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相
第59章 真相
林雪策看著手機， 腦海中閃過一些零碎的念頭。
然而不等他深想，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來電鈴聲傳出， 打斷了林雪策的思緒。
他低頭一看，來電號碼上顯示的名字是吳歸。
林雪策剛想接通，然而手指還沒碰到屏幕，鈴聲就已經停了。
看著屏幕上的未接來電， 林雪策立即回撥了回去。
然而電話那端，很快傳來「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的聲音。
林雪策微微皺眉， 又嚐試撥打了幾次， 都是一樣的結果。
這時，冥河已經放完水，從浴室中走出來。
見林雪策蹙眉盯著手機發呆， 冥河便喚了他一句：“出什麽事了嗎？”
林雪策回過神來， 搖了搖頭：“沒什麽。”
吳歸打電話給林雪策時， 向來是極為有耐心的。
一般人打電話，響了兩三聲無人接通，就掛斷了， 但吳歸不會。
每次都要等到電話那頭傳來係統提示， 他才會掛斷。
此時隻響了一聲就掛斷，林雪策打過去，卻是打不通， 情況明顯有些異常。
林雪策隱隱有些擔心，不過一想到吳歸和大家在一塊兒， 又覺得應該是自己多慮了。
昨天林雪策和吳歸溝通後， 吳歸說會找機會過來。
但秋葉村的遊客是有限額的， 正常來說，吳歸他們現在還在家中買票，等著確定了名額後才出門呢。
吳歸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幾百年，別墅內早就布下了層層陣法，小海兔小黑貓等，都已經能夠維持人形。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大家的實力整體都有所提升。
這麽多小動物聚集在一塊兒，實力可比林雪策這邊要強多了。
電話打不通，一般隻有兩個原因，要麽手機接觸不良，要麽信號不好。
又或許手機沒電了？
林雪策這樣想著，未免冥河跟著他一起擔心，便沒再多言。
好好休整了一番，轉眼幾個小時過去。
秋陵如約而至。
「叩叩叩」的敲門聲，在深夜響起。
林雪策打開門，便見秋陵站在門外，見到林雪策的那一刻，秋陵立刻揚起了大大的微笑。
但林雪策看著他的笑臉，不知怎麽的渾身脊背一寒，心中騰升起了一股無法言說的詭異感。
短短幾個小時未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背光的緣故，秋陵整個人看起來消瘦了一圈。
他本就是清瘦少年的模樣，此時不僅臉色蒼白，臉頰更是凹陷。
皮肉幹癟後，越發顯得眼窩凹陷，襯得那雙原本又圓又黑的雙眼，猶如兩個幽深漆黑的小洞。
林雪策看著這樣的秋陵，心中閃過了那幾個抬棺人的模樣。
秋陵見林雪策呆呆地看著自己，抬起手，對林雪策輕輕揚了揚：“雪策？”
林雪策勉強回過神來：“這麽晚了，確定要現在上山嗎？”
“看一眼就好了，很快就能回來的。”秋陵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山上的妖族是什麽嗎。”
林雪策勉強點了點頭，轉過身和冥河對視一眼，兩人跟上秋陵的腳步，下樓離開。
早晨的時候，林雪策、冥河、秋陵三人，跟著孟逸一起下樓吃早餐。
那會兒林雪策站在秋陵的身後下樓。
而此刻，又是秋陵走在前麵，林雪策跟著他沿著樓道往下走。
同樣的樓道，同樣的人，然而林雪策卻發現，對比起早晨，秋陵下樓的動作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每當他往下走一個台階，身體就略微卡頓一下。
這個動作幅度非常的小，沒仔細觀察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可一旦發現之後，頓時就無法忽視了。
像是沒有了潤滑的機器人，使用久了生鏽無法正常前行，又像是……死去幾日後的屍體，重新使用後，關節處無法隱藏的僵硬。
他們住的酒店是民宿，樓層不高，往下走幾分鍾就到達了一樓。
林雪策還沒在深夜下樓過，原以為一樓會有前台守夜，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一樓雖然燈火通明，但一個人都沒有。
燈還亮著，桌椅碗筷等等，也沒有完全收起來。
電腦屏幕雖然暗了，但是桌麵上的本子和筆還淩亂的放著。
像是之前還有人在這兒，臨時出了什麽事，突然離開了似的。
四周靜悄悄的，半點雜音都沒有。
林雪策心中騰升起幾分古怪的感覺。
然而前方的秋陵下了樓梯後，已經徑直穿過大堂，朝外頭走去。
