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驚鴻一瞥，奇貨可居（中）
當初爬雪山過森林的日子，伊索沒少招惹過幽狼，然而，這些記憶中不過20級上下的普通魔獸眼下一躍到了差不多40級水準，那猙獰行貌即便不是專業人士，也能一眼看出類似嗜血狂化的效果。
領頭人物隨即聚到了一起，圍著幾匹狼屍認真討論起來，伊索甚至召出了一向避嫌的喬娜和厄塞芬，畢竟如果是魔化的話，身為深淵種族的兩女應該是最熟悉的。
令伊索安心的是，原本以為會齟齬於身份的異端審判團並未糾結，蒂芙妮只是仔細調查了一番，搶先說到：「的確是猩紅魔石的效果，這些幽狼已經出現明顯的血繼特徵，恐怕我們離魔石已經不遠。可奇怪的是，以猩紅魔石的力量，異變應該不止於此的，莫非受到了什麼限制？」
「猩紅魔石的效果？這應該是典型的深淵魔化吧？」喬娜插嘴到，「妾身倒聽聞過魔石的大名，卻不知道它原來有這樣的效果。」
厄塞芬跟著在伊索懷裡表示了首肯，大伙兒一時沒工夫搭理她這詭譎的賣萌，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蒂芙妮身上。
到底是長期接觸這些物事的專家，蒂芙妮在罐頭般的頭盔里悶聲一笑，解釋到：「呼呼，稍微有點兒常識自然會認識深淵魔化，但你可知道血繼的第一步就是深淵魔化？深淵曾是世界樹之根的所在，儘管幽深晦暗，但魔力涌動，最適宜生體改造，所謂魔族便是這種環境下的產物，而據傳真祖阿爾卡特更結合了亡靈與魔族的特性，因此才能成為真神之下第一。
「可惜，過於強大的實力令祂沖昏了頭腦，居然妄想挑戰真神，最後被聖娜赫忒彌斯冕下重傷放逐，猩紅魔石正是阿爾卡特所流鮮血化作的魔器，它最明顯也最可怕的特效就是會讓一定範圍內的生靈發生魔化，進而逐漸轉化為血族。呼呼，尋常人不明就裡，自然會誤作普通的深淵魔化，等到無法挽回時，已是後悔莫及了。」
眾人聞言恍然，卻也聽出了其中的譏嘲之意，以喬娜的脾性哪裡忍得住，柳眉一豎堪堪有所動作，伊索趕緊止住了她，接過話問：「聽君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可按這說法，我們現在豈非大難臨頭了？」
「哼，真神至寶面前，區區魔石何足掛齒？！」蒂芙妮那頭盔遮掩的臉偏向了FFF團員護衛下的「殘嚴蘇生」，語氣既激動又傲慢。
伊索冷冷一笑，沒有接嘴，旁邊的古普塔則嘀咕了一聲：「拉大旗作虎皮。真要這麼厲害，直接破除魔石不就得了，費那麼多事兒幹嘛？」
「出言不遜！」蒂芙妮卻聽到了這話，頓時大怒，當場就要發作，水靈兒出手攔住了她，淡淡的說：「我們修為不足，自然無法展現神器的威能，倘若牧首閣下親臨，蕩滌遠近邪惡不過拊掌之間。」
「哈，我們這兒有……」
「嗯，有什麼問題以後再說吧。既然有神器相助，我們加快行軍，越早解決問題越有利。」
古普塔白眼一翻，眼瞅著就要溜出斯嘉麗的事，伊索趕緊打斷了他的話，深自擔憂之餘，暗暗堅定了抓緊時機解決掉這兩個坑貨的決心。
幸好，對於他的合理化建議，大家都沒有什麼異議，暫時把心思轉到了應對魔石上。整個隊伍特地休整了半天，稍事準備后一路急趕，沿途遭遇的魔物果然不斷增多，到最後竟中了幾十個魔人的埋伏。
老實說，狂暴的魔物並不麻煩，最麻煩的就是這種有智慧又有力量的傢伙。而明明有寶珠護持，對方卻能殺個措手不及，很顯然魔石已然不遠。審判團的人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但與魔人膠著一起的「警匪團」恰恰阻礙了他們的行動，甚至帶亂了前進的隊列。
