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241章
不過，這話他可是不敢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保住性命，之後再慢慢教化這些粗鄙之輩。
胡浪掃視兩人，何濤的話，他覺得毫無道理，這是自然了，既然落草為寇，當然就不怕朝廷了，以前不和朝廷大軍衝突，那是沒有勝算，但這次不同了，胡浪也是有人脈的，思陵州的軍隊調動，他可是清楚，思陵州沒兵了。
現在陳家要求結盟，兩家聯手，對付思陵州那些老弱病殘，還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至於朝廷之後派大軍征討，他更不怕，連陳沖都想到逃到安南去，他胡浪自然也想到過，而且他不像陳沖是土豪士紳，在乎家業，他到哪裡不是土匪，說不定避了風頭，又可以回來。
這就是立場的不同，看法就相異，陳沖十分糾結的事情，胡浪卻是滿不在乎，其實他早就劫掠過安南的村莊了，相比起滿清這邊的村莊，安南那邊的防守更薄弱，當然油水比較少就是了，畢竟是蠻夷之邦。
當然，不是說那些村子就是什麼異族，其實也多是漢民，安南北部，是有很多漢人居住地，他們多數是在滿清活不下去了，又不願落草為寇，只能到安南討生活。
只是這些地方土地貧瘠，產出不多，加上安南的土豪劣紳的壓榨，自身溫飽都尚且不足，如何供養胡浪他們呢？
苦日子胡浪過得多了，自然心就狠辣，思量一番之後，就道：「這買賣可以做，連陳家的人到不怕官府，我們怕個球啊！不過，這結盟的事情，需要好好合計一番才行，陳家富庶，我們要多撈一些好處。」
何濤沉默不語，他不願意摻合。
史超進則是興緻勃勃，和朝廷大軍對抗，這可是讓人興奮的事情，想起水滸傳中的英雄豪傑，大破官軍，自己也能做到嗎？到時候，自己十紋龍，賽史進的名頭，肯定可以響徹大江南北。
呃，這大江說的不是長江，是流經廣西南部的鬱江，位於珠江上游的西江的上游，總之，是珠江水系分支西江水系中的一條。
史超進就這見識了，能縱橫鬱江兩岸，他就覺得自己祖墳都冒清煙了。
陳家村中，陳沖一直都沒有睡，最多就是稍微歇息一下，一直在等待消息。
無論是張青旅，還是朝廷方面的消息，他都想要知曉，第一時間知曉，他要做出準確的判斷。
很快，張青旅回來了，帶來了五狼山方面的消息，胡浪答應結盟，但是條件開得很大，一副飢不擇食的樣子，但張青旅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就答應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對付朝廷大軍，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邊的，而且暫時只是供給一些兵器和糧草，大部分都是要在戰後才能兌換，戰後是否兌現，還不是看情況而定？
「你說胡浪要和我會面，並且簽訂盟約？」陳沖撇嘴道。
這些山賊，什麼時候那麼有頭腦了？
「應該是那何濤的注意，他畢竟是讀過些書，不是尋常匪類。」張青旅似乎是猜到陳沖的想法，道。
陳沖點頭道：「這的確是有可能的，不過，這不重要，既然要對抗官軍了，就算是留下一些把柄，也沒有所謂了，一切都以大局為重，今夜我就會一會對方。」
張青旅聞言欣慰，起碼陳沖看起來還算穩重，別看他現在勞心勞力，想法設法幫助陳沖對付朝廷大軍，他可不是真的膽大包天有謀反之志，實在是現在局勢變成這樣，無法退卻了，張青旅一家都在陳家村，不附從，那分分鐘是全家遭難了。
張青旅全家都是吃陳家的，用陳家的，可不會為了滿清就背棄陳家，連一家性命都不要了，其實陳耀和羅獻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只有陳荒是死忠，這也是陳沖將兵權交給陳荒的緣故了。
和胡浪的會晤，尚未開始，思陵州方面的消息就傳來了，的確那邊是起兵了，但是也只是動員，尚未出發的，估計要等到明天才行動。
