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螢火蟲
雖然明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但是她真的沒有辦法看著洛秋寒一天天忍受著煎熬。
如果可以，她願意替他承受這一切。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現在擺在葉清塵麵前隻有兩條路，一條是他們三個人一起死，她與洛秋寒在地下做一對黃泉鴛鴦；另一條則是答應洛雲岱的條件。
死，一瞬便可以達到，殺人從不手軟的葉清塵從不會有半分猶豫，可是一想起洛秋寒和她還有一線生機，這一絲殺念便生生被止住。
然而妥協下去，為冷心爭取時間，這其中的誤會又怎麽和洛秋寒說明呢？倘若他真的誤會呢……短暫的猶豫，葉清塵隨即做出了抉擇，與洛雲岱假意結婚，換取洛雲岱永不催動兩心蠱和萬蟲穿心蠱。
……
後院的另一邊，瀕臨與生死邊緣、痛不欲生的洛秋寒忽然平靜下來，失神的雙眸逐漸恢複了神采，白如紙的臉漸漸有了一絲血色。
“秋寒大哥……”冷心鬆了一口氣，剛才真的嚇壞了她了，明明疼到極致的痛，他卻偏偏忍住，一聲都不吭。做到這些，需要極強的意誌力，若是換成尋常人，這樣強自忍住，不哼一聲，恐怕沒被疼痛折磨死，就先崩潰了。
洛秋寒虛弱地睜開眼，平複了疼痛欲裂的四肢百骸，兩眼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良久才回過神來。
“冷心……”他輕輕喚道，薄涼的眸子裏載著碎裂的波光，讓人不由心疼，“你告訴我實話，我這毒還有沒有辦法解？”清塵的反常舉動，以及痛楚接二連三的發作，這一切都告訴洛秋寒，他中的毒並不簡單。
冷心眸底迅速滑過一絲擔憂，她搖搖頭，連忙說：“秋寒大哥，萬事萬物陰陽相克，所以沒有解不了的毒，你之所以反複發作，是因為蠱毒太過霸烈，完全去除的話需要一段時間。”
洛秋寒一眼不眨地望著冷心，對方一閃而過的擔憂並沒有瞞住他：“冷心，不要安慰我了，告訴我實話，我還能活多少天？”葉清塵不分晝夜地陪伴在他身邊，以及昨天那一曲悲傷的情歌，洛秋寒多多少少都感覺到了。語氣不由帶著一絲悲涼，死，他並不怕，怕的是他死後，清塵會傷心難過一輩子。
“不，你的毒並不是無藥可醫，隻是我現在沒有辦法配置出解藥，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能配出解藥。”冷心接忙解釋，差點說出了兩心蠱的真相，“由於你體內有金蠶蠱的毒，我隻能暫時壓製住其毒性，卻不能解開，所以每隔一段時間蠱毒都會發作，事情還沒壞到你想象的地步。”她說的急切真摯，加之情況大致和事實相同，所以洛秋寒沒有看出異狀。
“真的？”陷入絕望的洛秋寒重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恩。”冷心點點頭，她已經有一些頭緒，現在欠缺的是時間，“所以你一定要堅強，和清塵姐姐一起度過這次難關。”冷心抓著他的手，鼓勵。
“恩。”洛秋寒點了點頭，心頭卻有一絲隱憂，這樣的疼痛，他不知道還能承受多久，而他不希望清塵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因為她會更痛苦。
但願，冷心能早點配置出解藥。
……
夜，漆黑一片，月色躲入了雲層之中，冰涼的夜風充斥著四周，預示著寒冬即將到來。
屋子裏，葉清塵一臉凝重，冷心和鬼厲坐在她對麵。
“清塵姐姐，這麽晚召我們來是不是有急事？”冷心一臉憔悴地說道，這些天，她夜以繼日的閱讀文獻，配置解藥，實在忙壞她了。
鬼厲沒有說話，非常擔心地望著葉清塵，今天的葉清塵似乎和平時不大一樣。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宣布，再過七天，我會和洛雲岱結婚。”她平靜地說道，一絲痛楚卻在眸中一閃而逝。要是讓洛秋寒知道，他會怎麽想？
“啪嗒”一聲，鬼厲抓著的扶手應聲而落，而他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嚴峻，雙眸緊緊地盯著葉清塵。
“姐姐，這到底是為什麽？”冷心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睡意全消，不可置信地望著葉清塵。她沒有聽錯吧，與洛秋寒深深相愛的葉清塵，居然會嫁給他們的仇人，洛雲岱！
“是不是他要挾你了？”鬼厲的聲音陰沉地能擠出水來，森冷的眸光迸射出凜冽的殺機。
“算是吧，不過我也是自願的。”葉清塵緩緩說道，麵對著兩位摯友，她不想隱瞞事情的真相，“我和洛雲岱是假意結婚，隻要我和他完成這個儀式，洛雲岱便不會催動兩心蠱和萬蟲穿心蠱。”
