:“注意身體,莫要太累了。”


    作者有話說:


    楚橙: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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