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大海啊,全是骨頭棒子
鬧劇最後不了了之。
不知道算不算因禍得福,雖然無果而終,少司對待伊索卻親近了少許,至少伊索已能夠隨意交流,不必再半文不白的措辭,但與此同時,小粉紅、莎妮雅等人的看守也變得嚴厲。
當然,這些暫時無傷大雅,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在前。
辛勞三天、外加層層debuff,即便磕了葯,「活生生」的小粉紅和猛將兄終究撐不住,當晚,他們不得不在破碎的山麓過夜,兩人也趁機下線休養。
一夜靜息,眾人忘卻了昨日的驚險與尷尬,個個整頓一新。因為鬧出山峰崩塌這樣大的陣仗,哪怕遠近無人又有禁制封禁,他們估摸著一天後還是會有人趕來,到時候豈止人多粥少,若是加羅亞的強者出手,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於是,眾人馬不停蹄的闖入了荒原,只等畢其功於一役。
戈壁般的荒原上礫石滿布,輕嘯的寒風中,他們踏著陰雲下的灰黑,行了好長時間,仍不見起伏變化,唯有綿延遠山提示著方向界限。四野寸草不生、了無生機,凄涼寂寥在伊索的心中油然而生,隨之的還有越來越濃郁的不安。眼見薄暮,這份不安在整個隊伍里不斷放大,大伙兒都不免有些焦躁。
一直默不吭聲、甘當猛將兄「賢內助」的巫煢冒了出來,怯生生的說:「這裡的場景我似乎在哪聽過,而且赫爾維蒂好像也跟血河有什麼關係……」
「誒?聽誰說的?有什麼關係?」伊索喜出望外,不等他說完便一連串追問。
巫煢搖了搖頭,抱愧的說:「不好意思,其實我也僅僅有點兒印象,可就是記不太清。」
同樣側耳傾聽的小粉紅大失所望,跟著喬娜幾個猛撇嘴,鬧得巫煢相當局促。
到底還是猛將兄知心貼肺,當場竄出來,緊張的叫到:「大哥,我的『直感』動了!」
動你妹啊。
伊索的嘴角直抽搐——就在猛將兄開口不久,一對人馬出現在了他們身後的不遠處。
大伙兒立時做好了戰備,透過遠望道具,伊索看清了來者:這是一支近百人的悍旅,不管裝備還是兵士樣態無不令人凜然,而更吸引注意的,則是那不同尋常衛隊的獨特風貌,以及彷彿鮮血染就的荊棘骨槍徽記。
這是「死殛之槍」,菲利特南的專屬傭兵。
所以說,跟哥搶時間的就是這些傢伙?真是冤家路窄啊。
伊索不由自主的微微吸氣,隨即冷笑著輕吐,朝隊員們點了點頭,沉著的迎了過去。
私下已然知會的其他人緊了緊身心,同樣跟了上來。
走到近前,伊索才覺察到對方灰頭土臉、隱隱帶傷,聯想到不久前的變故,心裡頓時有了底——沒想到還沒見面便把對方給坑了,他都覺得有些好笑。
「死殛之槍」也迎了過來,為首一名鐵面冷峻的中年劍士點頭示意到:「見過,我是『死殛之槍』第五小隊隊長希克威爾?哈羅德,幾位隸屬哪個傭兵團?」
猛將兄適時的私信到:「希克威爾?哈羅德是南方有名的大劍師,據說離劍聖也只有一步之遙。」
也就是說,很可能是七十多級的英雄啰?