林雪策見狀，隻好匆匆跟上秋陵的腳步，三人離開民宿，沿著秋葉村的主幹道朝外走去。
白天的秋葉村溫馨熱鬧，陽光照下來，幹淨的街道，往來悠閑的村民與遊人，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入了夜後，卻瞬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所有房屋都熄了燈，整個村子一片死寂，宛如是個荒無人煙的鬼村，偌大的村落，隻有他們三個活人在活動走動。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就算了。
這種黑暗鄉村的景象，林雪策也不是沒有經曆過。
當初在淨水村，林雪策也曾大半夜在外頭奔走過。
然而此時的秋葉村，卻比淨水村多了一樣東西——燈籠。
沒有村民的燈火，漆黑的夜幕下，隻有紅色的燈籠在全村閃爍著。
暗紅色的光，若隱若現地照著四周，這種光線下，哪怕是正常人被照著，看起來都麵白如紙，和鬼差不多。
更何況走在一片死寂的村莊中，饒是膽大如林雪策，心裏都有點兒涼颼颼的。
與他截然相反的，則是一旁的秋陵。
他今晚似乎格外的興奮，一邊給林雪策帶路，一邊嘰嘰喳喳地，不斷說著話。
一會兒介紹著秋葉村的過往曆史，一會兒描繪著聖山上的美景。
從鬆鼠開始，一路講到狐狸、小鳥等等，每種動物都給林雪策仔細描述一遍，說完後，還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林雪策的神情，似乎想要通過林雪策的表情，來借此判斷著什麽。
然而林雪策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他此刻全身心都在四周，對山上那些小動物，實在是興趣不大。
秋陵見狀，小聲地道：“雪策，你不喜歡聽這些嗎？”
林雪策看了他一眼。
剛才在房門外，他就覺得秋陵容貌和之前有了細微的變化。
此刻在暗紅色的燈光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光問題，秋陵看起來，更加消瘦了。
臉頰凹陷程度逐漸加深，宛如隻有一層薄薄的人皮貼在骨頭上，光是看一眼，林雪策就忍不住移開的目光。
“我沒有去過聖山，所以想象不出來是什麽樣子的。”林雪策道。
“那你放心，我們一會兒上去，你就能看到了，現在開始爬山的話，天亮之前就能到聖山，你還能順道看看日出。”秋陵說著，邁著輕快地步伐往前走著。
秋葉村不大，秋陵腳程又快，沒幾分鍾就走到了村口。
村口的大門上，掛著兩個巨大的紅色燈籠，因此這裏的光線，也比村子內要更加紅一些。
紅光之外，便是一片荒郊，一片漆黑之中，隱藏著一道通往聖山的路。
此時秋陵已經站在了那條路上。
林雪策站在紅光之中，腳步卻慢慢地停了下來。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在吳歸來臨之前，他應當在秋葉村韜光養晦，打探消息的。
然而冥河的到來，相當於給了林雪策一針強心劑。
秋陵對林雪策沒有敵意，又比林雪策瘦弱許多，因此林雪策雖然對他有所懷疑，但當秋陵提議深夜前往聖山，林雪策還是答應了。
他想著，趁著夜深之時，在保障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探探路，隻要有收獲，不管多少都行。
然而此刻，林雪策心中卻騰升起了一股微妙的預感。
不能再上前了。
一旦踏上了那條道，也許很多事情，都會朝著他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
秋陵走著走著，突然感覺身旁的人掉了隊。
他轉頭一看，便見林雪策站在身後不遠處，停下腳步看著他。
林雪策一停，他身旁的冥河自然也是停下。
兩人和他之間，隔了大概兩米的距離。
秋陵一愣，道：“雪策？怎麽不走了？”
“秋陵，我感覺不太對，我們先回去吧。”
“回去？”秋陵一愣，“回去哪裏？”
“我們回民宿，改天再去聖山。”林雪策道。
秋陵聞言，臉色微變。
不知道是不是紅光之下，顯得人格外猙獰的緣故，秋陵臉上的肌肉狠狠抖了一下：“都已經出來了，聖山近在眼前，為什麽要改天？”
林雪策也知道自己這樣出爾反爾不對，可是他無法解釋內心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覺，隻能道，“我們明天白天我們再去，好嗎？”
秋陵沉默地盯著林雪策，幾秒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板著臉的模樣不太好看，連忙又控製住了表情，努力對林雪策扯了下嘴角。
