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們回家
“秋寒，我答應過你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一定會帶你見葉清塵的！”他將洛秋寒扶到城門口，雙眸灼灼望著禦林軍，身形陡然一動，衝進了密實的人群。
洛秋寒倚靠在牆壁上，無神的眼眸望著宣德殿方向，凍成血痂的手抖抖索索地在地上抓著，驀然抓住了一名樂師掉落的長笛。
氣勢恢宏的宣德殿被一段段紅色布綢遮住。鮮紅的燈籠，絢爛的煙花，將宣德殿點綴的金碧輝煌。殿內，寶光輝映，珠寶美玉，鮫人淚，珊瑚樹，各種珍奇異寶讓人目眩神搖。
“清塵，喜歡嗎？”洛雲岱望著堆滿寶器的宣德殿，有些得意地說道。這些東西，隨便拿一件出去，足夠普通百姓享用一輩子了。
葉清塵卻看都沒有一眼，這些世人豔羨的東西，在她眼中卻一錢不值，她所要的，其實很簡單，隻是洛秋寒平安幸福。
洛雲岱見葉清塵無動於衷，不由微微露出了失望之色，雖然他知道葉清塵不會喜歡這些東西，但是潛意識裏認為隻要是女人都會喜歡珠寶美玉的，就算是葉清塵也不會例外，他很想看到她露出笑容時的神情。
葉清塵的目光落在了宣德殿高高的門檻上，在她眼中，這條門檻是一道深不可測的鴻溝。
如果越過去，從今以後，她和洛秋寒之間便會有永遠無法填補的溝壑。
冰冷的心再度有了一絲猶豫，她咬了咬牙，眸光變得堅定，白色的衣擺飄飛起來，她輕輕一跨，一隻腳已經踏入進了宣德殿。
城門外，忽然傳出了一聲悠揚的笛聲。那笛聲清越之極，仿佛一隻灰色的鶴從湖中躍起，然後一頭飛進了莽莽蒼蒼的雲霧中。
葉清塵的神情倏然一止，即將落在宣德殿的腳凝滯在空中，再也踏不下去。這一曲，是他們在葉府新宅舞劍弄曲時的琴曲，她舞劍，洛秋寒彈琴。
琴音清冽，笛聲輕揚，同一樣的曲子，此刻奏來卻是完全不同的意境。
那時的琴音，清冽溫婉，充滿著柔柔情情，此時的笛聲卻如杜鵑泣血，落花悲秋。
葉清塵驀然轉身，目光穿透了層巒疊嶂的宮宇樓閣，仿佛看到了一個羸弱的白衣人，扶笛而泣。
似是哀求，似是哭泣，又似滔滔的憤怒，原本悠揚的笛聲，在葉清塵耳邊卻漸漸地淒厲起來。
她仿佛看到那隻穿入雲層的仙鶴，一往無前地向上飛躍，天空是它的夢想，在沒有觸碰到天宇的時候，它是不會停歇下來。
若停，便是它生命終結時！
笛音陡然一轉，悠揚的樂聲竟充斥著一股殺伐堅定之音，遙遙地訴說著他的堅定。
美麗的眼眸泛起了迷蒙的水霧，光色翻轉，葉清塵遙望著玄武門方向，遽然一點足，輕盈迅捷地向宮外飛去。
洛秋寒的笛音很清楚地告訴了她，如果她和洛雲岱結婚，他便毫不猶豫地終結自己的性命。這個傻瓜，為什麽要這麽傻！明明隻要變通一下，就可以輕鬆解決問題！
好，既然你這麽決絕，那麽，我們再不分離，天堂黃泉，我們一同奔赴！
冰涼的淚飛灑在空中，被漫天飛舞的雪花包裹，眨眼間，葉清塵的身影已經飛掠出了洛雲岱的視線。洛雲岱怔怔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一張俊秀的臉陡然變得血紅無比，墨黑的眸子掠過一道陰狠暴虐的光芒。
“葉清塵，你一定會後悔的！”他衝著玄武門方向，憤怒地咆哮。他為她付出這麽多，甚至將整個江山都讓了出去，所求的隻是一個婚禮的形式，他不需要一生一世地廝纏著葉清塵，隻需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就足夠了！
可是，僅僅這一點微薄的要求，都被他們無情地拒絕了！
洛雲岱的腦海裏全是瘋狂地報複念頭，他猛然將萬蟲穿心蠱催發到極致。劇烈的痛苦頓時撕扯著身體，俊秀的臉扭曲在一起，失去了往日的英俊，可是洛雲岱卻兀自瘋狂地笑著，腳下踉踉蹌蹌地往宮外走去，嘴裏喃喃道：“你們這對狗男女，我要你們嚐盡生離死別的痛苦！”
……
玄武門口，洛秋寒吹奏完一曲，全身的力氣幾乎都耗盡了，他依靠著城門，雙眸望著宮廷方向，眼眸漸漸渙散了神采。清塵，你沒有聽到我的答案嗎？沒有看到葉清塵出來，他的神色開始變得絕望，手中的長笛慢慢舉起，一端對準自己的胸口，緩緩向下。
“秋寒－－”一個清冷，卻夾雜著激動，又有些哭泣的聲音從城牆內傳出，接著守護在城門口的侍衛忽然一陣潰亂，人流紛紛朝兩邊倒去，一抹白色的身影驟然闖進了洛秋寒的視線中。
“哐當－－”長笛掉落在地上，蒼白的唇綻出了一絲暖煦的笑，雪花繚繞飛舞在他的周遭，冰冷美麗。
