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幾棟高樓被炸的動靜,說大也不大,如今安全區裏基本是沒人了,富安小區周邊也沒人了,所以爆炸也並未引起誰的注意。
當煙塵散去,虞雪朝四號樓看去,隻見那棟樓已經成為一片廢墟,整個往車庫陷下去,根本分不清哪裏是哪裏了,那兩個人也是深深被埋在廢墟底下,九死無生。
至於其他幾棟被炸的樓,雖然沒炸得這麽徹底,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虞雪最後確認了一遍,沒有留下任何疏漏,便毫不眷戀地離開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去追大部隊。
“我回來的時候,是讓來福開車的,當時車阻很厲害,半天前麵也不挪動一下,它應該還能應付得了。”
來福這個家夥,二的時候是很二,但真需要它做什麽的時候,還是很可靠的。
多多通過它的身體吸收變異植物的能量時,也是在潛移默化地改造它的身體,它比起一般狗子要聰明厲害很多,跟它說了一下怎麽開車,它大致也就明白了。
隻希望不要露餡。
多多道:“別擔心,我去看看。”
虞雪笑道:“是啊,還有你。”
房子是多多的主要寄體,來福就是多多的臨時寄體,隻不過以往都是來福跟在虞雪的身邊,然後多多借來福的身體去到虞雪身邊,這一次卻是反過來了。
車隊中。
車隊長龍以龜速向前移動著,人們心中不免有些煩躁,按照這種速度,他們今天能夠離開h市嗎?
而且有幾輛車發現他們前麵的那輛灰色的車子特別慢,起步和停車都有些遲鈍笨拙,好幾次差點叫他們直接撞上去。
本來就心情煩躁,這下更是仿佛被點燃了路怒症。
最氣人的是,好不容易前麵車流暢通起來,那灰車還是慢騰騰地開著,被好些車加塞了,厚後麵車子裏的人更是憤怒。
“前麵開車的是傻叉吧?”
“會不會開車啊?”
有人探出頭對前麵灰車喊。
但前麵的車子沒什麽反應,司機也沒有降下車窗來回應。
一輛紅車開到灰車邊上,副駕駛座上的人,對著灰車駕駛座邊上的車窗敲了敲:“喂,會不會開車啊!”
這人往車窗裏瞧,可惜這車窗外麵完全看不見裏麵。
這人卻不知道,和他隔著窗戶相望的,是一隻無辜的狗頭。
嗚嗚嗚,鏟屎官,你快回來,狗子要承受不來啦!
就在此時,一道綠光從它身上透出,副駕駛座上出現了一個綠色的男人。
狗子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汪汪地叫了起來。
邊上紅車那人:“臥槽!裏麵是狗在叫?開車的不會是一隻狗吧?”
他同伴無語:“車上有狗不代表開車的是狗,想什麽呢你!”
“不是,狗叫聲真的是從駕駛座上響起的!”
就在此時,有人尖叫起來:“快看,那是什麽!”
車隊裏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往車外張望,很快,他們看到一座鍾樓上,高高地立著一個黑衣人。
“那是誰,怎麽能站得那麽高?”
有人拿出望遠鏡一看,聲音都變調了:“那不是人,是喪屍!是喪屍啊!”
這一下,人們都嚇著了。
喪屍?喪屍能站那麽高?那得多厲害啊?
尤其那喪屍還一直盯著車隊這邊看。
人們都慌了。
前方傳來喇叭命令:“後麵的隊伍,跟上!都跟上!不要停留!”
這顯然也是發現了那鍾樓上的喪屍,讓大家不要掉隊。
人們著急忙慌的,誰都想往前擠。
但人擠人還能擠得動,車擠車卻隻能造成堵車,越想快就越是快不起來。
就在此時,那頭喪屍突然從那鍾樓上一躍而下,整個身體就如同一架滑翔翼,一個直墜,然後猛然拉起,然後嘩一下,朝著這邊飛來。
“啊啊啊!它來了它來了!”
“救命!”
“快進車裏!”