可惜他的表情太過僵硬，雖然扯著嘴角在微笑，但神態卻變得越發扭曲起來。
秋陵看著林雪策，哀求道：“雪策，今晚是最佳的時機，現在上去，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到山上了。”
“你不是很想見到那個妖族嗎，我帶你去見他啊。”
林雪策看著這樣的秋陵，忍不住有些心軟，但又無法答應他的請求。
兩人正在僵持之際，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傳來了細碎的響動。
這樣寂靜的夜晚，哪怕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格外的大聲，更何況這種不尋常的聲音。
所有人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像是有人在摩擦著什麽，一步步靠近，隱約間，似乎還能聽到有人呼喚的聲音。
林雪策豎起耳朵傾聽，有那麽一瞬間，簡直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好像聽到了吳歸的聲音，在喊自己「寶寶」？
這大晚上的，吳歸還在海京市呢，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兒。
林雪策這樣想著，結果下一瞬，就見一個碩大的龜殼，突兀地從黑暗出現，猶如一個豎起來的硬幣，一路滾落出來，直到來到林雪策的身前，才緩緩停下。
緊接著，小黑貓小海兔從龜殼上爬了下來，那龜殼也直立起來，緩緩縮小，最終變回了吳歸的模樣。
當看到林雪策後，吳歸一喜，剛打算大喊一聲「寶寶」，結果話未出口，吳歸就看到了林雪策身旁的冥河，還有不遠處的秋陵。
他一怔，微微皺眉，原本喜悅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吳歸的目光一會兒在冥河的身上停留，一會兒又忍不住轉到秋陵的身上。
看的時間越久，吳歸的麵色就越發的凝重。
吳歸身旁，站著小海兔和小黑貓。
兩人原本也要走到林雪策身邊的，然而此刻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
小黑貓死死地盯著冥河，目光前所未有的炙熱灼烈。
自從招娣死後，小黑貓就變成了個修煉狂魔，平日裏除了修煉之外，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這還是她頭次這樣目光灼灼地盯著一個人。
而小海兔的重點，則放在了秋陵的身上。
她略微疑惑地看著秋陵，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林雪策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會突然見到吳歸小黑貓小海兔三人。
而且見到麵就算了，向來熱情無比的吳歸，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衝上來打招呼噓寒問暖，而是一直盯著冥河和秋陵，這種情況顯然十分反常。
受他們影響，林雪策也忍不住看了看兩側。
冥河被吳歸＋小黑貓盯著，雖然神情略微有些緊繃，但還算鎮定。
見林雪策看過來，冥河甚至還轉過頭，對林雪策微微笑了一下。
林雪策看著冥河的笑容，心中的疑慮頓時更深。
他和冥河雖然在現實中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在夢中畢竟夜夜相處了這麽久，對於冥河的性格，林雪策已經十分了解了。
此時冥河要是不笑還好，這一笑，林雪策心中可以肯定——他在心虛！
他為什麽要心虛，難道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那和吳歸小黑貓又有什麽關係？
林雪策心中疑竇叢生。
然而不等林雪策深想，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秋陵忽然動了一下。
他一動，林雪策的注意力當即被吸引，忍不住朝他看了過去。
秋陵被吳歸＋小海兔盯著，小海兔雖然也是妖族，但殺傷力比起小黑貓來說，那要差遠了。
按理來說秋陵的壓力應該比冥河要小一些才對，然而秋陵的反應卻非常激烈。
不過短短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他額上就冒了細細密密的汗，沿著臉頰大汗淋漓地滴落下來。
秋陵劇烈地喘著氣，死死地盯著吳歸，像是見到了什麽極具恐怖的東西一樣，喉嚨裏發出了沉重的呼吸聲，渾身控製不住地不斷發抖。