滿清的兵，早不是當年的八旗勇士了，廣西的兵馬，也只是綠營兵，兵備不修，不通戰事，平時剿匪都不給力，在精銳都抽調之後，效率就更低了。
這次出兵，由徐智負責，明明是為了自家辦事，但是卻一直都無法快速動員出兵，這倒是給陳沖多了許多準備的時間，靜候對方的到來。
……
夜深人靜。
陳沖、張青旅和陳荒，以及五十名村中壯丁，在村南守候著。
而不久之後，一隊人現出蹤影，雙方都十分的警惕，慢慢的接觸，知曉雙方身份，但仍然小心翼翼。
張青旅首先過去打招呼，然後回來，雙方才正式會晤。
陳沖、張青旅和陳荒一方，身邊還有幾個護院，對面則是胡浪、何濤和史超進，以及一些親信。
張青旅一番介紹，雙方就算是認識了，胡浪看著陳沖一臉鄙夷，不過是個毛頭小孩，竟然作為主事，也不知道陳家村是不是沒有英雄了。
陳沖對此絲毫不在意，觀其言，察其行，早就聽聞過胡浪的情報，對方瞧不起他年幼，他更瞧不起對方的無知，作為穿越者，陳沖可是見過大世面的，在偏僻之地，應付一些莽夫，如果不是事態緊急，他還未必會如此隆重。
反而是何濤和史超進讓那個陳沖有些意外，這何濤一看就是精明的人，史超進的勇武也是遠近聞名，他都有了惜才之心，不過當下也不表露，和胡浪做了約定，簽訂了盟約，將兵器和糧草一送，雙方就算是結盟了。
何濤看著陳沖舉止穩重，微微驚訝，但是卻沒有多言，他是不支持這次結盟的，被帶來也是因為盟約是他提出的，主要是擔心陳沖會玩花招。
胡浪不懂，但何濤卻是明白，讀書人玩的陰招多了去了，一個不慎就會陰溝翻船的，哪怕山賊土匪，面對讀書人的花花綠綠的詭計，也只能飲恨。
雙方很順利，結盟完成，並且商定互通情報，打探朝廷大軍的消息。
說起來，徐智方面的行事，大大咧咧，對於陳家和五狼山雙方來說，和剝了衣服的女子差不多了，蓋因徐智不覺得陳家會反抗，更想不到陳家行事如此激烈。
單從這一點看，陳沖他們就佔據了先機。
……
徐智率領的清軍，拖拖沓沓，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之後，終於出發了。
看著身後的大軍，徐智神色有些不渝，沒有法子，這樣的渣渣兵，連他自己都看不順眼，幸虧這只是一次武裝遊行，呃，他自己認為的，不然真的開干，說不定會吃大虧。
到了此時，徐智還不覺得陳家會反抗，陳沖不過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兒，不是徐智看不起他，毛兒都沒有長齊，哪來的膽量抗拒官軍？
所以，徐智雖然對手下的兵丁不感冒，但想到不久之後，徐家的根基就有了，還是覺得比較舒心的。
不容易！真不容易啊！
徐智雖然沒有他哥那麼操心，但是也知道徐家的狀況，要在這思陵州發展起來，可不輕鬆，這兩年來苦心經營，可謂是兢兢業業。
其實這思陵州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其實這裡既然說是州，那守官理應是知州，但實際上卻是只是派了個知縣來，就是因為這裡窮鄉僻壤的，沒有什麼油水可以撈，也就是徐茂沒有什麼根基，才會被派來這裡吃苦。
但油水少，也有好處的，別人看不上，徐家看上了，就可以吃獨食了，徐茂的謀划，沒有什麼束縛，一直都是大刀闊斧的行事，不然徐智想要謀個官身，哪是那麼容易的，在其他地方，想要謀個一官半職，何其艱難？
這也算是徐茂本事了，思陵州地處邊疆，匪患嚴重，但被徐茂治理之後，不說匪患絕跡起碼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在這動亂時局，廣西各處匪患眾多，徐茂治下的思陵州「安定」如常，這就凸顯出來。
這也是徐茂敢冒大不韙，謀奪陳家這樣的土豪士紳田產的緣故，不然尋常時候，徐茂哪來這麼大膽，只要此事一成，經過一段時間的推移，隱患就會消失。
說起來，還是多虧了背面的髮匪作亂，現在徐智在軍中無人能制，可以便宜行事。
在思索之時，徐智也和周圍的一些屬下吹牛打屁，同時許諾等到了陳家村，肯定好好招待眾人。
那些清軍自然是大喜過望，這次事情他們多少都知道一些消息，全是為了徐家效力，他們是不怎麼願意出戰的，此時聽到可以得到好招待，那又不同了，就當是去郊遊好了。