人們驚呼之間,那喪屍已經飛到了前麵的車隊,掀起的颶風將一輛輛車子吹翻,那力量,就如同吹枯拉朽一般,車子在它麵前仿佛隻是玩具。
而車隊後麵的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一輛輛車子被掀飛起來,看著那喪屍越來越近,用不了多久,他們自己的車子也會被這麽掀起來。
有人再也克服不了恐懼,尖叫著打開車門,從車上連滾帶爬下來,朝著後頭跑去。
紅車裏的人也有想下車的,被副座上的青年喝止住:“瘋了?現在下車要死嗎!”
“不下車也是死啊!”
“都給我坐車裏,安全帶都係上!”
眼看著喪屍就要飛到眼前,一車的人都把身體趴下去,抱住腦袋,死死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衝擊,說不定還要和車子一起在空中來個七百二十度大旋轉。
然而想象中的衝擊並沒有到來,一切忽然變得極安靜。
他們悄悄地睜開眼,隻見那黑衣喪屍懸浮在他們麵前不遠處,一張慘白慘白的臉,瞳孔是詭異的一個黑點,臉頰和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襯得顴骨特別高。
與其說這是一個喪屍,其實更像是一頭吸血鬼。
人們驚恐地看著他,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深怕隻要動彈一下就會被對方注意到。
但那喪屍根本沒看他們,反而看著他的前下方。
副座上的青年順著喪屍的目光看過去,不正是那輛灰車?
喪屍在看灰車?裏麵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嗎?
此時,灰車裏,男人已經和狗子換了一個位置,他坐在駕駛座,手放在方向盤上,淡淡地看著前方,和那個懸浮在半空的喪屍對視。
幾天前,他們曾經對視過一次,隻不過當時距離沒有這麽近,而且當時男人是以薩摩耶的形象存在。
喪屍透過車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邊那隻狗子,最後又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然後,那本就綠豆般大小的黑色瞳孔縮得更小了。
男人淡淡道:“滾。”
喪屍往後飄了幾分,似乎十分忌憚,猶豫了一下,轉身飛走了。
紅車裏的青年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就這麽走了?
他剛才是不是聽到那車裏有人說了一句“滾”?
躲在車裏或者車底的人們看到喪屍離開,驚魂未定地探出頭來:“他走了?是真的走了嗎?”
“太好了,我們得救了!”
“外麵的世界太可怕了,我們回去吧,別轉移了。”
劫後餘生的人們激動地抱在一起,又笑又哭。
而紅車上的副駕駛座青年下車後,驚疑不定地看著灰車,有點想上前,又有點害怕。
完了完了,剛才他還罵灰車裏的人是傻逼,他不會無意中得罪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吧?
“後麵的,快過來幫忙!”前麵有人喊。
因為翻倒了太多車子,車裏的人被困,需要人手去幫忙救人。
虞雪回到車隊時,看到的就是亂糟糟的場麵。
無數車子側翻,變形得厲害,或是直接四腳朝天,油箱漏油,還有好多人負傷,好多人哭著喊著,一副大劫過後的樣子,場麵一片哀戚。
虞雪找到自家車子,打開車坐進去,來福高興地朝她搖尾巴,虞雪揉揉它的脖子:“來福,辛苦你了。多多,這裏是什麽情況啊?”
狗子眼神一秒正經:“那個風係一號來了。”
“他來了?這裏可剛出安全區啊,他過來就是為了把前麵那些車子吹翻?”虞雪皺眉,“這感覺好像是不想讓人們離開。”
多多道:“不知道。”
扣扣。
車門外有人敲了兩下車窗,虞雪透過茶色玻璃,見是個年輕男人,很拘謹的樣子,手裏還拿著兩瓶水:“朋友,喝水嗎?”
虞雪:?這麽友好?
多多淡淡看了看外麵這人,從剛才開始這人就一直往車裏打量。
虞雪問多多:“這是什麽人?”
“不知道。”
虞雪想了下,把車窗降下一些:“有事?”