幾十號人馬攪作一團，反而不能有效的還擊突圍，蒂芙妮急得快要罵娘，水靈兒卻是冷眼旁觀了片刻，猛地率領飛馬團騰空而起，朝著某個方向直馳而去。
然而，就在此刻，一干圍堵的魔人突然背肋生出蝠翼，機巧的擋在前方，瞬間咬死了聖堂騎士。
「血奴？！」伊索大吃一驚。
「可惡，是魔化龍人！」蒂芙妮跟著驚叫，語音里交雜著惶恐與惱怒。
龍人？難怪一來便至少50級精英水準，只是龍人的話……
龜縮後方的伊索心情有些微妙，他對自己一向的狗*屎運保持著充分信任，隱隱覺著將有大事發生。不過，眼前的戰況倒很合乎他的心意：
「厄塞芬，你過去援助古普塔和阿卜拉。喬娜，你緊跟著厄塞芬。」伊索心下*陰惻惻的吩咐到，「關鍵時刻，我想你們懂的。」
二女應聲而去，剩下的人依舊跟著伊索按兵不動——雙方都在50級上下，這樣犬牙交錯的亂斗，除了小蘿莉的「風林火山」，他們這些40來級的效用確實不大，而為了喬娜倆便宜行事，伊索自然也不希望先給對方加上buff；至於猛將兄，自從犯了失風的原則性錯誤，如今正在深挖思想根源，連巫煢都不敢召出來湊趣。
很快，系統彈出了面向玩家的溫馨提示：
注意！你的從者喬娜?庫莫誤傷了友軍古普塔和阿卜拉，並造成對方陷入虛弱。請控制好你的操作！
呵呵，哥當然控制好了操作——沒有人能要挾哥！
伊索森然想著，不由得又一陣愉悅：這波不虧！當初的契約講好了不能見財起意，可系統終究不可能面面俱到，既然限定了條件，那眼前的黑手就完全不成問題。貨壓根兒在審判團手裡，他只是鐵了心謀殺友軍，跟寶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契約免不得打在了空處。
與此同時，伊索不著痕迹的召返了喬娜，緊接著，厄塞芬毫不遲疑的發動了「湛藍一擊」——聖潔的光輝剎那覆蓋了前方，以神劍的加成外兼特技附帶的光輝系魔法，傷害豈止拔群：魔化龍人好似澆上滾水的雪人，黑氣蒸騰、嗷嗷慘叫，相應的，聖光也落在了與之糾纏的友軍身上。同屬光輝系的聖堂們尚且抗得過，戰個痛的「警匪團」卻怎叫一個慘字了得，尤其那幾個脆皮的醫神牧師，吭都沒吭一聲便響應了冕上的感召，渾身血葫蘆的古普塔和阿卜拉稍稍挺得久一點兒，但終究擺脫不了仆街的命運。
「簡直亂來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坐鎮地面的蒂芙妮徹底跳腳了，偏偏她作為神棍代表，對這樣近乎洗禮的打擊無可指摘，只能恨恨的盯著伊索。
嘿嘿，我裝作四處看風景……
伊索一面擠出滿臉無辜，一面自鳴得意，不想系統立馬就給了一悶棒：
注意！任務NPC意外死亡，主線任務I失敗！
你損失了35000金幣（不足以資源裝備折算）。
你損失了10000聲望。
哇嚓！！！
伊索一口老血差點兒從菊花噴出，眼珠子霎時綠了——聲望便罷，以往積壓也不少，扣下來還剩好幾百，何況對他這個邊緣人士意義不大。問題是，錢啊！死攢活攢，好容易上了萬，這一下轉瞬清零，資源和裝備跟著被倒扣！虧得系統有點兒良心，由低往高折價，好歹把魔劍卡拉達波爾格留了下來，至於其他，呃，不管怎樣，看在「不死」的份上經驗總算紋絲不動，也該謝天謝地謝系統了。
這波要虧……
