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愁海，離恨天

  她又來到了這裡。


  南希安靜的任憑兩個鬼差押著她向冥界深處行走，她已經來過這裡一次，再來感覺變化不大，要是說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那一片血紅的彼岸花已經凋謝，留下的是墨綠的枝幹和葉片。


  對了，要是再見到沙華，要幫曼珠傳話的。


  可是現在她無法到達忘川河畔了。


  「又是她。」一個鬼差拿著手裡的判簿皺眉。「直接送上輪迴路。」


  「大人。」旁邊一個鬼差湊過來。「不是應該根據生前的罪行來判定嗎，這個人殺人無數，為何直接送上輪迴路？她身上沾的血會染紅輪迴路。」


  「你懂什麼。」所謂的大人呵斥道。「難道忘了那六個無法進入地獄的？」


  鬼差恍然大悟，不再問話。


  冥王曾特地告訴過所有的鬼差，有六個靈魂不必根據罪行來打入地獄，直接送上輪迴路就好。他們不是能清算這六人的清算者。看來又有一縷靈魂要往生了。


  這是第幾世？鬼差都記不清了。


  罷了罷了，趕緊送走就是。


  南希在輪迴路上緩慢前進，看著前方的靈魂接過孟婆湯喝下，看著他們進入往生道。心裡卻滿是不舍。


  那兩個人還活著，他們有幾乎無盡的生命，那，沒有了她，應該也會在時間中撫平傷痕。


  只是，她希望自己往生后，再見到他們還有印象。


  南希從孟婆手中接過那隻粗瓷碗，只覺得它沉重無比，怎麼都喝不下。手一抖，湯水濺了滿橋。


  兩個鬼差走了過來，要看著南希喝下。可是南希再次打翻了一碗。


  一個鬼差釋放出一團鬼火，圍著南希轉了兩圈，原本發著幽幽綠光的鬼火一瞬轉紅，就像被鮮血染過，觸目驚心。


  「她執念太重，無法轉世。」一個鬼差說道。


  無法轉世，就要洗去執念。鬼差便直接把南希推進了忘川河中。


  忘川河，裡面的都是些不願喝下孟婆湯的靈魂，或者執念深重的靈魂。看執念有多深，就會在河裡沉多深。南希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秤砣掉進了水裡，要直往河底去。


  她執念怎麼可能不深重，穿越一趟，那個時空有她挂念的兄弟，這個時空有她的愛人她所在乎的一切。說甘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沉了多久，南希覺得她已經掉到了深淵裡，都是黑，都是寂靜，沒有一絲光線，沒有一點聲音，她還在往下掉。終於被什麼托住。


  南希起身，發現她在一條船上，船漂浮在茫茫的海面上。海水也是灰色，海面上漂浮著鬼火。南希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一個入海口，那是一條河要匯入這片海。河邊生長著彼岸花的枝幹。


  忘川河竟是流入這片海域。


  這是灌愁海，忘川流了千萬年彙集而成。在這灌愁海中，有一個小島，名為離恨天。


  離恨天只有一個作用，就是囚禁那些執念太過深重，忘川河都無法洗凈的靈魂。靈魂將在離恨天無盡的等待，直到自己真正放下所有執念才可脫離。而這個時間不定，通常是百年，乃至千年。


  小船靠近岸邊，南希就跳上了岸。船立刻就消失了，留她獨自呆在島上。


  南希把小島逛了一圈，這島說不清有多大，在一些地方總是瀰漫著幽深的瘴氣，島上連鬼火都罕見，更別說死靈什麼的。這個島就是死的，就是靜止的。哪怕時間流逝再久，這裡都不會變樣。


  南希就在一塊突出的骨質巨石上坐下，眺望著灌愁海的海面。潮水拍打在石頭上，寂靜無聲。沒有風，這島不允許有活動的東西。也許，只有那些靈魂才是能夠在這島上活動的。但是，完全放下執念，有多痛苦？有多不舍？


  她執念那麼深重，恐怕要待上幾萬年吧。南希自嘲。但是真的放下那一切，說著簡單，做著怎麼會簡單。


  島上的瘴氣波動起來，各種幻象出現。這就是離恨天的另一個特異之處。它會不定時的產生幻象，而這些幻象都是靈魂生前不願放下的執念。執念越深，幻象越清晰。但是又偏偏觸碰不到。


  有多少人，就是在這樣的折磨中變得麻木，變得漠然，最終放下了呢？

  南希不去看那些幻象，她只是眺望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