外麵青年更緊張了:“那個,喝水嗎?我們帶了很多水。”
“不用了,謝謝。”
“那要吃東西嗎?我們帶了不少吃的,麵包餅幹都有。”
虞雪用一種防備的目光看著他:“不需要。”她說著就要升起車窗。
青年趕緊攔住:“那個,剛才我態度不太好,罵了剛才你們車上開車的那位兄弟,真的很對不起啊。”
虞雪:“?你罵了什麽?”
“……因為你們車子開得有點慢,我罵了句傻、傻逼。”他聲音特別小,苦著一張臉,“我意識到我的錯誤了,我不該罵人,請你們原諒我,要不,罵回來吧,打回來也行啊。”
虞雪看向狗子,他罵你後,你做了什麽,把人嚇成這樣?
多多默默潛水,這跟他沒關係。
來福重新上線,狗眼無辜,汪了一聲,它什麽都沒做啊!
虞雪:“那你要原諒他嗎?”
來福嗚汪,原諒吧,第一次開車,確實有點慢。
虞雪便對車窗外的人道:“不是什麽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說著便升起了車窗。
外麵青年風中淩亂,臥槽臥槽,之前開車的真的是條狗,那麽把那個喪屍逼退的,也是那條狗,白乎乎毛茸茸的,是什麽狗?
薩摩耶?大白熊?
吭爹啊!
前麵總算是料理妥當了,但有人哭喊著不肯繼續往前走了,調解又花費了不少時間,直到十點中,車隊才繼續上路。
而此時的車隊,已經和前麵的隊伍脫節了。
前麵沒有被風係一號波及到的隊伍,自然是能逃多快逃多快,根本不會停下來等後麵的隊伍。
而後麵的車隊,見前麵擁堵,直接找另外一條路走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中間這一節出現人員受傷、車輛損耗的車隊,和前後的大部隊都脫離了。
原本浩浩蕩蕩,前後都看不到盡頭的隊伍,隻剩下一百多輛車,大卡、大巴、越野、商務、皮卡,各種車子都有,還有不少車在剛才的衝擊中,玻璃破裂、車頭凹陷,反正看起來這支隊伍就很孱弱,十分沒底氣地前進著。
“快點,再快點,大家再提提速,天黑前,我們一定要和前麵的隊伍會合。”
車隊外頭一輛越野靈活地來來去去,檢查哪輛車有沒有掉隊,仿佛羊群中兢兢業業跑前跑後的牧羊犬,一邊用大喇叭喊著。
虞雪穩穩地開著車,跟著前麵的車子,一邊提防可能會出現的危險。
不過意外的是,接下來一路通暢,沒有發現任何危險,人們的精神漸漸放鬆下來。
而此時,前方突然騷動起來,車隊慢慢停了下來。
那輛牧羊犬越野車趕緊跑到前麵去,過了一會兒,車隊徹底停了下來。
有人大著膽子下車,跳上車頂朝前方張望:“我的天呐!”
虞雪有些好奇,這是發生什麽了?
“每輛車,下來幾個人來幫忙,要膽子大的!”前麵有人喊話,於是人們紛紛下車,虞雪也下車了。
一下來,熱浪襲麵,這會兒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道路兩旁的植物被曬得沒精打采,倒伏下去,一眼望去,全是綠色的田野,普通人很難找出一個像樣的路標,來分辨方向。
空氣裏飄來濃重的血腥味。
虞雪來到車隊前麵。
這裏停了很多車,還有不少車撞翻了,現場有打鬥的痕跡,但最後恐怕是人類落敗,留下來的車基本被破壞了,車窗被什麽東西咬破、咬爛。
車裏麵的人,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倒在血泊中,或倉皇逃下車,卻被什麽東西咬斷了脖子,就那麽一半在車裏,一半在車外。
還有人倒在地上,爬行出去好幾米,拖出長長的血線。
而這些屍體的共同之處,就是身上被咬得血肉模糊,甚至缺胳膊斷腿。
“啊!”
“嘔~”
看到這一幕的人,有的直接就吐了。
“這、這是怎麽了?”