“洛雲岱雖然暴虐陰冷，反複無常，但我知道這一次他一定會信守諾言。”葉清塵淡淡說道，其神情似乎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
“清塵，你是不是瘋了，你有沒有考慮過洛秋寒會怎麽想？”鬼厲不同意，如果他是洛秋寒，絕不會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與別的男人結婚，雖然葉清塵的初衷是為洛秋寒好，但是愛情不容背叛，不容褻瀆。
一向精明冷清的葉清塵，怎麽會連這一點都看不透？
“姐姐，你不要答應，我已經摸到了配置兩心蠱解藥的門檻，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配置出解藥的。”冷心也不同意，雖然這隻是一個形式，但是對葉清塵和洛秋寒來說，意義則不同。如果葉清塵真這樣做了，這事將會是他們之間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痕。
洛雲岱的心好惡毒！
“可是我等不了。”葉清塵忽然一改冷靜的神色，清冽無波的眸光忽然蕩漾起無數的漣漪，星霧點點閃現，“我無法再忍受秋寒日日受兩心蠱的折磨，他痛一分，我便痛十分。這些日子，我從未睡著過，哪怕是閉上眼睛，我都一直想著他。他見我睡著，蠱毒發作時便強自忍著痛，不發出任何聲音。”
“可是越是這樣，我的心就越痛。我好怕－－”淚水終於傾灑而下，葉清塵的聲音冰冷入骨，“哪一天我會控製不住自己，一劍殺了秋寒。”
鬼厲和冷心聽後，默然無聲，設身處地想，如果換做他們心愛的人承受折磨，他們會怎麽做？恐怕會和葉清塵一樣的選擇吧。
有時候就是這樣，明知道錯的，卻偏偏無路選擇。
沉默良久，冷心抬起頭，忐忑地說：“那秋寒大哥怎麽辦？我怕他受不了這個刺激，要不要把真相告訴他？”
葉清塵搖搖頭：“不可以，我和洛雲岱的協議中就有這麽一條，不能讓秋寒知道真相。”
鬼厲蹙眉，忍不住說道：“清塵，你知道秋寒的性格，如果他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你，恐怕到時候事情更加難以收場。”
“所以這也是我找你們的原因，趁還有三天時間，冷心，鬼厲，你們帶著秋寒，走的越遠越好。”
“可是你不在我們身邊，秋寒大哥會起疑心的。”冷心說道。這個辦法不妥，如果一路葉清塵沒有同行，洛秋寒一定不肯出發。
“告訴他，我先一步去南疆采克製蠱毒的稀有草藥，而你們就往南疆方向趕去。等事情一了解，我就和你們匯合。”葉清塵想好了對策。
鬼厲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站起身來，低聲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葉清塵微一猶豫，輕聲說：“明天吧。”說罷，轉身走出房間。
鬼厲和冷心對望一眼，眸中盡是擔憂之色，葉清塵的方法可行嗎？還有洛雲岱真的會恪守誓言嗎？
一瞬間，憂慮彌漫了整個屋子。
……
葉清塵走回寢屋，走到門口時，腳步放輕，生怕驚醒了熟睡中的洛秋寒。她輕輕地走到床邊，伸出雙手，並未觸摸，而是憑空描繪著他臉部的輪廓。
“秋寒，我們要暫時分開一段時間，隻要這裏的事一了，你我就去塞外海疆，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她默默地說著他們的誓言，一翻手，從口袋中取出一個精巧的琉璃瓶。打開瓶塞，無數隻翠綠晶瑩的螢火蟲從琉璃瓶中飛出，圍繞著洛秋寒飛舞不止。
這是葉清塵特意培育的螢火蟲，可以追蹤洛秋寒身上的氣味，不管他走到哪兒，都能準確地尋到他的蹤跡。不過這些日子，她不在洛秋寒的身邊，所以將螢火蟲放出，陪伴在他的身邊，就如同自己陪著他一樣。
螢火蟲生命短暫，活到深秋已是不易，更何況是初冬，所以葉清塵放飛全部螢火蟲，她希望在螢火蟲受不了嚴寒酷凍全部死去時，她能趕回洛秋寒身邊。
望著被幽幽螢光圍繞的洛秋寒，葉清塵靜靜地坐在床榻邊，猶如一尊雕像一樣，不過眸光卻似月華如紗，雖冷卻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郊外逐漸由金雞放鳴聲，一直默然不動的葉清塵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想去理一理他額前淩亂的頭發。
手即將碰到墨發的時候，陡然一止，眸光定定地落在上麵，腳下一點，身子飄然朝屋外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