……
在下午時分，離陳家村不遠。
陳沖和胡浪兩支隊伍都神色嚴肅，清軍已經進入了伏擊範圍，大戰就要開始了。
清軍的表現十分不堪，連個偵查的探子都沒有，簡直不可思議，這表現連山賊土匪都不及，這讓陳沖和胡浪都覺得此戰有戲。
不過，敵人總歸是官軍，他們還是比較謹慎，不敢有絲毫大意，在緊密商談一番之後，才開始行動。
這次大戰，是陳家莊的事情，山賊只是盟友，但是很明顯的，陳家莊的壯丁，興緻不高，因為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能夠知道要面對的是朝廷大軍了。
哪怕是陳沖答應事後每人五畝地，但這些壯丁依舊忐忑，幸虧陳荒能鎮住他們，不然他們都會扔下兵器不幹了。
陳沖沒有法子，只能讓壯丁和山賊混在一起，這其實就是讓山賊見識陳家壯丁。
很快，聯軍一同出發，對清軍進行伏擊。
殺聲四起，陳家壯丁，五狼山山賊，瘋狂的撲殺向清軍。
清軍當即就蒙了，在死了好幾個人之後，才有人拿起火槍反擊，但效果寥寥。
陳家壯丁和山賊已經殺紅眼了，一陣掩殺，清軍就敗退了，這是一面倒的戰鬥。
陳沖看不太清楚戰場上的狀況，但也知道勝利了。
連胡浪這個山賊首領，也衝上了戰場，準備殺幾個俘虜，顯示自己的勇武，提高自己的威望。
陳沖雙目微眯，將手中的火槍抬起，悄悄扣下了扳機，然後在快速收好槍。
戰爭結束了，大半的清軍投降，陳家莊和五狼山的聯軍，損失微乎其微，不過很意外的，胡浪死了，中槍身亡，也不知道哪來的流彈，一槍打爆了他的頭。
所以勝利的聯軍，也就沒有繼續追擊了，連徐智都放跑了，也沒有計較。
陳沖帶著壯丁，看押俘虜，雖然多都是些老弱，但也不是沒有能用的，如果真的篩選，也差不多能找出三五十個可以用用，怎麼說也是正規軍，受過訓練，當然，現在的清軍大多會偷懶就是了。
而五狼山那邊氣氛就十分沉悶了，胡浪的死，對他們打擊很大，那是大首領，第一頭目，就這樣死了，他們的親信們都說要殺光俘虜，為胡浪報仇，還真被他們殺了幾個，但後來就被陳沖阻止了。
開什麼國際玩笑，其他人不知道，陳沖豈會不知道人口的重要性，這些俘虜已經被他內定為他的子民了，就這樣殺了多可惜啊！
陳家村的精壯，可以說都被拉入軍隊之中，在陳沖穩定下來之前，田地都無人耕，這些俘虜，陳沖已經打算讓他們服勞役，免費耕田，三年之後才能恢復自由，陳沖對自己的計策大為滿意，自然是愛民如子了。
一方要殺俘，一方則是進行保護，頓時就鬧起來，手下的人做不了主，自能是上面的人談判了。
「陳沖，你這是什麼意思，要維護這些俘虜！」史超進語氣火爆，眼睛瞪著陳沖，彷彿要吃人一樣。
陳沖神色也是很冷，道：「哼！你們就懂得殺殺殺的，都投降了還殺？這樣的事情我是做不出來了，胡浪死了，這是命有此劫，我作為盟友，也是十分的傷心，但不能因為這樣就亂殺俘虜的。」
史超進道：「我不管，我一定要為大首領報仇！」
陳沖輕笑道：「你的想法，我理解，也支持。但不是找這些已經放下武器的俘虜，而是找罪魁禍首，是徐茂和徐智兄弟，他們才是殺死胡大當家真正的兇手。」
史超進一愣，一想，這也是如此，拿小兵出氣算什麼，是應該找官老爺才對。
但轉念一想，史超進就明白陳沖的意思，這是要他打思陵州啊！
一個城池是那麼容易打的嗎？史超進頓時就沉默了。
陳沖見此，沒有理會他，反而看向一直沉默的何濤，笑道：「何軍師，現在我們大勝官軍，可以說是和朝廷撕破臉皮了，不造反也不行，你們是山賊，更不用在意。如今天下開始動亂，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呢？」
何濤心中一跳，看著陳沖，年紀輕輕，膽子真夠大的，這就是少年輕狂嗎？說不想建功立業，那是假的，但是造反可不是小事，哪怕是發生了今天的事情，他還是豁不出去，所以沒有回答。
反而是史超進神色微凝，道：「一個小孩，說什麼建功立業？」
陳沖道：「有志不在年高！我陳沖雖然是因為要保住家業，才憤然而起，但既然開始了，那就回頭的道理了。我這樣的士紳都不怕，難道你們這些山賊竟然退縮不成？」
史超進盯著陳沖，良久才道：「好吧，你有什麼計劃，就請說。」