“應該是遇到變異獸群了。”一個板寸男人沉著臉說,“兩三個人一組,迅速檢查一遍,看還有沒有人活著,動作快點,變異獸群應該走了,但血腥味會招來其他東西!”
虞雪沒說什麽,直接上前尋找起來。
但很可惜,並沒有活口。
這些死者應該是前麵車隊裏的,在行進的過程中遭遇變異獸群攻擊,倉促之下進行反擊,但最後現場這些人還是被永遠地留了下來。
“沒人活著。”
“全死了!”
那寸頭男人臉色沉重,卻是毫不猶豫說:“把這些車裏用得著的東西拿走,五分鍾後我們馬上離開。”
人們一愣,然後立即動了起來,就算是後麵在車上等著的人,也都下來了。
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但很快,人們簡直拿出了搶東西的勁頭,瘋狂搜刮那些車裏的東西。
裝衣服的包、裝食物的袋子、散落在車廂裏的礦泉水、後備箱裏的各種物資,還有油箱裏的油。
還有人嫌大巴裏坐著擠,看上了一輛車,忍著不適和罪惡感,一邊說著“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也是沒辦法,借你車一用”,一邊把死在車裏的人拖下來,然後把車子開出來。
這車以後就是這人的了。
有人見樣學樣。
現場一片火熱。
一邊是流血和死亡,一邊是還要繼續求生。
虞雪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大轉移的道路,比她想象得要更加殘酷。
這才是第一天呢。
“啊……”
忽然,虞雪聽到了一聲□□,她猛地轉頭看去,側耳傾聽。
確實是有人在□□。
她找了過去。
在道路的側邊,一個長滿雜草的坑裏,躺著一個中年男人,身上全是傷,半張臉被抓傷,眼珠子都沒了,胸口一個巨大的血洞,一隻似貓又似豹子的東西躺在不遠處,已經死透了。
男人還有氣。
虞雪立即走下去。
男人看到了她,掙紮著似乎想說什麽。
虞雪蹲到他身邊,看到他胸膛裏那顆破碎的心髒,瞳孔微縮,她看了一眼旁邊那隻變異獸,那東西爪子上確實抓著同樣的碎肉。
虞雪道:“你……想說什麽?”
男人嘴裏全是血,咕嚕咕嚕地地往外冒血泡泡:“我……女兒,思思……”
虞雪努力分辨著:“你女兒思思?你想問她是安全的嗎?還是要去找她?”
男人瞳孔渙散:“思、思,別怕……爸爸,馬上就……去你那”
男人痛苦的表情上浮現深深的牽掛和不舍,然後頭一歪,至此氣絕。
虞雪怔怔地看著他。
沉默了一下,開始翻他身上的東西,翻到一個錢包,錢包裏有一張身份證,一張和一個女孩的合照,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看年紀,應該是他的女兒。
身份證上顯示,這個男人叫錢宜春。
隻有這兩個東西。
除此之外,男人手裏抓著一把長刀。
這是一把自製的長刀,砍骨刀被焊在一條很粗的實心鋼棍上,刀柄還被布條嚴實地纏了起來。
顯然製作這把刀的主人很用心,可能也寄望於這把刀能給自己的逃亡路,多增加幾分活下去的希望。
可惜,刀的主人依然倒在了轉移的第一天。
虞雪的心情驟然沉重而壓抑。
她輕輕吸進一口氣,然後徐徐吐出,卻吐不出那股壓抑感。
“五分鍾到了,都回來!”
上麵,那個寸頭男人高聲提醒道。
虞雪把錢包和刀拿著,看著這個叫錢宜春的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地站了片刻,轉身離開。
她回到車邊,用一塊布擦拭掉刀上的血,然後坐進車裏,把這把長刀靠門放著。
狗子看著她的動作,多多問:“主人,你怎麽了?”
虞雪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很快,車隊啟動,穿過前麵清理出來的道路,繼續向前。
虞雪開了一會兒車,忽然說:“你說一個父親,臨死前還在牽掛著女兒,心裏是什麽感受?”
