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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替他喝

  第57章 我替他喝

    “嗝兒……”沒喝兩杯, 裴知逸開始打嗝。他按著昏沉的額際,果斷將酒杯交給身旁的楚兼,對著霍酒詞道:“小醫仙,我喝不下了, 我們回房。”


    言語中有撒嬌的意思。


    霍酒詞看著他傻乎乎的模樣, 忍俊不禁,故意拿話逗他, “不敬酒了?”


    這時, 周遭的人群開始起哄,你一句, 我一句。


    “看樣子太子殿下等不及想入洞房了。”


    “年輕人真心急。”


    “春宵一刻值千金,是我我也急。”


    “太子殿下方才可是將話都放出去了, 說要每人都敬一杯酒,這才到哪兒, 一半人都沒喝完。”


    ……


    每人一杯?霍酒詞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還是假不知道。


    “嘶。”裴知逸撇撇嘴,揮手示意楚兼將杯子遞過來,“好,我再喝一點兒,能喝幾杯是幾杯。”


    “你瞧瞧你, 站都站不穩了。”霍酒詞擔憂地攙扶著裴知逸,言語不快。他要是酒量好,她才不管, 偏偏他是個酒量極差的。


    “沒事兒, 嗝兒。”裴知逸搖頭, 舉起酒杯便喝, “一杯, 二杯,三杯……還有幾個?”他看向後頭的人,密密麻麻一大堆,“怎麽還有這麽多人,是不是我眼花了?”


    “殿下沒花。”楚兼適時開口。


    連續喝下七杯,裴知逸隻覺視線模糊一片,每人都帶著重影,晃動得厲害,根本看不清東西,“嗯……”他漸漸靠向霍酒詞,將一半重量都放在了她身上。


    “別喝了。”霍酒詞扶不動爛醉的裴知逸,主動搶了他手中的酒杯,“楚兼,你扶他回新房。”


    “是。”楚兼扶過裴知逸往新房走。他向來隻聽裴知逸的話。至於霍酒詞的話,他會選擇聽,好話就聽,尤其是對太子殿下好的,他一定聽,對殿下不好的,他會裝作耳聾。


    等楚兼扶著裴知逸走後,霍酒詞看了看後頭的賓客,也不算多,三百人不到。反正她千杯不醉,還能喝得比裴知逸快。“對不住大家,殿下喝醉了,剩下的我替他敬。”


    霍酒詞穿著一身大紅喜服,落落大方地站在人堆裏,格外英氣。


    裴雍讚賞地點了點頭。


    林笙歌直直盯著裴知逸的腰間,秀眉微攏。


    *

    紀忱兀自坐在角落裏,默然看著霍酒詞一個接一個地敬著酒,跟他們成婚那會兒南轅北轍。她敬完一桌便去下一桌,他登時變得慌亂起來,緊緊捏著酒杯,險些將它捏碎。


    “撲通,撲通撲通……”


    “紀大人。”真到紀忱這一桌,霍酒詞反而笑開了,之前那幾桌,她隻是禮貌地微笑,端莊而克製,這一次,她是開心地笑。


    紀忱忙不迭站起身,想笑笑不出來,難受也擺不出來表情,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前不久,他們還是夫妻,可今晚,她嫁給了裴知逸,做了太子妃,說來真是唏噓。


    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放在兩人身上,一個個都不喝酒了,全在等著看戲,看一場絕世好戲。


    裴子渠好奇地望了過來,眼睛張得大大的。


    紀忱優雅地舉起酒杯,自己拎起酒壺倒了酒,心頭越發苦澀,仿佛一塊長年幹旱的地,在最需要雨時碰上了老天爺的虛晃一槍。他許久都說不出話,最後硬生生寄出一句,“恭喜。”


    “謝謝。”霍酒詞笑得燦爛,她走近一步,望著他,一字一字道:“要不是你負了我,我還真不會遇見殿下。說來還是得謝謝你。”


    這一句,她用了最溫柔的語氣,在紀忱聽來卻是最叫他痛苦的。


    紀忱啞口無言,喉間像是壓著一團又一團的棉花。他扯起嘴角苦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以前,他們倆是近的,現在,即便站在一起都是遠的。


    “為何這麽快便變心了?”縱然毫無意義,他還是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和不甘。


    真心愛過一個人,怎會在短短幾月內變心。


    仿佛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霍酒詞哼笑一聲,抬起酒杯,宮人立馬上前倒酒,她再喝一杯,笑著道:“你錯了,我對你從來都沒有動過心,我隻是將你錯當成了太子殿下而已。”


    他們倆一說話,全場看戲之人全都豎起耳朵,比聽說書人說JSG書都認真。


    畢竟說書人會添油加醋,有些地方不保真,而今晚是真人真事。


    “錯當?”紀忱整個人呆住,猶如被人迎麵潑了盆冰水,從頭涼到了腳。


    “聽不明白是麽?既然都說了,那我就說清楚。”霍酒詞放下酒杯,勾著鬢邊的流蘇道:“你可記得,我在昏迷中曾喊過一個人,小道士。當時你說自己當過道上,我便以為你是那道士,其後來才知道我弄錯了,太子殿下才是那個小道士。我這麽說,你應該聽得明白吧。我對你的好,並非是對你,而是將你當成了他。”