當林雪策轉過來，也看向他時，猶如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秋陵沒控製住，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充滿懼意地看向吳歸和林雪策。
林雪策震驚地看著他，怎麽也想不到，秋陵的反應竟然這麽大。
吳歸突然出現，從龜殼變成了一個人，雖然這個畫麵是魔幻了點，但整個過程一點也不恐怖。
對比秋葉村內發生的一幕幕，什麽抬棺、義莊，甚至此刻被紅光籠罩的村落，佇立於黑暗中的聖山，吳歸等人出現時的模樣，甚至可以用喜感來形容。
從龜變成人後，吳歸人形的模樣雖然算不上美觀，但也就是個正常中年男人的長相。
秋陵卻像見到了生平最恐怖的東西一樣，一點點地後退，到最後甚至不敢看吳歸的臉。
林雪策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秋陵反應這麽大，吳歸頓時也顧不上冥河了，專注地盯著秋陵看了片刻後，吳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盯著秋陵喃喃道：“原來是你……”
“不是我！”秋陵聽吳歸認出了自己，渾身發抖地尖叫道。
吳歸雖然猜出了秋陵的身份，但也忍不住麵露詫異之色。
他看著秋陵，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你怎麽會……”
秋陵一看吳歸靠近，渾身更是抖得厲害。
那層包裹著骨骼的皮肉，不知怎麽的，像是忽然變得鬆動了似的，層層疊疊地往下褪。
隱約中，林雪策看到條條紋路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秋陵的雙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大，紅光中，似乎變成了圓滾細長的身軀……
不等林雪策看清他的變化，意識到自己變了模樣的秋陵尖叫一聲，猛地轉身往後退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離開前，林雪策隻來得及看到一條長長的東西拖拽在他的身後，跟著他一同隱入黑暗。
樹葉被撥開的聲音，還有泥土被推翻的聲音一同響起，並且極其快速地逐漸遠去。
不到五秒的時間，四周恢複平靜，再也不見秋陵的身影。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直到秋陵消失後，林雪策才後知後覺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吳歸等人：“他不是半妖，是妖族？”
林雪策見過半妖李聲，因為秋陵身上的氣息和李聲十分接近，因此林雪策一直將秋陵當做半妖看待。
然而秋陵剛剛的反應，展現出來的能力，明顯遠勝於李聲，甚至可以和普通的妖族媲美了。
至於這妖族的原型……
光線昏暗，秋陵逃跑的速度又極快，林雪策隻看到了冰山一角。
不過那紋路並不難認，林雪策心中隱約有了答案。
這短短幾分鍾內發生的事情，顯然也出乎吳歸的意料，他出神地看著秋陵離開的方向，許久後才回答林雪策道：“他是半妖，也是妖族。”
吳歸說著，後知後覺看向林雪策，緊張地道：“寶寶，你沒事吧，有沒有遇到危險？”
“我沒事。”林雪策道，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們不是應該在海京市嗎，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吳歸不放心你，等不及秋葉村放出名額，直接花錢讓黃牛辦事，我們提前訂到票就過來了。”小海兔道。
四周一片昏黑，隻有紅光亮著，映照著每個人的臉，勉強可以視物。
不過紅光十分刺目，看久了每個人眼睛都刺痛得難受。
此時秋陵消失不見，這前往聖山的計劃，自然也暫時擱淺。
林雪策本就想要打道回府，此時吳歸等人來了，更是沒必要在原地站著。
見秋陵離開後，暫時沒有回來的打算，林雪策和吳歸等人，便返身往秋葉村內走去，一邊走，雙方一邊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進行信息交換。
原來昨天晚上吳歸和林雪策打完電話後，就立刻定了過來的機票。
至於秋葉村的名額，雖然有限製，但這年頭隻要有錢，就沒有黃牛辦不成的事情。
於是早在今天中午，吳歸小海兔小黑貓三人，就已經來到了秋葉村的附近。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進入秋葉村的時候，卻突發意外，通往秋葉村的道路，忽然大範圍坍塌。