由於厄塞芬這橫插一杠，原本膠著的戰鬥很快落下了帷幕：沐浴聖光的魔人最終被趁火打劫的聖堂還原成工業廢渣，顯然不能貢獻什麼有益收穫，而整個「警匪團」幾乎有生力量全滅，僅留下一幫拖後腿的傷殘，所謂「殺敵三千自損八百」不過如此。預期的戰鬥自然不該是這樣，聖堂們表情都相當複雜，可面對如此偉光正的「誤傷」，官方輿論的壓力令他們屁都不好放一個。
殺人滅口、明目張胆，伊索大可以驕傲宣告洒家已勉強窺得厚黑門徑；可惜，跌坐塵埃的他只是對著漸行漸遠的主城別野自憐自傷，離嘔血而亡僅有一步之遙，又哪有這等閒情逸緻。
當然，閒情逸緻的人還是有的，水靈兒就一臉風輕雲淡的靠了過來，波瀾不驚的說：「你是故意的吧？」
不愧是家學淵源，果然一眼識破了這粗淺的厚黑。
伊索略微一驚，隨即則無所謂了。反正沒有真憑實據，愛猜猜去，他眼下極度不爽，沒有惡言相向，已經是給美女面子了。
而對這樣的沉寂，水靈兒明顯當作了默認，竟義正嚴詞的教訓起來：「我不知道你跟這些人有什麼矛盾，或許是棄明投暗、或許是私人恩怨，但眼下大家處在同一戰線，理應盡棄前嫌、精誠合作。你這樣趁人之危，實在無恥之尤！」
拜託，什麼叫棄明投暗？雖說哥也覺得挺無恥，可你有什麼資格……
伊索的心情很惡劣、後果很嚴重，抬眼剛要呵斥兩句，卻收穫了盈眼的凜然正氣，絕非裝腔作勢、更不是假仁假義的神情立馬讓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原以為對方耳濡目染，跟莫大少一丘之貉，卻發現居然確實是個嫉惡如仇的死腦筋——別說，那雙清澈無垢的明眸，綴飾這張石板臉，當真添了「水靈」的風韻。
念頭轉了轉，伊索反倒沒什麼氣了，半認真半嘲笑的應到：「大小姐，你這是攀談，還是警告？呵呵，要說這樣的話，你也先看看你家老爸、老哥啊！」
「我承認，我的父親和兄長大人確實有他們的不對，一直以來我都盡心儘力的規勸他們。」水靈兒繼續說著，聲音漸漸起伏，「他們不仁，不意味著你就能不義，以一個人的罪惡來掩蓋另一個人的罪惡無疑是膚淺而幼稚的。正因為許多人都抱持這樣錯誤的觀念，我們的社會才衍生出難以遏制的亂象，反過來愈發加劇了這種可怕的循環，實在是百害而無一利啊！」
呃，小姐，你若不是看了太多的少年漫畫，就一定是正能量的形象代言人。
伊索張了張嘴，覺著雙方的出發點完全不同，辯駁也是雞同鴨講，不禁意興闌珊，便照本宣科的應付到：「大小姐，你這樣的幼稚觀念，我才是卻之不恭。你以為全社會的人理應自願向善，問題是人性本自私，所以我們才需要道德教化、需要契約精神——你看，《英雄》依舊離不開這一點——遺憾的是，如今的底層百姓摸不到行之有效的契約，契約都落到了所謂的精英手裡。那麼，看不到規則的小人物只能抓住手裡的無所不用其極，只能懷疑一切、打倒一切。哼，你這樣的上層小姐又怎麼能夠體會？」
「巧言令色！你……」萬語千言被一句出身撇得乾乾淨淨，水靈兒一時拿老流氓無話可說，竟罕見的露出了慍色，配上那雙「水靈」，晃得伊索一陣眼花。
怔了怔，老流氓故作正經的補充到：「你瞧，你就是生氣也比面癱要好看。嗯，哥建議你以後不如少管閑事、多講儀容。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樣指不定還好一些。」
「魂淡！」
哈哈哈哈哈～～～
欣賞到面癱大小姐的失態，伊索的心情徹底舒暢了，在無數驚異的眼神中歡笑著翩然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