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掛了電話。


    身心說不出的疲憊。


    何蘊西的保證可不可信,顧亦徐不在乎。


    她顧慮的是,該如何緩解與程奕僵化的關係。


    顧亦徐勉強分出一絲心神去思考,摸清楚真正問題出現在哪。


    她清楚沒有何蘊西,還會有別的人,她要處理的不是情敵——


    隻要他們的矛盾不解決,不用何蘊西橫插一腳,分開是早晚的事。


    沒過多久,應檸更新一張截圖。


    何蘊西已經把照片刪了,朋友圈最新一條動態顯示為三天前。


    在權衡之下,何蘊西最終選擇了退步。


    她與程奕隻有一麵之緣,為了一個不知深淺的人,和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的顧亦徐結下梁子,到底不值得。


    何蘊西顯然是個聰明人,正因為太精明,反而造不成威脅。沒等真刀真槍亮相,她見勢頭不好,自己轉頭一溜煙就跑了。


    若是換成哪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顧亦徐才要真頭疼。


    應檸明白顧亦徐一定私下跟何蘊西說了些什麽,否則這小妖女哪能乖乖收手作罷?應檸很是好奇,能瞧見何蘊西吃癟,簡直不要太高興,但顧亦徐頭疼得厲害,沒什麽精神和她說話。


    應檸瞧出她心情不太好,也不追問,隻安慰說元旦前學校這邊期末考試結束,最多還有半個月,她就能回來了。


    到時候顧亦徐想玩什麽,想到哪兒消遣,她都一概陪著。


    顧亦徐靜神懨懨,回了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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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裏,顧亦徐獨自坐在桌前,手機擱在一邊,長時間無人操作的電腦自動待機,息屏暗下來。


    屋內沒開燈。


    正值入暮時分。


    外頭日薄西山,霞光曛紅,薄霧般的淺紫暈染蒼穹,天際黛青,一如白天與夜晚交替的晦澀暗淡。


    最後一縷夕陽籠罩在她的身上,沿繞身體輪廓,阻隔出朦朧幽微的剪影。


    偌大房間顯得空蕩蕩。


    原本一直習慣一個人,獨立卻不孤獨,可自從他來後,這樣的安靜和幽僻,似乎成了不能忍受的。


    這兩天程奕沒回來,顧亦徐也不得閑,那篇工程項目分析的論文還沒寫完,周日晚12點是截止提交時間,本來預計周五晚上定稿,順便開始複習,但意外變故把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她強撐起靜神,用一個白天完成論文,快到收尾環節,又接到應檸的信息,於是一邊趕論文,一邊應付何蘊西那人,真是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完成提交後,顧亦徐終於鬆了口氣。


    一旦少許鬆懈,從前天晚上開始積攢的疲憊和困倦席卷而來,衝潰本就搖搖欲墜的心防。


    顧亦徐慢慢趴到桌上,閉上眼,額頭抵著臂彎。


    眼睛格外幹澀,渾身乏力。


    提不起勁,不想動彈,也沒有胃口。


    在她和程奕確定關係後,從來沒有過受到這樣的冷待,這兩天的一切,都被迫讓亦徐承認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們在冷戰。


    她很少親眼看見程奕被其他女孩勾搭的場景,僅有那麽一次,還是在結束比賽後的第二體育館西館過道。


    可那是幾個陌生人——擦肩而過都記不住麵孔的陌生人,程奕與她們保持相當距離的疏離,讓她覺得沒有威脅力,可是瞧見程奕被自己認識的人調情還是頭一回,尤其當何蘊西的家世與樣貌一點也不遜色於她,顧亦徐產生了前所有未的危機感。


    麵對程奕的指責,顧亦徐說不出的艱澀。


    ——難道她真的不在意嗎?


    她看到程奕和異性走得近些,刪除個照片都會忍不住吃醋,何況是腿依偎著腿,互相調笑勸酒的場景?

    可是除了裝作視而不見外,她該做什麽?

    上去扯開兩人,指著對方鼻子宣誓主權,還是罵人不要臉?

    這些是顧亦徐做不出的,也是她不願意做的。


    以前相似情況沒有擱到眼前,所以顧亦徐倒也得過且過,直到前天晚上她因為一個遊戲,將程奕叫了過來,而這群人裏除了玩咖,也有他們圈子裏的人,她仿佛把自己一直珍藏的寶貝公然展現,招引許多羨慕、覬覦的目光,不乏有人渴望占為己有。


    而她怪不得任何人,隻能怪自己魯莽,把苦水往肚子裏咽。


    顧亦徐昏脹的腦袋後知後覺,隱約意識到自己忽略什麽。


    程奕最後那句話,可能……不是沒來由的。


    當時隻顧著為程奕反常陌生的態度驚慌,此刻再回想,那三個答案連起來,是什麽意思?

    認定一見鍾情。


    有感興趣的異性。


    程奕一見鍾情的對象會是她嗎?


