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肖家

  第42章 肖家

    夜裏, 袁悠悠剛關燈睡下,感覺腦袋頂上刮過一陣涼風,身上驀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個身穿白色袍子的鬼差出現在床邊, 帽子比那天的白無常短上一截。


    這不是小翠麽?


    袁悠悠睡意消散,從床上翻起來:“你現在可是公職人員,襲擊平頭老百姓罪加一等!”


    小翠做了個揖:“我是專程來感謝小道長的。”


    “感謝我?”袁悠悠眉心微蹙,不大相信她說的鬼話。


    小翠:“要不是你出手阻止,當真讓小姐如了願, 叫鬼差抓回去, 還不知會經受何種懲罰,說不定連個投胎的機會都沒有。那我當真是釀成大錯, 害了小姐。”


    成為白無常手下的鬼差後,她通讀律法, 回想起來,不禁有些後怕。


    如今雖說小姐也要關在弱水牢裏受罰,刑期百年,但她偶爾也能前去探望,小姐也不至於太孤單。


    若是她差事幹得好, 興許還能向閻王求求情,早些放小姐出來, 投個好人家。


    袁悠悠擺擺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要是真感謝我, 以後便幫我通融通融, 給我送去的鬼安排個好胎,我也好跟金主交待。”多收點錢。


    “生前有功德的人, 死後自然會投個好胎, 我定當公事公辦。”小翠儼然有了剛正不阿的派頭。


    曾吃過鬼差的虧, 她立誌要做一個嚴於律己的鬼差。


    袁悠悠敷衍地鼓鼓掌。


    還以為認識了個內部人士,以後就可以在地府橫著走,合著沒啥用。


    小翠又做一揖,道:“我還要去辦我家大人交給我的差事,就先告辭了。”


    袁悠悠回以一禮:“小翠大人慢走。”


    小翠走後,袁悠悠躺在床上,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


    那黑無常說她在這裏幾百年,從未收過徒,可為何,偏偏又在危難關頭出手相救?


    自己身體裏那股時隱時現的力量又是什麽?

    近來,大胖貓身上也總是不見祖師爺魂魄的蹤影,不知祖師爺在忙些什麽。


    難解的事似乎越來越多了。


    *

    袁家客廳。


    一個身著黑色修身西裝的男人坐在客位。


    三十上下,皮膚白皙,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襯衣解開兩顆扣子,喉結立挺,猶如漫畫裏走出來的斯文敗類。


    袁悠悠打量著麵前的男人,目光毫不收斂。要是以前道觀裏有這樣姿色的師兄弟,她身上的擔子可就輕多了。


    不過說起來,她似乎從沒有過師兄弟,師姐妹,連個師叔都沒見過。


    “袁……大師?”金絲邊眼鏡清清嗓子,“我沒想到會是一個高中生。”


    袁悠悠如今客戶眾多,不差這一個,態度也就比先前硬氣許多,挺著腰板說:“我如此年輕就被稱為大師,可見比許多一大把年紀還沒什麽建樹的老家夥強。”


    頓了頓,“收費,自然也是貴一些的。”


    金絲邊眼鏡了然地點點頭:“錢不是問題。”


    起初聽到這句話,袁悠悠還會心髒一顫,現如今,已是司空見慣。


    “請問先生貴姓?”袁悠悠道。


    “我姓肖。”金絲邊眼鏡遞出一張名片,“肖沉墨。”


    沉默?


    這父母起名挺隨意啊。


    袁悠悠看看手裏的名片,黑色的卡片上隻有兩行燙金字,姓名和電話,背麵是一個圖騰。


    這個圖案,好像在哪裏見過。


    肖沉墨繼續道:“我家裏有一件困擾了許久的難事,希望袁大師可以相助一二。”


    袁悠悠收起名片,笑道:“肖先生請講。”


    肖沉墨:“事情要從一年前說起,家弟……”


    麵前的男人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簡而言之,就是這個男人的弟弟一年前突然雙目失明,用什麽法子都治不好。


    袁悠悠露出尷尬之色,說道:“我算命捉鬼的本事不是誇口,定可保你家宅安寧,但這醫學奇跡,確實創造不出來,肖先生是不是找錯人了?”