這附近本就是偏遠山村，秋葉村被人發現後，通過「長生」、「延壽」之類的噱頭，吸引遊客促進經濟。
在政策的扶貧下，不少村民的生活條件被改善，但也僅限於此，許多基建並不完善，甚至很多村落是這幾年才剛聯通了網絡。
如今大範圍坍塌，不僅堵住了前往秋葉村的路，連帶著上網通訊都變得困難起來。
吳歸見狀，無奈之下隻能繼續用金錢攻略，花重金請人過來，負責開路的開路，負責聯網的聯網。
這大範圍的坍塌，令吳歸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著急得團團轉，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進秋葉村，先確認林雪策的安全再說。
四周的村民收了他不少好處，此時見吳歸這麽著急，有個別善心的，忍不住就勸說起來。
吳歸這才知道一些有關於秋葉村的密辛。
秋葉蕭瑟，凋零歸土，對於古人而言，「秋葉」二字，並非一個好詞。
原來早在數百年前，這附近本無秋葉村。
一場瘟疫，令附近村落大部分居民生命垂危。
瘟疫具有極強的傳染性，在古時候，一旦感染上，不僅自己必死無疑，還很可能拖累四周的人。
為了及時控製住病情，附近幾個村落的村民聯合起來，決定將已經確診感染的人，集中起來安置到一個偏遠不容易傳播疾病的地方。
“這個病症患者聚集點，就是最初的秋葉村。”吳歸道。
林雪策聞言，腦海中浮現出了村尾那個古老巨大的建築：義莊。
當時他就奇怪，村尾不遠處的地方，為什麽要保留一棟這樣的建築。
雖然古建築值錢，但對於村民而言，義莊這種建築，可不是什麽好福氣的地方，沒道理飽經風霜這麽多年，依舊保留維護下來。
不過後來林雪策被義莊內的抬棺人屍體吸引了注意，就沒沿著這條思路往下想。
此時卻是和吳歸的話對上了。
許久之前，秋葉村的原址，原本應當是附近村落的墓地。
將生病的人集中趕到了墓地附近生存，說好聽點是安置，說難聽點，其實就是讓這些人自生自滅了。
秋葉，即將凋零，又尚未凋零的葉子，指的原來就是這些人。
吳歸道：“這麽一大群病人被趕到秋葉村，雖然是依山傍水的地方，但沒有吃的，沒有藥物治療，這些人遲早會死絕。但離奇的事情發生了，被趕到秋葉村的病人，最終不僅一個沒死，甚至全都活了下去……”
要知道對於古人而言，哪怕感冒發燒都很可能死亡，更何況瘟疫。
別的村落內，即便沒有染上瘟疫的人，在瘟疫之後，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
而秋葉村內這一群必死無疑的人，竟然全都存活了下來，哪怕放在現代都是天方夜譚，更何況是幾百年前，百姓愚昧，哪有聽說過這這麽離奇的事情。
對於這樣的事跡，往好處想，叫做天神顯靈垂憐百姓；往壞處想，那就是惡鬼附體苟延殘喘。
附近的村民自然選擇了相信後者，所以自那之後這麽多年來，都甚少與秋葉村的人往來。
林雪策聞言，腦海中又浮現了他來到秋葉村當日，那司機與導遊的神態。
此時回想起來，二人雖然做著秋葉村的生意，但顯然對秋葉村非常地忌憚。
除此之外，秋葉村明明已經開發出了不錯的旅遊項目，但附近村子的村民，竟然完全沒有過來蹭熱度。
原來根源竟然出現在這兒。
林雪策緩緩道：“秋葉村內原本有祭神的古建築，不過這群患病村民搬過來後，在幾百年前，就改成了祭祀聖山，聖水也是幾百年內才出現的……”
毫無疑問，一群患了瘟疫的人來到秋葉村，能夠活下來，不是憑靠自己的本事，而是在妖族的幫助下，才存活下來，甚至發展到了如今的規模。
附近的村民，對於秋葉村這個特殊的村子，對於秋葉村內的聖山聖水，雖然十分羨慕，但也非常懼怕。
原本早該死去的人，不僅複活下來，還子子孫孫繁衍了無數代。
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某樣東西的幫助之下。
這幫助，看似十分吸引人，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曾經拿到了什麽，將來遲早是要還回去的。
因為堅信秋葉村內有惡鬼，因此附近的村民都不喜與秋葉村的人往來。
如今道路大範圍坍塌，連帶著四周的村子都沒了網絡信號。
在這些村民看來，這是惡鬼發怒，開始收割秋葉村了。
這種時候，村民對秋葉村避之不及，更何況入村。
他們見吳歸人不錯，還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這才好心提醒，勸吳歸不要進去。
吳歸一聽這些往事，一想到林雪策還在村子內，更是要進入了。
村民見他心意已決，無奈之下，最終給吳歸指了一條道。
從各個村子到秋葉村，都有一條小道，那是當年村民將病患趕走時走的路。