    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比刀利,一刀一刀砍過來,砍得人體無完膚。


    紀忱心頭劇痛,險些站不住。他自嘲地笑了一聲。也是,是他自己要問的,結果如何,自己都得受著。


    “還喝麽?”霍酒詞問。


    紀忱沒說話,緊緊抿著嘴。


    “那就是不喝了。”霍酒詞越過紀忱完後走去,剛走兩步,她轉過頭來,好意提醒道:“哦,對了,千萬別忘記還那三萬兩,你們要是還不出,算上三成的利,那便是十萬兩的事。”


    說罷,霍酒詞拖著華麗的喜服遠去。


    霎時,紀忱隻覺得在座眾人都在看他,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嘲諷之色。他咬著牙,一刻都難挨。


    帝都的第一公子,如今卻淪落成笑柄,這本身便是一件吸引人的事。


    他待不住了,匆匆離場,一人走在寂寥的夜色中。


    *

    敬完最後一杯酒後,霍酒詞將酒杯交給宮人,臉不紅,氣不喘,神態如常。眾人誇她酒量好,她寒暄幾句,帶著宮女回了寢殿。


    幾人進入長廊,走到一半時,忽地,身後四名宮女倒了下去。霍酒詞嚇了一跳,飛快環顧四周,厲聲道:“誰!出來!”


    無人回應,“噠噠噠”,黑夜中傳出一陣腳步聲。


    衛焚朝從牆頭跳下,轉眼間便進了長廊。他今日也是一身紅衣,麵容卻格外削瘦,眼下也是黑暈,憔悴地叫人心疼。


    “酒酒。”他雙手抱臂靠在柱子上,一瞬不瞬地瞧著她,許久才開口,“你今晚真好看,好看得我開始嫉妒裴知逸了。”


    習慣了衛焚朝的說話方式,霍酒詞倒沒生氣。她掀起眼皮看他,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今晚不大一眼,有種告別的意味。“這裏是皇宮,你怎麽能……”


    “酒酒,我要走了。”衛焚朝打斷她。那雙深情的桃花眼正深深地看著霍酒詞。


    短短幾字,他說得輕快,細聽之下,每一字都帶著歎息和留戀之意。


    “你要去哪裏?”霍酒詞脫口道,她上前一步,焦急地望著他。她肯定,自己和他有血緣關係。而那個問題,她始終沒得到想要的答案。


    “去治病。”衛焚朝答道。這一次,他轉過臉,沒看她,而是看向了遠方。他眼中映著喜慶的燭火,也染上了晦暗,“或許一年,或許十年,或許,一輩子。”


    越說,他的聲音越輕,聲音越輕也越沙啞,像是從嗓子眼發出來的,在夜色中聽來更為空蕩,沒什麽生機。


    此刻,霍酒詞覺得格外難過,難受地喘不過氣。她懂醫術,怎麽會不知道他的病。天生殘缺不可能治好,即便再高明的大夫都不能讓一個斷了腿的人再長出一條腿。


    除非有神仙。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意思,衛焚朝笑著道:“說不準我會與遇上一位神醫。”


    “嗯。”霍酒詞低低地應了一聲,她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麽,聲音悶悶的。


    隨後,兩人陷入微妙的沉默。


    晚風浮動,吹落了一片院子裏的臘梅,寂靜無聲,芳香漂浮在空氣中。


    霍酒詞一點點扯著衣袖,心頭閃過許多次那句話,也逼到了嘴邊。


    衛焚朝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霍酒詞,眸光愈發朦朧。“酒酒,喊我一聲哥哥吧。”


    !


    霍酒詞震驚,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劈下,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鼻尖酸澀洶湧,淚水一下子便溢出了眼眶。


    她借著水霧彌漫的目光看衛焚朝,他依舊靠著柱子,麵上罩著昏黃的光。


    “不願意?”他挑起長眉,嘴角卻勾起了弧度。


    “哥哥。”她哽咽地喊他。


    剛喊完,她便落入了一個清涼的懷抱,冷得哆嗦。時值冬日,縱然今年的冬日不怎麽冷,可衛焚朝穿得單薄。


    “真是個聽話的好妹妹。”衛焚朝收緊手,眷戀地撫著霍酒詞的長發。


    他舍不得離開,舍不得霍酒詞。但衛江昶下的毒也是真毒,他尋遍衛江昶的住處也沒找到解藥。另一方麵,他覺得解了毒也並非好事。按照他的性子,他絕不會讓霍酒詞嫁給裴知逸。


    因為那點肮髒的心思。


    他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歡裴知逸,倘若他做了什麽,她一定會憎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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