“住手，都給退下！”看到葉清塵從皇宮內衝出，深知皇上和她之間的關係，天河趕緊令侍衛撤退，不過已經晚了，葉清塵的劍比鬼厲還要淩厲幾分，眨眼數十名侍衛傷在了她的劍下。
宛如一陣風掠到洛秋寒身邊，葉清塵一把將洛秋寒擁在懷裏。洛秋寒的頭依靠在葉清塵的懷裏，感覺溫暖無比，笑容愈發燦爛美麗。
“傻瓜，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再也不分開了。”葉清塵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地落在洛秋寒的身上。
她以為她的淚水早已幹涸，原來至情時，卻是這般脆弱。
“回家。”洛秋寒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頰，眸光帶著一絲溺寵。
“是的，回家。”葉清塵低聲回道，抱著洛秋寒，躍上了馬背，揮手一砍，將連著車廂的繩索斬斷，雙腿在馬腹一夾，風一般地朝前馳去。
“清塵姐姐－－”一名女子匆匆地從官道上跑了過來，好不容易趕到玄武門時，驟然看到一匹駿馬載著兩人風馳電掣般從旁邊掠過。馬背上的人影正是葉清塵和洛秋寒。
另一匹駿馬飛也似追來，還未等冷心回過神來，她的身子陡然一輕，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中。冷心一驚，正要掙紮的時候，鬼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動，我們去追清塵和秋寒，我怕他們會做傻事。”
冷心的心陡然一沉，鬼厲所說的傻事，不會是生無可戀，一起尋短見吧！
洛秋寒依偎在葉清塵的懷裏，身體輕輕發顫，雙唇緊緊閉著，忍受著難以想象的折磨。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緊緊攥著葉清塵的衣角，臉色如雪一樣蒼白。
他的眉梢卻帶著笑，肉體仿佛和靈魂分離了一樣，他竟感受不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了。
“清塵－－”他仰起頭，自知大限將至，失神的雙眸怔怔地望著那張清秀絕倫的眼，將她的一眼一眉都繪進心裏。
情深緣長，來生定要和你在一起，驀地，他揚起了一抹蒼涼的笑，生命如同風中的殘燭，搖擺不定，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葉清塵咬著牙，沒有低頭，淚水已經幹涸，落不下半滴，秀美的臉如同美玉雕塑一樣，冰寒無比。“秋寒，你等一下，我這就帶你去看一下開在黃泉彼岸邊的曼珠沙華。”她輕輕地呢喃，手中的軟劍猛然插入了駿馬的後臀，駿馬吃痛不已，速度陡然飆升，飛一般地朝前方奔去。
為了得到不死丹，她曾用威力無比的炸藥威脅過葉天，並從葉天那裏得知，葉家新宅被程潛種下了南疆兩大奇毒之一－－曼珠沙華。曼珠沙華，聽到這個名字時，她微微一顫，心頭升起了一股莫名地情愫。
這個世界，曼珠沙華是世上最毒的毒藥之一，在她的那個世界，曼珠沙華則被喻為黃泉彼岸花，花開妖冶燦爛，指引著亡魂。
洛秋寒被她一劍重創，洛雲岱又引動兩心蠱，再加上洛秋寒已心生死誌，生命已如瑩瑩之火，就算冷心全力施救，恐怕也回天乏力。不過，此時的葉清塵卻異常平靜，人便是這樣，當事情避無可避的時候，反而會坦然麵對。
秋寒，我不會撇下你的，縱是碧落黃泉，我也會跟隨你而去，不離不棄，就讓曼珠沙華引導我們吧。清秀的臉綻出了款款的笑，駿馬已快奔至葉府新宅。
高大恢弘的府邸，此時雙門緊閉，原本這裏住著數十名下人的，此時一個人也為瞧見，整座府邸透著一股陰沉沉的死氣。葉清塵縱馬來到葉府新宅，來到門口時，飄然飛下。抱著洛秋寒，凝望著高高的朱紅大門，葉清塵抬起腳，重重一踢。
大門沒有上鎖，“吱嘎”一聲，沉重的門緩緩開啟，露出了一絲薄薄奇異的光輝，一股淡淡的香味從裏飄瀉而出。
“秋寒，我們回家了。”葉清塵低頭，溺寵地看著洛秋寒，神色清越。
洛秋寒仰起頭，臉白如雪，青色的血管纖細畢現，淡淡的笑容如同被風追起的雪塵，淒美淡薄，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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