隻是曆經百年，路早就被草長滿了。
沿著那個方向可以進入秋葉村，具體能不能找得到，隻能憑靠吳歸自己。
吳歸要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還帶著兩個女孩子，看著那成片的深山老林，還要早就被覆蓋，根本找不到的小道，肯定會望而卻步。
然而他本體是妖族，甚至連旁邊兩個小姑娘都是妖族。
早在進入人類世界之前，吳歸他們都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生存。
如今進了這山林，對他們而言，就像是回老家一樣，翻山越嶺沒什麽難度。
難是難在，整個秋葉村確實被一股詭奇的力量籠罩，所有道路全都被封鎖。
好在那布施的人，並不知道還有這些小道，這才給了吳歸等人進入秋葉村的機會。
通過這一點，吳歸也深刻地認識到了此刻秋葉村內那個妖族的厲害。
好不容易進入秋葉村範圍，吳歸手機中的信號逐漸恢複，他第一時間就給林雪策打了電話。
不過因為他當時還在山林中的緣故，信號斷斷續續的，所以隻響了一聲，就被迫掛斷，之後再也打不通了。
林雪策聞言，緩緩道：“原來那時你們已經在秋葉村附近了。”
秋葉村不大，從村口一路往裏走，吳歸說完他這一路的經曆時，林雪策等人已經回到了民宿。
走進民宿大廳，燈光終於從刺目的紅色，變成了溫馨的暖白色。
然而看著四周的景象，林雪策卻並沒有鬆一口氣。
整個民宿大廳空蕩蕩的，和去時一樣，燈光電腦空調等等都開著，卻不見半分活人的蹤影。
回想這半個小時內發生的事，從吳歸出現，秋陵逃跑，到他們幾人重回民宿。
幾人鬧出的動靜雖然不算太大，但村子這麽安靜，哪怕是再細微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可是一直到現在，除了林雪策吳歸幾人之外，整個秋葉村，就像是沒有活人一般，一片死寂。
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睡得沉沒有動靜就算了。
村子裏還有幾十個遊客，不可能個個都睡得這麽死吧？
林雪策心中騰升起一股極為怪異的感覺。
想到這，他忍不住走到民宿外，然後抬起頭看向樓上。
林雪策住在靠左邊的一間房間，窗戶靠近馬路，此時這間房間的燈是熄滅的。
馬傑等人住在最右邊的房間，此時三間房裏，孟逸和羅昌兩間房間的燈光是亮著的。
林雪策當即快步上樓，來到那兩間房的門外，輕輕敲了敲房門。
羅昌的房間內一片安靜，沒有任何反應。
因為羅昌和他的女朋友是住在一塊兒的，有女孩子睡在裏麵，林雪策不好多加打擾，因此林雪策走到孟逸的房間門口，又抬起手敲了敲。
孟逸的房間內也是安安靜靜，像是完全聽不到門外動靜似的。
林雪策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發濃重。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吳歸等人也陸陸續續地上來。
此時見林雪策轉頭看他們，吳歸當即會意，走上前，輕輕轉了一下門鎖。
身為妖族，別的不好說，開個普通的鎖，對他們而言自然不在話下。
「哢噠」一聲，門鎖打開，門內的景象逐漸展露了出來。
隻見孟逸坐在椅子上，頭和四肢都無力地垂著，手機落到了腳下也沒撿起。
林雪策輕輕走上前，彎下腰觀察了一下，不像是睡覺的樣子，林雪策輕輕推了推孟逸，小聲道：“孟逸？”
林雪策的手才剛碰到孟逸，孟逸整個人往旁邊一滑，就倒在了地上。
好在一旁的吳歸眼疾手快，扶住了孟逸的身體，把他弄到了床上去。
“昏過去了。”吳歸查看了一下孟逸的情況，神色凝重地道。
不是在睡覺，而是昏迷……
想到這，林雪策趕緊走到一旁羅昌的房間，一樣畫葫蘆讓吳歸把門鎖打開。
隻見房內的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顯然他們是在走路的過程中突然昏迷，直接就地倒下了。
還好室內空調開著，地上也有地毯，兩人雖然不知在地上睡了多久，但還不至於影響身體。
吳歸上前，將兩人也扛到了床上。
之後，幾人和林雪策一起將整棟民宿走遍，毫無意外地發現，所有遊客都昏迷了。
而且他們昏迷的症狀，還不太一致。
像孟逸羅昌這幾個，雖然昏了過去，但乍一看，就和熟睡差不多。
而馬傑還有剩餘的那些中老年遊客，症狀則嚴重不少，有些呼吸甚至都非常微弱，軀體冰涼的倒在浴室內，要不是林雪策即使發現，怕是今晚就會有生命危險。
此外，除了遊客之外，當地的居民，林雪策一個都沒見到。
將整棟民宿找完後，林雪策一行人離開民宿，來到附近的居民家中。
隻見一些居民家中，還保留著明顯的生活痕跡，有些甚至連水龍頭都沒關，但人就是不翼而飛。
