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解脫
第67章 解脫
“隊長!”
大家的視線全都聚集到袁悠悠身上, 眼中掀起希望的巨浪。
袁悠悠的唇角緩緩揚起,邊流淚邊說:“你們辛苦了,咱們以後不會再受欺負了。”
她的腦海中出現一段本不屬於她的記憶。
戰火紛飛, 侵略軍進入這座城市,一個由女人組成的民兵隊為了讓地下遊擊隊順利轉移,主動挺身拖住侵略軍,成為集中營俘虜。
最小的十三歲,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五歲。
袁悠悠眼前浮現出當時的景象, 就仿佛是她親身經曆過一般。
她拿到重要情報, 幾個隊員拚死將她送出去。
她答應隊員,等到戰爭勝利, 就來接她們回家。
如今,這個許諾終於實現了。
袁悠悠張開雙臂, 從牆裏走出來的女人們悉數湧上來,圍住她,抱成一團。
天上的八卦盤越轉越快,發出的光芒也愈發耀眼刺目。
袁悠悠抬頭看看,哽咽著說:“如今國泰民安, 下輩子,你們可以平安順遂, 一生無憂。”
這時,想要幫助袁悠悠逃跑的那個花衣服女人低頭看到自己虛幻的手, 含淚笑道:“原來我已經死了, 早知道,就不用天天擔驚受怕了。”
被困在這裏的幾十年, 她每天都經曆著死之前的恐懼。那是種比死亡還要恐懼千百倍的絕望感覺。
可是她不後悔。
能用自己這點微薄的力量給打鬼子的同誌換來一點點生機, 值了。
和她一樣, 其他女人也紛紛露出解脫的笑。
袁悠悠立正,身板筆直地開始點名:“李春華!”
“到!”
最左邊的女人出列,敬了個禮,靈魂化成金色的沙子,飛進八卦盤中。
“王春麗!”
“到!”
“孫小芳!”
“到!”
“……”
袁悠悠一個一個名字點過去,麵前的英魂一個個消失,最後,剩下那個花布衣服的女人。
她們從開襠褲起就是好朋友,約定好要一起出嫁,當對方孩子的幹媽,或許,這個約定隻能留到下輩子了。
她們相視一笑,兩個靈魂同時升起來,牽著手,變成兩朵金色的花,轉著飛進八卦盤。
袁悠悠心上的重量消失,整個人虛脫,倒在地上。
八卦盤飛回她身上,與之一同而來的,是四麵八方湧動的功德之光。
張強早已被剛剛噴薄而出的靈壓壓得昏厥過去,此刻醒來,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他從未見過這麽美的景象。
“當啷!當啷!……”響起一陣鎖鏈撞擊的聲音。
袁悠悠抬眼,是熟悉的身影。
“我來接你去地府報道。”黑色長袍的鬼差麵無表情地對張強說道。
“我,我不是沒死嗎?!”張強一臉驚恐,本能向後退幾步。
黑無常:“你是質疑我們地府辦事員麽?”
張強朝袁悠悠投去求助的目光。
剛剛這隻鬼好歹也幫了她一把,袁悠悠開口道:“這裏剛剛靈壓很高,我想他隻是被誤吸出來了。”
黑無常翻翻手裏的冊子,說:“張強,三歲騙同學的糖,五歲忽悠同學踩狗屎,七歲給同學賣碟,十三歲離家出走靠坑蒙拐騙為生,二十八歲成為快遞員,多次私拆顧客包裹,偷奸耍懶,前段時間還間接害死一個功德深厚的老太太,該有一劫。”
張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半是羞的,另一半是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些遭到劫數。
“哦,後麵還有。”
黑無常照著冊子念道:“但念在其戴罪立功,可留住性命,願其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張強長鬆一口氣,跪下來,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
袁悠悠的情緒稍有好轉,對黑無常說道:“沒想到地府對每個人安排得這麽細致。”
黑無常輕哼一聲,“都跟你說過我們地府的工作是很忙的,早幾千年前,當時的冥主大人就立過規矩,好人善終,惡人受懲,善惡大小,都要有其歸途。”
袁悠悠幹笑兩聲:“原來地府是一個這麽正能量的地方。”
黑無常不耐煩地對張強說:“好了,既然你的死期未到,以後做個好人。”
“是是是!鬼差大人,我以後一定改邪歸正,重新做人!”張強激動地磕了好幾個頭。
黑無常袖子一揮,張強便隨風消失。
袁悠悠問道:“剛剛這裏有許多亡魂。”
黑無常仿佛從這一句簡短的話中,就猜出對方想問什麽,說道:“她們各自有自己新的命格,必定百歲無憂。”
袁悠悠溫笑道:“謝謝。”
黑無常盯著袁悠悠,半晌,留下句:“過盈則虧。”便踏著風離開。
袁悠悠皺起眉頭,難得這個像師父的鬼差這麽正經地說話,隻是,這是什麽意思?