    ……


    不。


    他們初始的場景並不美好,包括後麵幾次,程奕對她的印象遠遠稱不上正麵,更別提好感了。


    在最後一問上,他沒有回答。


    主動罰酒的意思……是認為那個異性對他沒意思,還是說,他不能肯定對方的心意?


    可是自己明明喜歡他。


    所以那個人是誰?


    顧亦徐心口一緊。


    ——難道是何蘊西?或者是別的什麽人?


    光是一想到程奕會有喜歡上別人的可能,顧亦徐完全無法接受,心痛難忍。


    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原來恐懼傷心到了極點,身體也是會感知疼痛的,四肢冰涼刺骨,手腳僵硬麻痹。


    屋內明明有暖氣,顧亦徐還是覺得一陣陣寒涼從骨子裏鑽出,讓她不自覺戰栗發抖。


    感覺冷。


    很冷。


    她從傍晚,坐到入夜,外麵亮起一點點萬家燈火,自己卻深陷在黑暗之中。


    直到顧亦徐感到這種冷已經不正常時,才從胡亂臆測中蘇醒,意識到自己身體可能哪裏出了問題。


    她好像生病了,正在發燒。


    這段時間以來,在感情方麵的憂慮,學業上的沉重負擔,備考時日夜複習看書作息紊亂,再加上前天晚上頻繁受寒,心緒劇烈起伏……總總因素加在一起,壓垮了最後一根稻草。


    病來如山倒。


    等意識到這一點時,無論是從身體,還是意識上,都無力支持繼續思考下去,低燒讓她陷入短暫昏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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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奕進到書房,看到的畫麵就是顧亦徐趴在桌麵休息,人很安靜,像是熟睡過去了。


    他才結束外地的活動,婉拒了導師一起吃頓晚飯的邀請,一下飛機就從機場打車回來。


    本周末周讚元教授應邀到北京高校開辦講座,周六早上和下午分別有兩場,周日白天還有一場學術研討會,周教授周五有課,所以訂的是晚上7點的飛機,九點落地,在酒店休息一晚後明早十點去高校會議廳演講。


    此次活動他隻帶了程奕一個學生,還有名助教。


    那天下午程奕原本要在出發前和顧亦徐支會一聲,卻沒能說出口。


    再見顧亦徐時,已經沒了解釋的必要,他離開市中心別墅後,直接去了機場,改乘第一班深夜飛機,到指定酒店與老師會合。


    當晚休息時間不足四小時,第二天行程又排滿,直到晚上回酒店時,恰好遇上北京下班晚高峰,路況擁堵嚴重,他們在四環堵了整整三個小時。


    因為大量飲用高度酒,殘餘酒精使得機體不適,程奕一晚不得安枕,好不容易淩晨入睡,生物鍾又迫使在六點前起床,這樣來回折騰下來,有些神思不振,接到顧亦徐電話時,也因為疲倦顯得聲音冷淡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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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時,程奕意外於房屋一片漆黑。


    裏麵沒有絲毫動靜。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課,而且江大的教學周已經結束了,下周僅為答疑。


    他不禁在想,顧亦徐去哪了?


    行李箱擱回房,先看了她的臥室,不在。


    剛撥了沒幾秒,經過書房前,卻聽到裏麵傳出鈴聲。


    在極靜的環境中,那不算響亮的手機鈴聲,隔著道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門,還是被程奕聽見。


    書房對外一側的百葉窗被收起,整麵玻璃如同晾曬在夜晚中。


    月色入戶,盈盈月華灑滿一地,也鋪在她的散亂黑發、上身、裙邊。


    顧亦徐籠罩在月光下。


    這副畫麵落在眼中,令人不自覺流連,幾乎是瞬間,程奕心緒被撫平,所有負麵情緒摒除。


    他放輕腳步,上前把亦徐抱到房間去睡,免得著涼。


    碰到時,顧亦徐似乎還在沉睡。


    她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有聲響,以為是幻聽。


    直到身體被人擺弄時,費力睜開眼皮,看到程奕近至跟前的臉,刹那間,竟恍然若處夢境。


    小聲喃語:“你回來了。”


    “嗯。”


    程奕托住她的後背,繞過膝彎抱起,順便親吻下額頭,低聲安撫:“困就睡吧。”


    “你……回來了。”


    她哽咽著。


    終於……


    見到這人,所有的委屈和難受,都克製不住化為淚湧出。


    少見脆弱敏感的反應,讓程奕感到意外,動作一頓。


    “怎麽了?”