也就是說，此時整個秋葉村，除了林雪策一行人，還有幾十名昏睡的遊客之外，已經是一座空村了！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小海兔警惕地看著四周道。
林雪策回想起這幾日所看到的，一切疑團在腦海中，逐漸匯成了一條線索：“聖水。”
“聖水？”吳歸疑惑地看他。
“馬傑是衝著秋葉村聖水來的，所以我們幾人之中，他喝的聖水最多，幾乎把聖水當日常飲用水喝了，所以他的症狀最嚴重。”林雪策道。
除了馬傑之外，剩餘的那些遊客，因為是中老年，對長生不老比較有執念的緣故，也喝了許多粉色的聖水，現在也都氣息微弱。
而相對應的，喝聖水最少的孟逸羅昌，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除了醒不過來之外，麵色紅潤，一看就沒什麽大礙。
“遊客根據喝地聖水量數不同，體現出了不同的症狀，至於村民……”
隻是在這裏生活兩天，把聖水當飲用水的馬傑，都氣息微弱。
那些把聖水當做日用水，喝著它長大的村民，怕是早就陷入險境了。
思及至此，林雪策想到了今天他在秋葉村內拍攝到的照片，還有冥河拍攝的視頻。
之前冥河在浴室裏，幫他放水的時候，林雪策查看手機，將不少照片截圖保存。
其中有他在秋葉村祠堂拍攝到的一部分還陽村民的照片，還有和亦莊內的屍體截圖。
人死之後，哪怕尚未腐爛，看上去生前也會有微妙的差別。
抬棺人麵色青白，和活人差距甚大，但好在身體算是維持著新鮮的模樣。
兩張照片單獨分開看，看不出什麽相同。
但疊在一起後，卻能很清晰地發現，很明顯是同一個人！
還陽的人，根本就沒有徹底複活，最終會變成抬棺人，待抬棺結束後，屍體就放入了義莊的棺材內。
所謂長生，恐怕隻是一種虛妄的假象罷了。
秋葉村內有祠堂，有墓地，但仍舊保留著村外的義莊，專門存放抬棺人的屍體。
這樣的區別對待，足以證明村民早就看破了還陽的真相，但依舊選擇維持下去。
還陽如此，聖水定然也是如此。
那麽現在村民消失後，到底去了哪裏，結果毫無疑問。
想到這，林雪策不由得朝聖山方向望去。
原以為聖山的事情，可以等到明天解決，然而秋葉村突發意外，馬傑孟逸他們，怕是等不了那麽久了。
林雪策緩緩道：“你們在這照看一下遊客們，我去一趟聖山。”
“不行！”
“不可以。”
“太危險了！”吳歸小海兔小黑貓異口同聲地道。
唯獨冥河沒有說話，不過他至始至終都是站在林雪策身側的，不論林雪策去哪兒，他自然都會和林雪策在一起。
林雪策道：“放心吧，不會有危險的。”
吳歸等人皺眉，剛想開口勸說，林雪策又道：“原本我們擔心調查這些事情，會觸動了村民的利益，最大的危險來自於村民，但現在村民都消失了……”
至於山上的那位，不論多麽厲害，始終是妖族。
林雪策是妖王，妖族傷不了他，所以這一趟，隻有他去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情況太特殊了……”吳歸道，“他能修煉成功，完全在我們的計劃之外，雪策，他不是你養大的，也許他會記恨於你，引你去聖山，不一定是好事。”
想到這，吳歸略微有些自責地道：“早知道是這樣的情況，我就不應該出現，剛才把他刺激得不輕……”
見到吳歸後，秋陵反應那麽大，在這種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這突如其來的刺激，誰也不知道會給秋陵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林雪策想到不久前秋陵逃離的模樣，搖了搖頭歎道：“沒事的，我能感覺到，他不恨我。”
相反，林雪策能明顯感覺到秋陵對他的喜歡，那種不自覺想要靠近的喜愛，甚至比別的小動物要更加濃烈許多。
如果是平時，吳歸一定不肯放林雪策單獨行動。
但恰好他和秋陵有些淵源，而小海兔和小黑貓，和秋陵雖然不至於有仇，但很可能會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憶。
如此一來的話，隻有林雪策和冥河去，才是最恰當的。
吳歸雖然十分不情願，但無奈之下，也隻能答應留下來。
“那寶寶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別逞能。”吳歸說著，忍不住道，“如果……他要害你，你別心慈手軟，你是妖王，隻要你肯下定決心殺他，還是可以做到的，我這有幾種方法……”
吳歸絮絮叨叨地叮囑著，千交代萬交代，直到確定林雪策都記下了後，才勉強放開手，然後看向冥河。
年前冥河和林雪策在一起後，把林雪策留在淨水村荒誕了無數天，差點來不及回來過年。
當時吳歸發誓，下次見到冥河，一定要給他點教訓。