*
錢警官回到警局沒多久,就接到袁悠悠的電話,水都沒喝一口,又趕到那家飯館。
看到牆裏封存著幹.屍,他這個幹了多年刑警的人都有些心驚,連夜叫人過來勘測現場,在不破壞承重的前提下,盡可能地將牆體砸開。
其中,有許多幾乎與牆融為一體,為了能完整地將屍骨保留下來,還聯係了市裏最頂尖的技術專家。
錢警官眼角有些濕潤,對袁悠悠說:“要不是你,這些偉大的人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久,我替國家謝謝你。”
袁悠悠靜靜看著殘破不堪的牆麵,眼中是一種過去從未有過的情緒。
弱水觀。
要是放任這樣危險的組織存在,那這些英烈拚死守護的人民,不知道會遭遇什麽災難。
如果說之前是被祖師爺威逼利誘推著往前走,那麽現在,她已然停不下來了。
*
夜色濃重,萬物沉寂。
肖沉硯眉頭緊鎖,額前的碎發被汗浸濕,黏在蒼白的皮膚上。
許久,終於從夢中掙紮出來。
肖沉硯坐起來,胸口起伏劇烈,蠶絲睡衣貼在身上,描摹出精瘦的輪廓。
又不記得夢的內容。
肖沉硯摸索著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套帶著清爽香氣的睡衣。這條路他已經走得很熟,即便看不見,也不會撞到東西。
自從眼睛看不見,他就時常做噩夢,卻從來記不起夢的內容。
又好像,不是噩夢,而是一個十分悲傷的夢。
花灑中噴出淅淅瀝瀝的水柱,浴室蒸騰起白色的霧氣。
肖沉硯閉著眼睛站在水中,水珠順著睫毛滑落,堪比一個絕美的電影鏡頭。
“小郎君。”
浴室裏,出現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肖沉硯耳朵動了動,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小郎君我知道你聽得到我說話,你不理人家,人家會難過的。”是個酥媚的女聲。
肖沉硯繼續若無其事地拿起沐浴液打出泡沫,衝淨,關水。
沒有一絲一毫慌亂。
“小郎君,我知道你看不見,但是你摸摸我的臉就會知道我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一個體態嬌媚的女人抬手搭住肖沉硯的肩膀,臉上掛著勢在必得的笑。
肖沉硯沒有理會,徑直走到桌邊,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繡著金線的布袋。
女人的手就像被燙了一下,猛地縮回來。
“你不會以為區區一個護身符,可以擋住我吧。”女人的身後瞬間多了九條尾巴,八紅一白,是罕見的九尾紅狐。
而她有一條白色的尾巴,比普通的九尾紅狐要更厲害幾分。
肖沉硯將護身符握在手心,坐下來,拿出一本書。隨後就像唐僧一樣,任旁邊的狐狸精怎麽誘惑,都一動不動。
雖說這個小郎君手裏的護身符不能對她造成什麽傷害,但近身還是有點困難。
九尾狐在他身邊繞來繞去,都隻看得摸不得,更別說吃一吃。
這小郎君身上的陽氣又香又甜,簡直就是上好的滋補之物,若是能吃上幾口,她的修為和美色定然又會更上幾層樓。
而且,小郎君臉長得這麽俊,哪怕不為陽氣,春風一度也是極好的。
九尾狐不死心,湊到小郎君耳邊朝他吹了吹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男人心裏都在想什麽,是不是我太主動,所以你才故意在這裏假正經?”
肖沉硯眉心微微皺起,仍是無動於衷。
“其實我是來報恩的。一千年前我還是一隻小狐狸的時候,前世的你在山裏砍柴,看到我被一隻捕獸夾夾住,救了我,還幫我包紮傷口,帶我回家養傷。從那時起我就暗暗發誓,等以後修煉成人,一定要報答你。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卻不認識我。”
九尾狐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們九尾狐要靠男人的陽氣維持生命,但我不想委屈自己,如果你不給我渡氣,我就要死了。”
肖沉硯終於開口:“那就當是為了報恩,死吧。”
九尾狐:“……”
“你就這麽殘忍麽?”九尾狐啜泣道,“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人形,等了你千年,你——”
肖沉硯:“剛剛還說要報恩,現在又怪我,看來你不是真的想報恩。”
九尾狐深吸一口氣,牙齒變得尖利,兩隻耳朵也從頭頂冒出來,“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肖沉硯冷漠道:“你碰不到我。”
九尾狐毛茸茸的爪子拍在肖沉硯身上,被一道金光彈開幾米遠。
她的臉上露出狠厲的表情:“你給我等著,不出五天,我一定讓你乖乖就範!”
說完,消失。
肖沉硯站起來,回到床上躺下,好似剛剛無事發生。
“叩叩叩。”傳來敲門聲。
“小硯,你沒事吧?”肖沉墨剛從外麵回來,聽到二樓有很大的動靜,擔心他在房間裏摔倒,便火急火燎上樓。
長兄如父,自爸媽離開後,他就發誓一定要給弟弟最好的生活,不能讓爸媽失望。
“沒事,凳子倒了。”肖沉硯答道。
肖沉墨:“那你早點休息,放心,哥哥一定會讓你看到東西的。”
肖沉硯“嗯”了一聲,沒有再出聲。
肖沉墨握著門把沉沉歎了口氣,終究是沒有開門進去。
這個弟弟本來就少言寡語,如今眼睛看不見,就更是天天悶在屋子裏。雖然弟弟現在才十八歲,但他仿佛已經看到他孤獨終老的一生了。
呸呸呸!
肖沉墨甩掉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幫弟弟治好眼睛。
*
袁悠悠一大早就接到大金主的電話,對方明裏暗裏希望她能去一趟肖家。
雖然肖格是她賺錢路上一塊又臭又硬的絆腳石,但為了不讓金主對自己失去信心,她決定裝裝樣子,跑一趟。
在肖沉墨的百般禮待下,袁悠悠踏進肖家大門,見到肖沉硯,鼻子一皺,脫口而出:“好騷!”
肖沉硯瞪大眼睛,萬年麵癱的臉上露出既驚詫又氣惱的表情。
作者有話說:
抱歉大家這麽晚才回來,國慶節正好遇到點事,心態有點崩,感謝願意等到現在的小天使們,鞠躬。明天開始努力補更,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