多多愣了下:“我不知道,恐怕是滿滿的不放心和不舍吧。”
虞雪又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我爸爸死前,不知道有沒有在想我,他是車禍,搶救無效走的,我一直覺得,一個人臨死前,如果還有放不下的牽掛、沒說完的話、想見但還沒見到的人,是最殘忍的一件事。”
多多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虞雪的點很奇怪,看著那些受了傷,捂著傷處哭哭啼啼的人,她沒有任何波動,看著行屍走肉的喪屍,想到它們從前也是活生生的人,她也沒有多少不忍。
可是看到一個父親臨終前還在惦記孩子,她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個人影漸漸出現,一隻淺綠色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虞雪反手握住他的手,她抿住嘴角,眼底卻有些泛紅,在前麵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轉頭看著淺綠色半透明的男人,說:“剛才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
“我不想要再有那樣的父親死去!我以為我可以淡看這世間所有悲歡離合,再加上,我身邊總是討厭的人比討喜的人多,所以,我不願意付出,冷漠地看待身邊的一切,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別的什麽都不管。但我其實,還是會為別人的不幸而揪心的。”
她看著前方,低聲說:“這個世道,想要活下去,真的很不容易,我喜歡活在人群中的感覺,我喜歡熱鬧和繁華,喜歡身邊多一點讓我感到高興的人和事。那麽我為什麽不能創造一個,由討喜的人組成的人群?創造一個,讓我感到滿意的生活環境呢?”
“否則的話,如果我一直什麽都不做,所有疼愛子女的父母、所有苦苦等待父母的子女、所有彼此真摯相愛的愛人,都失去所愛,我也會感到遺憾的不是嗎?”
男人看著她微垂的側臉,她臉上有著思索,有著糾結,有著困惑,也有著堅定。
他目光十分溫和:“所以你想怎麽做?”
虞雪搖搖頭:“我還沒想好。”
“那就慢慢想,好好想,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
虞雪看向他,接收到他眼中滿滿的支持和讚許,也認真點了點頭。
……
接下去這一整天,他們這個小車隊都挺順利的,沒有什麽東西來攻擊他們,但後來的路上,他們還是陸陸續續看到被丟棄的車、死在路邊的人。
顯然,前麵的車隊走得並不順利。
隻是無論他們怎麽追,都一直追不上前麵的大部隊,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岔路了。
日暮之前,他們順利地來到了h市的邊界,接下去馬上就要天黑了,不適合再趕路了,他們必須找個地方過夜。
此時負責帶隊的,是寸頭男人那些人。
他們是誌願保衛隊的人。
他們之前並不是負責這段隊伍的,隻是在風係一號狂風大作的時候,他們從前麵的車隊被吹到了後麵來。
而作為管理人員,他們經過培訓,知道整個大轉移的具體計劃,所以此時便把車隊往一個防空洞帶。
“今天我們就在這個防空洞裏度過了,所有人,聽從指揮按照次序停車,然後把車上的重要物資拿下來,帶進防空洞,入夜後沒有必要不準外出。”
那寸頭男人指揮道。
人們對於他的指揮,也是比較信服了,紛紛下車,把車上的東西拿下來。
虞雪在脫離隊伍,找個機會進自己的房子,和跟著隊伍一起進防空洞之間猶豫了一下,暫時選擇了後者。
既然她做出了那個決定,就不能再躲在自己的殼裏,她想去看看身邊,有沒有讓她覺得可愛的,如果不在了會讓她感到遺憾的人。
簡單來說,她想用更為溫和客觀的目光,去重新看身邊的一切。
不過,防空洞裏條件肯定不太好,她不想讓來福跟著她吃苦。
“多多,可以讓來福去家裏嗎?”