陳沖神色一正，道：「如今廣西動亂不斷，朝廷雖然不斷彈壓，但是根本就沒有什麼作為，不然哪有你們的生存餘地。如此亂局，正是我們的機會，思陵州的兵力，早就被抽調一空，聽聞是要鎮壓北邊的髮匪，現在城中的兵馬大敗，更為空虛了。」
「只要我們合兵一處，定然可以攻破思陵城，到時候思陵州還不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史超進聞言，呼吸都有些急促，道：「如果攻下了思陵城，如何分配？」
陳沖哂笑一聲，道：「你覺得呢？」
「戰利品一人一半！」史超進幾乎是脫口而出。
陳沖搖頭，看向何濤道：「你覺得呢？」
「城都沒有破呢！說什麼都是虛的。」何濤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
陳沖道：「你還是想要置之度外啊！但你覺得有可能嗎？罷了！你怎麼想，我是管不著的。」
他轉頭看向何濤道：「我不是山賊土匪，不說什麼戰利品的，我們的聯盟，到了如今算是結束了。攻打縣城的事情，我想和你們一同行動，這是想要和你們一起打江山，而不是和你們一同當山賊，撈一筆就走？這眼界太膚淺了，恕我不奉陪。」
史超進聞言怔仲，反而笑道：「那你想怎麼樣？難道你還想要當皇帝不成？」
陳沖目光冰冷，道：「有什麼不行的，連胡虜都能據有華夏，我炎黃子孫比他們都比不上嗎？」
史超進也冷靜下來，道：「你打算要我們如何？」
陳沖道：「併入我軍！聽從我的號令，我們一同創下一片基業，而不是只當五狼山的山大王，陳家村的土霸王。我志在天下，現在看來可笑，但相信我，總有一日，我們會創下今日連想都不敢想的基業。」
史超進低頭，轉頭看向何濤。
何濤連連搖頭道：「瘋了！這小子瘋了！」
對於有人心生反意，何濤其實不會奇怪的，兩廣天地會多如牛毛，何濤自己現在就是山賊，胡浪和天地會的人也有接觸，算是外圍成員，但反清復明說的人多，做的人也不少，但也沒有像陳沖這樣的，表現出對天下如此渴望。
陳沖才十二三歲而已，這麼一個小子，露出這樣的野心，讓何濤心中發寒，特別是他想到，胡浪的槍傷，位於頭部側後方，似乎不是從前方射中的，反而是後面射的，只是這疑惑他不敢說，既沒有證據，就算是有，那樣引發內部矛盾的事情，他也不會說
徒增波折，甚至危及自身，他只是一個被擄掠到山寨之中的讀書人，和胡浪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交，對方死了就死了，也不想為胡浪報仇，是死於清軍手中，陳家手中，還是史超進暗中找人乾的，都與他無關。
陳沖道：「我是不是瘋了，並不重要，現在要緊的，是你們是否願意隨我攻城。如果願意的，那就聽我號令，馬上出發。」
史超進道：「你想要我們歸順，難道一點好處都不想給？這不是笑話嗎？」
陳沖道：「好處？進入城中，自然可以有飽飯吃，有大床可以睡！既然是當兵，那就有軍餉，甚至是當官，這還不夠？當然了，你們要聽我的，而且不能幹做山賊時候做的事情了，如果為非作歹，我必然會嚴懲的！」
何濤心中暗驚，這陳沖年紀輕輕，行事竟然頗有章法，這哪來的妖孽啊！
史超進這次思量的時間就有些長了，最後他還找了自己的心腹，商討了一番，這才答應了下來。
至於何濤，呵呵，史超進可不會理會他的想法，按照大首領死了，自然是二首領當家，更何況何濤還是軍師呢！
但史超進是不會那樣想的，土匪自然是武力為尊，何濤明顯不能服眾，二首領的名頭，一直都是有名無實，如果不是胡浪強行扶持，史超進也不計較，反正只是虛名而已，否則早就被趕下來了。
史超進一番手腕，就掌握了五狼山山賊的掌控權，並且和陳沖做了約定，暫時聽令於陳沖，一起攻打思陵城，至於打破城池之後，是不是繼續聽命，那就到時候再說。
陳沖也沒有太過糾纏，直接就答應起來，但要求對方不要在城中胡鬧，不然的話，說不定就要兵戎相見了。
隨後，陳沖讓人押送了一批俘虜返回陳家莊，充當勞力，足有百餘人，還有近五十個精壯的俘虜，則被強征入伍，加入了聯軍之中，向著思陵城進發。
六百多聯軍，浩浩蕩蕩，沿著清軍來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