伊索嘀咕著,儘管警醒卻自覺沒必要客套,便抱了抱拳,故作偉岸的說:「好說,鄙人是加羅亞駐建木外交代表羅賓漢?至尊寶。幾位既然是菲利特南的高級軍官,應該知道無論是理論依據還是大量歷史事實都清晰表明,本地自古就是加羅亞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死殛之槍作為外籍軍隊,無故擅闖,難道不怕挑起國際爭端?」
熟知尿性的親衛團自然對這番嘴臉早有準備,不過,少司連帶死殛之槍卻始料不及,一方錯愕無語、一方氣得無話可說。
希克威爾則愣了愣,一面揮手撫定隊伍、一面朝伊索仔細打量了一番,正要回話,他身旁一個五大三粗但滿臉清高的捲髮年輕人搶著說了句:「隊長,加緊吧,不用跟這幫二貨扯犢子。」
靠,不屑也就罷了,東北腔是腫么回事?
伊索翻了翻白眼,瞧向了希克威爾。
對方抖了抖眉毛,對此不置可否的應到:「你好,『死殛之槍』首先是傭兵,其次才是軍隊。這次我們純粹個人興趣,與菲利特南無關,幾位不要誤會了。」
言語間,他那犀利的眼神掃過伊索身後,隨後又爽直的說:「大家出來混都不容易,這次你我各走各路,誰先搶到、東西就歸誰。請借過了,再會!」
話畢,他也不等客氣,率領隊伍朝一側離去。
那個年輕人邊走邊挨到了希克威爾近側,有些不忿的低聲說:「隊長,為什麼放跑這幾個傢伙?只是一群女流而已,我們可有幾十號人馬。」
「埃德加,不要光憑外表來評判你的敵人。」或許年輕人身份不凡,希克威爾認真開導到,「對方好幾個人都很難纏,剛才我甚至感到了一絲危機!死殛之槍不打無準備的仗,眼下探寶為重,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年輕人似有不服,但並沒多話,跟隨隊伍漸漸遠去。
迎著風,伊索隱約聽清了兩人的言語,原本還慶幸對方見面不識人,這下心裡不禁一凜:不愧為超凡存在,居然覺察到了斯嘉麗的炮擊鎖定;而不以一時得失為意,適時進退,這種有實力又懂得剋制的敵人才真正可怕。
更令人心憂的,是那句「死殛之槍不打無準備的仗」,這說明不同於尤金商會這樣的莽撞之徒,阿基德和他的隊伍確實老謀深算,絕非易與之輩。
一時間,伊索心情沉重。
大概瞧出了他的壓抑,小粉紅故意起了話頭:「索哥哥,你也感覺這地方不舒服吧?我們走老半天了,還沒查到任何跡象,是不是有什麼隱藏機關?」
「誰知道呢,我們掌握的訊息畢竟太少,眼下天快黑了,我總覺得不妙。」伊索聳了聳肩,暫時收起了心思。
驀地,他靈光一閃:「是了,把石墜拿出來,那或許就有機關!」
小粉紅輕輕一敲腦袋,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說:「瞧我這腦子,居然把最重要的東西忘了。」
說著,她急不可待的掏出了石墜,不料剛一取出,水波般的魔力諧振以石墜為中心陡然爆開,四周空氣隨之凝重。
「哼,居然是陰炁(Gand)!」心不在焉的少司跟著一聲嬌吒,左手一揮,一道幽光直直轟在了不遠處。
叮~~系統提示同時彈出,任務演進到了第III階段:【取義成仁囹圄事】!