“想進家裏,必須先找個地方把家放出來,來福待在家裏,等於我們兩個都不在你身邊,我不放心。”
來福也往身邊湊,嗚汪嗚汪的,表達了不想和她分開的意思。
虞雪摸摸它的大腦袋:“那就跟我一起進防空洞吧。”
停好車後,她背上包,帶著狗下車,又從後備箱拿出行李箱。
比起其他人的大包小包,她顯得很齊整利落,就一個箱一個包。
而且她也是唯一帶寵物的。
人們驚奇地看著她腳邊的薩摩耶。
虞雪也在看這些人,掃視了一圈後,發現了一件事,這些人裏沒有多少富安小區的人。
她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她本來就綴在富安小區那批隊伍的末尾,後來來福開車很慢,在車隊裏的位置大概一點點往後挪了,就徹底從富安小區的隊伍裏脫離出來了。
不過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和富安小區的人也處不好。
她跟在人群中慢慢走進防空洞。
防空洞的入口比較隱蔽,裏麵是黑漆漆的,一人多高的隧道,一點點往下延伸,但坡度並不大,人們紛紛打開自己的手電筒照明,還有人點著火把。
有了燈光,人們倒也不太害怕了,隨著越發深入,隧道變得開闊起來,然後他們來到了比較寬闊的地帶。
虞雪用手電筒照著四周,這個防空洞是用石頭砌起來的,一些石頭縫裏,頑強地長出一些草根,但並不多,其他植物更是沒發現,整體還挺幹淨的,不過一些小蟲子什麽的,是避免不了的。
比預期的要好多了。
人們開始四處找自己喜歡的位置,作為今晚的棲息地。
虞雪找了個靠牆壁的位置,把箱子和包放下,手電筒打橫放在地上,用腳把地上的小石子之類的東西踢到一邊去,然後把行李箱打開。
拿出一塊折疊的防水墊,鋪在地上,然後是一個壓縮睡袋,一些需要用的東西。
接著關上箱子,把箱子豎起,放在一邊。
她坐在墊子上休息,來福蹲坐在她邊上,哈哧哈哧地吐著舌頭。
防空洞裏空氣不太好。
虞雪摸摸它的脖子,從包裏拿出飯盆和狗糧,把狗糧倒在碗裏給它吃。
周圍人的目光刷地看過來,一個個目光炯炯地盯著那狗糧,還有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都什麽時候了,居然給狗吃這麽好?”
“我吃得還不如一條狗,它那狗糧裏是不是還有蛋黃?”
“我靠!它還有牛奶喝!”
人們竊竊私語,接著有幾個人朝虞雪走過來:“喂,你們這太過分了吧?我們這做人的,還吃不好呢,你的狗吃得也太好了吧?怎麽好意思啊?”
虞雪頓了下,摸著狗子的毛,淡淡道:“我有能力讓我的狗吃好的,與你們何幹?”
“我最看不慣你們這種人,對狗比對親爹媽還好,這些狗糧省下來能讓多少人吃飽了!還有你這狗,養著有什麽用,還不如殺了讓大家吃個飽飯!”
這人說著,就把手伸向狗子。
虞雪其實反省過,自己之前對待人的態度是不是太粗暴了,不是看都懶得多看一眼,把對方當空氣,就是想把對方打到爆屎。
這樣是不對的。
她想要更溫和一點,去發現身邊可愛的人。
奈何,蠢貨就是有這麽多!總是能這麽容易讓人生氣。
她猛地抓住這個人的手,一擰,人們隻覺得眼前一花,這人已經被她擰住胳膊按在地上。
“啊!啊啊啊!輕點!”
防空洞裏燈光閃爍,這是人們拿著手電筒紛紛照過來。
虞雪按著這人冷冷道:“我有食物,想給誰吃就給誰吃,你覺得你比我的狗高貴,憑什麽,就憑你是人嗎?可在我這裏,你連我的狗的一根狗毛都比不上!”
她拔出刀,貼在這人的臉頰上:“既然你這麽大度,想讓大家飽餐一頓,不如割下你的肉來煮了給大家吃吧,反正你活著,也沒什麽用。”
這人尖叫起來:“你個瘋子,放開我!”
其他人也被虞雪給嚇到了。
“幹什麽?”一聲厲喝響起,那寸頭男人帶著幾個人走了過來。
看到他,虞雪手裏這人的同伴叫了起來:“韋隊,這個人要殺人啊!她就是個瘋子!”