    肖沉墨搖搖頭,“起初我也以為是生了什麽病,但做過許多檢查,都查不出任何病因。此次來找袁大師,正是受到青雲觀觀主的指點。”


    青雲觀與肖家幾代交好,弟弟又是青雲觀半個俗家弟子,老觀主的話,他信得過。


    袁悠悠對青雲觀有所耳聞,就在不遠的青雲山上,修得十分氣派,香客眾多。


    隻是,她與青雲觀觀主素來沒有交集,對方怎麽會把人介紹到她這裏來呢?雖說香緣觀最近名頭還算響亮,但同行給同行介紹客戶,還是挺稀奇的。


    袁悠悠思索片刻,打起官腔:“肖先生可以先留個地址,待我將手頭的事了解些許,再登門拜訪。”


    肖沉墨也不急,道:“那就勞煩袁大師了。”


    客人一走,袁父立刻從樓梯下來,咳嗽幾聲,“悠悠,作業做完了嗎?”


    袁悠悠尷尬地眨眨眼睛。


    袁父坐到女兒身邊,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你說有個女天師給你托夢,傳你功法,讓你將那個叫什麽‘香緣觀’的道觀發揚光大,雖有些匪夷所思,但眼見為實,爸爸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隻是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妹妹最近都在用功讀書,你是不是也該……嗯?”他沒有明說,但字裏行間以及麵上的小表情都在暗示女兒,好歹裝裝樣子,看看書。


    袁悠悠拍拍老爸的肩膀:“爸爸放心,期末考試妥妥的,不考個年紀第一回 來我以後就不是你女兒。”


    袁父:“!!!”


    這麽突然,馬上就要失去一個女兒了?!

    他以為女兒是不高興他拿她們兩個比較,改口道:“其實學習這東西,差不多就行,不見得非要考出個什麽名堂,咱們袁家家大業大,還愁養不起你麽?”


    袁悠悠義正言辭道:“清華北大是我未完成的夢想,我一定會成功的。”


    完了完了,女兒瘋了。


    袁父幹笑道:“爸爸為你加油,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袁悠悠站起來,“我去寫作業了。”


    袁父忍不住對著女兒的背影說:“作業寫不完就算了,沒關係的啊!”


    女兒嘴上不說,心裏也一定感覺到了來自妹妹的壓力,看來以後不能用這件事激她。


    學習不好不要緊,人瘋了可就麻煩了。


    *

    袁悠悠乘著加長林肯進入一座園林,中央大道平坦寬敞,精心修剪過的灌木叢林立兩側。


    她的眼睛變成金元寶的形狀。


    這樣的大戶人家,出手一定很闊綽。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見多識廣,看來還是天真了。


    肖家經常與青雲觀的人打交道,知道有些道長脾氣怪,稍有哪裏不如意,便不買任何人的麵子。


    作為肖家長子,肖沉墨在這方麵向來注意。


    他很早就站在門口候著,一看到司機打開後座車門,就幾步上前,禮貌笑道:“袁大師。”


    袁悠悠收起財迷的笑容,輕輕點頭,“肖先生還親自出門迎接,太客氣了。”


    “我肖家有求於大師,這點禮節萬萬少不得。”肖沉墨身子側立,讓出進門的路,“袁大師請。”


    “謝謝。”袁悠悠接受肖沉墨的禮讓,心中委實訝異於這個男人的修養。


    對一個高中學生處處恭敬,真正能做到的恐怕不多。


    待袁悠悠進門後,肖沉墨又領先半步,走到前麵,為她引路,“袁大師這邊請。”


    袁悠悠去過那麽多豪門人家,倒是第一次接受這樣的禮遇,對肖家的印象頗好。


    肖沉墨在一扇紋理別致的鬆木門前站定,“叩叩叩”輕敲幾下。


    “小硯,是我。”


    “嗯。”


    待裏麵傳來應答,肖沉墨才轉動金屬把手,將門推開。


    他側身讓到一邊,對袁悠悠說:“袁大師,這是家弟,肖沉硯。”


    房間裏,一排圓弧形的窗戶透進淡金色的陽光,灑在印有古典花紋的地毯上。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坐在櫸木書桌前,修長的手指落在密密麻麻的盲文上。雖說隻盲了不到一年,他卻也熟練掌握了如何閱讀。


    少年回過頭,眼睛生得極漂亮,狹長的眼尾落著一顆小痣。隻可惜,目光沒有焦點。


    袁悠悠看到少年的臉,脫口而出:“肖格?”


    少年蹙眉,似乎是對進入房間的陌生人有一絲抵觸。


    肖沉墨問道:“袁大師剛剛說什麽?”


    袁悠悠盯著屋子裏的少年看了好半晌,雖長得幾乎一樣,但神態與學校見過的那個多話鬼有很大區別。


    她猶豫片刻,問:“肖先生有幾個弟弟?”


    “我隻有這一個弟弟。”肖沉墨疑惑,“袁大師何出此言?”


    袁悠悠走過去,伸出手在這個叫肖沉硯的少年眼前晃了晃。


    倏然,她手腕被另一隻有力的手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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