而一抹烏紅從灰黑地面呼應而出,涌動翻滾,最終消散。
沒等眾人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大地震顫,遍野的烏紅戾氣猛地井噴而出,遮天蔽日。
徹骨的寒意如蛆附骨,伊索幾個牙關顫響,血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狂跌。他手忙腳亂的激發了隨身捲軸,防護負能量的柔和白光環繞四周,總算抵住了侵蝕。
巫煢再次站了出來,他一面著手為眾人回復,一面心驚膽顫的說:「我想起來了,跟祖上講的一樣。這裡是赫爾維蒂,不死者之原!」
「煢妹,遲啦,有啥事兒你就不能一氣兒說完?!」伊索氣不打一處,順便慶幸自己足夠機智,特地準備了好些克制死靈系的捲軸。
說話間,大量陰炁如浪濤般滾滾襲來,莎妮雅幾個紛紛扯開了攜帶的捲軸,真陽之輝此起彼伏,附近的寒意霎時消弭;然而,陰炁彷彿無窮無盡,與白光糾纏不休,發出直擊精神的凄厲怨悵,雖然捲軸不要錢似的激發,終究杯水車薪,眼看就要見底。
金幣大把拋灑卻連個水泡都沒換回來,伊索的心何止在滴血,他心一橫、牙一咬,一個箭步上前,剛要發動「真龍傲天?尊主逆破霸」,濃郁的陰炁卻漸漸淡去,暗無天日的昏黃下,無數紅點密布荒原。
「全是骷髏武士!」依稀辨明了四周的情況,小粉紅不禁驚叫出聲,如花嬌容刷地一下無比慘白。
這不是幾個、幾十個甚至幾百個骷髏戰士,而是成千上萬從初階到高階的骷髏武士!不計其數的森森骸骨組成了白骨的汪洋大海,而伊索一夥就是滄海一粟。
與此同時,遠處驟然爆發了驚天動地的爆破,緊接著便是凄烈的嘶吼吶喊,很明顯第五小隊也沒能逃過這漫山遍野的骷髏大陣——想不到一個照面,這些傭兵又被自家坑了,身陷重圍的伊索不知是悲是喜、該笑該哭。
這時,小粉紅很是愧疚的看向大伙兒,低頭認錯到:「對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一時衝動把大家帶入了這樣的境地。」
伊索搖了搖頭,淡淡的說:「我是自願的,這不是你的錯。」
其他人驚駭之餘早恢復了鎮定,同樣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說這些有什麼意義?石墜似乎也沒用了。」堅毅已經取代了少司的迷糊散漫,她不知何時拿到了石墜,略顯無奈的摩弄著,然後神色一肅、鏘然輕喝,「多說無益,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豈有放棄之理!」
伴隨她的宣言,點點幽光剎那凝聚,如繁星螢火籠罩了就近——身為司命,儘管才剛跨過超凡一線,但勝在穩穩克制——陰炁如冰消雪融,尚在朦朧中蘇醒的骷髏海跟著朽壞,霎時化作了齏粉。
麻雀再小也是肉,骷髏兵等級不算太高,可勝在量多,面對少司這一下,戰力未見得顯山露水,竟帶著眾人的經驗值一路飛漲。
幽光飄蕩、無聲無息,卻好似敲響了戰鼓,浩瀚的骷髏海掀起了狂暴的海嘯,風暴般席捲而來。
戰意也隨著狂飆的經驗在伊索胸中熊熊燃燒,依仗「風林火山」的特效,在小粉紅和巫煢的聯手護持下,他和厄塞芬、小蘿莉這三大肉盾,以犄角之勢阻隔在隊伍外側,其間喬娜騰挪斡旋,一時間竟合力拉住了仇恨;與此同時,大量白光暴起,不僅擋住了漫天骨箭,甚而反守為攻,滅殺了遠近不少骨兵。趁著地面打開的余隙,斯嘉麗展翼凌空,藉由少司的配合,施放了「聖光打擊」這一殺招!
一副奇景出現在了群山間、荒原上:昏黃無盡之中,無數骷髏前仆後繼,潮水般衝擊忽強忽弱的亮光,而迎著雪崩式的洶湧攻勢,單薄渺小的戰士們絲毫無懼,防禦連綿、反擊不絕,在四周留下無數碎骨灰燼。
然而,伊索明白,這不過是開始而已。那些高階骷髏頂著反擊,正穩步靠了過來,美女也罷、神獸也罷,對這些無情而強力的殺手而言,都不過是一團血肉。就算勉力支持,倘若陰炁骨海當真無止境,那麼,即使他有不死外掛,耗也被耗成廢渣了。
突然間,異變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