這個韋隊皺眉盯著虞雪:“我說過,鬧事的人一律滾出去!”
虞雪彎了彎嘴角,看著他,又看看其他人,心裏就覺得沒意思。
看來她和這群人也是處不好。
她似乎,永遠都隻能忍受人們時不時的挑釁,還要守這些人定下的規矩。
而如果想安安生生不出事,除非她足夠低調,把自己和狗子都搞得可憐兮兮的,吃不飽睡不好的那種。那樣就不會有人嫉妒她,找她麻煩了。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虞雪扔開手裏的人,站起來道:“鬧事的不是我,是他們。”
韋隊看了看那幾人:“到底怎麽回事?”
很快,他搞清楚了事情,看向那條旁若無人隻顧埋頭幹飯的薩摩耶,皺了皺眉,再看向一旁受害者模樣的幾個男人。
他斥責道:“你們先惹事的,要麽道歉,要麽滾出去!”
那幾人張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樣子:“可是韋隊,明明是她太過分了。”
“是嗎?她過分在哪裏?”
那個被虞雪按在地上的男人,臉上還有紅印子,憤憤道:“大家都吃不飽飯,她怎麽能對一條狗那麽好?”
韋隊毫不客氣道:“那麽多人死了,你為什麽還活著?”
這人梗住:“這、這怎麽一樣?”
“這有什麽不一樣?”韋隊對他說,也是對其他人說:“不過都是道德綁架罷了,誰覺悟那麽高,覺得一個人有許多的食物,就應該貢獻出來,那就先把自己的食物拿出來分享。”
他看了一圈,威嚴的目光壓過去,加上有些凶惡的麵容,壓迫力十足,人們紛紛低下了頭。
韋隊繼續訓誡:“別人能養狗,是別人的本事,既然知道你們活得不如狗,就該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撒潑強搶,再發生這種事,馬上給我滾蛋!”
他最後看向那幾個男的,那幾人垂下頭,咬著牙對虞雪道了歉,然後低著頭匆匆走了,他們顯然是不服氣的,但迫於韋隊的威壓,隻能道歉。
人們紛紛散開。
虞雪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寸頭男,這人看起來一身的正氣,像是很古板的人,沒想到能說出這種話來。
韋隊接著看向虞雪,道:“你不適合住在這裏,帶上你的狗,跟我來。”
虞雪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拿上自己的東西,來福也乖乖地叼起自己的飯盆跟上。
虞雪被帶到一個單獨的房間,雖然依舊是四麵掉灰掉渣的石壁,但畢竟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了。
韋隊問虞雪:“你是異能者嗎?至少應該有特殊的本事吧。”
他看著那條皮毛油光水滑,幹幹淨淨的薩摩耶,能把狗養得這麽幹淨健康,絕對不是一般人。
他對虞雪伸出手:“我們現在急缺管理人手,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虞雪不置可否,把東西放下來,讓狗子繼續吃東西,這才說:“加入你們,去管理外麵那些人,然後順便保護他們?”
她語氣裏有幾分不屑,想要吃她的狗的人,配嗎?
韋隊笑了笑,一個麵容凶狠,讓人看了就犯怵的板寸大漢,笑起來卻多了幾分親和力:“你憤怒於他們冒犯了你,這很正常,但冒犯你的隻是個別人,一個群體裏麵,往往越是喜歡惹是生非的人,跳得越高,但就因為那些人,你就要否定所有人嗎?”
虞雪沉默下來。
她想到了學校裏的盧曉藍、薛俊郎等人,他們確實可惡,但學校裏也有穆和平、班長那樣的。
想到了她親戚裏,有虞威山那樣不要臉的,也有她爺爺那樣,臨死前替她考慮的。
想到富安小區,有那些又煩又會挑事的,也有403男主人那樣心軟的。
想到那日小刺藤出事時的指揮部裏,有陳欣、喬野那樣恨不得讓人一巴掌拍死的,也有為小刺藤打抱不平、想要努力救它的。
但在她心頭占據主要印象,讓她第一個想起的,總是那些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