    剛問出口,她靠在懷裏,體溫隔著層貼身毛衣傳遞到他身上,熱得不正常。


    撫摸臉和脖頸,都是一片滾燙。


    打開燈,才看見先前在黑暗之中,沒能注意到因為受凍發燒,臉上暈出一片病氣的潮紅。


    程奕立即意識到——她生病了。


    顧亦徐看到程奕,眼淚失禁般止不住地掉。


    當後麵發現這是現實而非夢境,淚水卻變得更洶湧了。


    將手環過他肩上,聲音變得虛弱,輕聲說:“我很難受。”


    顧亦徐泣不成音,很慢、很輕地喊他的名字,說她真的難受。


    難受的不是身體,是心。


    這話好像打開了哪個開關。


    ……


    程奕緊緊攬住她,起初沒出聲,但摟抱住軀體的力量在一點點收緊,仿佛要將這人嵌入身體。


    後來她喊一遍名字,程奕就低聲應一遍。


    內疚與心疼壓得喘息難以自如,直到積壓到某一刻,終於無法克製,隻能扶著她的身體深吻,用身體代替言語,以肢體最直接的反應,告訴她自己的思念、愛意。


    顧亦徐因低燒困乏無力,渾身軟綿綿。


    程奕接管了她的身體,喂她吃藥,量體溫,幫她洗澡。


    他在外麵風塵仆仆,卻忘了最需要他的人在無聲默默等待。


    程奕肩寬賦予人安全感,此刻臂彎完全擁著她,不讓她滑脫水中。


    顧亦徐在喝了藥後,開始穩定很多,但程奕溫聲問了幾句,他一旦緩和態度,顧亦徐又陷入了另一重崩潰——


    第一次經曆程奕這樣冷待,毫無留戀的抽身而退讓她後怕不已,顧亦徐感覺自己差點失去這個人。


    於是隻能依靠索吻,撫慰心中的不安。


    程奕一直在滿足她。


    短暫間隙中,顧亦徐低埋頭,悶悶道:“程奕。”


    “嗯。”


    “程奕。”


    “我在。”


    “……”


    不厭其煩,一遍遍地應。


    也不問為什麽,因為心底再清楚不過,能讓人傷心至此的,隻有他。


    程奕摸到她臉頰上都是淚,在無聲地哭。


    失而複得。


    她是欣喜,也是慶幸。


    程奕隻能用身體告訴她,以唇舌間最強有力的回應,表明自己有多需要,多離不開她。


    他們在浴室中抵死親擁,含情仰受。


    顧亦徐攀在他身上,細密的吻落在臉上。


    但水汽太重,密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顧亦徐呆了沒一會兒,頭腦暈乎乎的,被抱到床上。


    程奕哄她喝完半杯水,掩實被角,隻留一盞壁燈。


    人沒走,還留下來陪她,頭枕在一塊兒,交頸而臥,讓她能安心休息。


    顧亦徐慢慢睡著。


    等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


    她睡了接近四個小時,睜開眼,才發現身軀暖和,程奕一直抱著她,也感受亦徐的體溫慢慢降下去。


    醒來後,程奕又給她測了體溫,確認恢複正常,到廚房把煮好保溫的小米粥端來,他現在已經能把小米粥做得很好,遠勝過顧亦徐的手藝,裏麵隻加了冰糖,清淡口味更適合病人,現在已經很晚了,適當進食,恢複一點體力,但不宜吃太多,否則晚些不容易睡著。


    顧亦徐使得上力氣後,便沒讓程奕動手,她靠在床頭,自己捧著碗,用勺子慢慢吃。


    床頭櫃上擺著的一堆藥,治感冒、退燒、驅寒的,程奕拖了把椅子,坐下挨個看醫囑說明。


    過了四個小時,病情似乎穩定下來,但不確定後半夜會不會反複,繼續發熱。


    他拿不準顧亦徐還要不要吃。


    顧亦徐則說:“我好多了。”


    她身體底子一向很好,幾乎不怎麽生病,上回感冒發燒都是高中的事,這回是染了心病,心裏舒服了,病根自然除。


    而且睡了一段時間,養足了靜神。


    她把碗擱到床頭櫃,拍拍旁邊的位置,讓程奕上來。


    “才剛好,不接著休息?”


    “睡不著。”


    她搖頭。


    “陪我說會話吧。”


    程奕現在對她百應百求,自是應允。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要談什麽。


    顧亦徐最先道:“我不會吵架,以後我們能不能不吵?”


    “好。”答得很快。


    完全不加以思考。


    “你不會吵架,我會等你平複下來,好好講道理。”他說:“我哪裏做錯了,你當著我的麵罵,要是我嘴硬不肯承認,你就讓我滾出去,換你留在這清靜。”


    顧亦徐才說一句,他便把接下的話全部堵死——


    “你想要的清靜,我可以給。”


    “隻有一點,別像上次那樣直接離開。”


    程奕迅速解決掉第一個矛盾,速度快到讓顧亦徐啞口無言。


    他真的受不了顧亦徐以如此虛弱的模樣,依偎在懷裏,像朵頹敗凋敝的花。


    有人以物哀為美,他卻希望看到亦徐永遠健康。


    今晚不論她說什麽,程奕都隻會答應。


    包括所有坦白。


    顧亦徐輕咳一聲,不知道是她病後反應慢下來,還是程奕思維太高效。


    隻是,亦徐有些奇怪,他為何要反複強調“清靜”這兩個字?


    作者有話說:


    抱歉,加更沒加到

    和好果然比虐難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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