沒有想到兩人相見，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乍一見到冥河，吳歸就感覺到他身上有股詭異的氣息。
可惜當時秋陵在旁邊，吸引了吳歸的全部注意力。
等秋陵走後，吳歸再看冥河，那股玄妙的感覺，卻怎麽也抓不住了，隻能從本能上感覺到，冥河應當不簡單。
可惜現在情況緊急，也容不得他多做什麽，隻來得及叮囑冥河照顧好林雪策。
吳歸認真地對冥河道：“有什麽危險，你就擋在雪策的麵前，反正你是鬼，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怕再死一次，你放心，就算魂飛魄散，我也有辦法幫你複活。”
說著，深怕冥河不信，趁著林雪策不注意，吳歸還壓低聲音，小聲對冥河道：“我們和鬼王是相愛相殺的關係，你好好保護雪策，等以後我們把鬼王的修煉秘訣傳授給你，不用多久，你就會修煉晉級，變成超強的厲鬼，走向人生巔峰……”
冥河：“……”
吳歸見他扯了扯嘴角，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當即瞪圓眼睛道：“怎麽，你敢不信？！”
“我信，我信。”冥河道。
吳歸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和冥河握了一下，表示合作愉快。
不過當他的手碰到冥河那一瞬，吳歸渾身一僵，一股無法言說的危機感覺，通過那冰冷的手傳遞全身。
他雖然看不透冥河的身份，但當觸碰到冥河的那一刻，身為小動物的本能，還是令吳歸渾身汗毛直豎，恨不得當場逃竄……
“吳歸，他們都走遠了，你怎麽還站著？”小海兔奇怪地道。
自從和冥河握手完後，吳歸就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之前大家還以為他擔心林雪策，所以才這樣。
此時林雪策和冥河都走遠了，吳歸還沒恢複正常，小海兔忍不住道。
吳歸這才逐漸回過神來，喃喃道：“這不可能是剛死的厲鬼，至少是陳年老鬼的級別……”
而秋葉村的另一端，林雪策和冥河出村後，沿著秋陵離開的方向，朝聖山前行。
之前沒走到這裏，因此不知道山上的情況。
此時有心留意，林雪策頓時發現，這山林間，早已被人踩踏出一條通往聖山的路。
“草葉的折痕和腳印，都是新鮮的，應該是不久前失蹤的村民踩踏後，留下的痕跡……”林雪策用手電筒照著地麵，緩緩道。
有這麽明晰的痕跡，再加上昨晚秋陵給林雪策畫的簡易地圖，山路雖然複雜，但並不難找。
山上的路十分崎嶇，好在林雪策當了妖王之後，身體素質強了許多，身旁又有冥河輔助，約莫一個小時後，兩人終於臨近聖山頂峰。
越往上，四周溫度越低，空氣中夾雜這一股腥香潮氣。
泉水自山頂留下，飛濺在石頭上，砸出「嘩啦啦」的水聲。
原是悅耳的大自然音樂，然而越往上，泉水中的血色，就越發濃重。
從粉色，逐漸變成中粉，頂峰的泉水，甚至濃鬱如血。
紅色的血液汩汩而下，猶如血漿瀑布一樣飛濺，連泥土石壁都被染成了褐紅色。
搭配著那股詭異的異香，令人感到極度的不適。
與山底相反，聖山越往上，草木越發稀疏。
當到達頂峰後，映入眼簾的，是個巨大無比的石窟。
血水與腥香，皆從裏麵傳來。
林雪策剛想要前往，就在這時，秋陵的聲音突然從裏麵傳來：“你不該來的。”
林雪策聽到他的聲音，緩緩道：“秋陵，你不是希望我來聖山嗎。”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秋陵道，他聲音沙啞低沉，已經完全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
林雪策之前不懂，但當吳歸出現後，他自然就明白了。
秋陵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邀請林雪策進聖山。
他想要給林雪策看的，自然不會是這漫山遍野的腥香血水。
隻可惜吳歸的出現，一切都朝截然相反的方向發展。
他被嚇得狼狽逃竄，林雪策看到了他的真身。
在這之後，即便來到了聖山，對秋陵而言，也失去意義了。
林雪策往前走了一步，一點點靠近石窟：“我說過，不管你是什麽樣的，隻要你是妖族，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就足夠了。”
秋陵輕輕地笑了一下。
下一瞬，石窟內的景象，出現在了林雪策的眼前。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0個紅包，蟹蟹大家的支持，晚安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