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字麵意思。”


    顧箐嗤道:“腦子長得是擺設嗎,這都不明白。”


    她這一挑釁,瞬間把顧澤臨這段時間積壓的怨氣點燃。


    顧澤臨跟吃了炸藥似的,惱火低吼:“有種別打啞謎,看我聽不聽得懂!”


    顧箐眼風一掃,厲聲質問:“你是膽子肥了,竟敢跟我這麽說話!”


    顧箐重重一拍桌子,顧澤臨不防嚇了跳,身子打了個顫,見到這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愈發咬牙切齒:“你看看你,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沒長骨頭嗎?你天天玩車子能玩出個花樣?也沒見給我到賽道上拿個像樣成績來!你以為我不知道拿幾千萬買超跑就是為了泡妞,泡的還都是些上不了檔次的女人。”


    顧箐狠狠剜他一眼:“她們貪財,你就好色!我顧箐怎麽有你這樣沒用的弟弟?”


    顧澤臨心底暗罵神經。他真無語了,不過問了句話,沒哪得罪她,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通,臉色沉得快滴出水。


    顧箐脫口而出的全是真心話,她打心眼瞧不起弟弟這吊兒郎當的孬樣,愛之深愈責之切,但因自身性格使然,不會放軟語氣諄諄教導,態度冷硬到不近人情。


    然而,偏偏顧澤臨被家裏人捧在掌心十幾年,一向吃軟不吃硬。


    有時少爺脾氣上來,好言軟語照樣未必聽得進去。


    大姐越嚴厲苛責,顧澤臨越覺得她像對待家養寵物一樣,非要強迫活在自己定好的條條框框之中,吃什麽飯睡什麽覺遛什麽彎,一切定得井井有條,美曰其名為“它”好,實則是自己喜愛如此、方便如此罷了。


    他是個人,又不是顧箐腳邊的一條狗!


    “我玩不玩車礙著你眼了?”顧澤臨毫不客氣嗆聲:“我又沒殺人犯法,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麽到姐你嘴裏就這麽難聽,我不找女人,難道要找男人?”


    說到末尾,顧澤臨眼神閃爍,臨時心生一計:“這話倒提醒我了。”


    “男的也不是不行,總歸一上一下那回事,和誰不是做。”


    滿懷惡意拖長聲調:“隻是姐,你和爸媽接受得了嗎——”


    顧箐二話不說,上去招呼一個耳光。


    顧澤臨頓時懵了。


    ……


    他,被人打了?


    打得還是臉?

    打他的人不是別人,是他的姐姐。


    顧澤臨捂住半邊臉,震驚又憤怒瞪視顧箐。


    顧箐臉色青白,胸腔明顯起伏,被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


    他們姐弟倆一碰麵,火氣都能長好幾倍,顧箐對他沒一句好話,從頭到腳能挑出一堆毛病,顧澤臨自然反唇相譏,他向來會踩痛處下腳,將人逼得啞口無言。


    相熟的人都知道,顧澤臨不算那種難伺候的大少爺,比他脾氣臭、性情乖戾的公子哥比比皆是,在那群少爺裏頭他已經算是好相與的,隻要不主動招惹,一切好說。


    可誰膽敢讓他不順心了,顧澤臨也不是個善茬,絕對以牙還牙報複回去,叫對方痛苦千百倍!

    然而顧箐不一樣。


    ——再怎麽說兩人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真把她氣成這樣,顧澤臨卻一點高興不起來。


    他突然間心灰意冷,懶得計較,更不想和顧箐廢話。


    嘴角扯出個僵硬的弧度,“行,你想打就打吧,反正這點力氣又打不死我。”


    聽到這話,顧箐嘴唇嗡動一下。


    顧澤臨自顧自說下去:“要是不願意看到我,那不看就成了。”


    “我感覺現在挺好的,你住家裏,我在外麵不回去,井水不犯河水,省得生氣,何必操這麽大的心呢?”


    “別管我了行不行。”


    顧箐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


    “我是你姐,我不管你誰管你。”


    好話歹話說了個遍,顧澤臨也煩了,不想無意義吵下去。他撿起桌麵上PS5遊戲手柄,按下”PlayStation“,遊戲機和顯示電視同步開啟,電視機熒幕自動切換成超高清遊戲界麵《對馬島之魂》。


    這座洋房每層四百平,附帶後花園和露天泳池,因地段特殊,市中心別墅每棟市價上億,地上有車庫,但主停車場位於地下,這屋裏原先隻置辦家具,許多個性化設備都是顧澤臨搬進來後,一點點找人裝修。


    他抗拒談話,顧箐卻不想放過他。


    顧箐憋住火,坐下,話頭繞回原先:“知道我怎麽找到這的。”


    顧澤臨半點眼神沒分過來,點進武器裝備,強化鎧甲。


    “你不就想說,是顧亦徐告訴你的。”


    “你知道?”


    “廢話,我又不傻。”


    清楚他住在市中心花園別墅的人,掰著五個手指頭數得過來——他媽巴不得兩人別撞上,怎麽可能將新住處告訴顧箐?他爸向來認為孩子間都是小事,一則懶得過問,二則覺得沒必要,犯不上插手,更不會多嘴。


    所以,隻剩下唯一的人選。


    “是。你不傻,最聰明,所以成天不務正業。”顧箐冷嘲熱諷,“亦徐也對集團業務不感興趣,你們倆過得倒逍遙自在。”


    “那不正好?”


    顧澤臨一臉無所謂:“我倆都不管公司,以後顧氏就是你一個人當家做主,誰也別指望誰。”


    顧箐忍不住哂笑,“是嗎?”


    她將提包撿回來,從包裏拿出一遝紙張,擱在顧澤臨麵前的桌子上,“看看吧,免得被蒙在鼓裏,還自以為聰明。”


    顧澤臨掀了掀眼皮,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很快又看回遊戲屏幕。


    顧箐出奇地沒再催促,隨他愛看不看。


    僵持幾分鍾後。


    顧澤臨煩躁地嘖了聲,丟開手柄,換了個姿勢,牛仔褲下長腿往兩邊敞開,手肘撐在腿上,漫不經心抬手翻資料。


    第一眼,視線觸及上麵的個人信息。


    顧澤臨擰眉。


    什麽鬼。


    拿錯東西了吧?


    還沒仔細回味,繼續看了下去,神色從強忍不耐,轉為意外、驚疑,最後變得幾分難以置信。


    資料很厚,大概有五六十頁A4紙,顧澤臨隻匆匆掃過十幾頁,內心卻掀起驚濤巨浪。


    他看到了什麽?

    他急聲質問:“這是從哪來的?!”


    顧箐見到預期中的反應,冷冷一笑:“別管我怎麽得來的。我隻問你,現在還覺得無所謂麽。”


    顧澤臨眼神驀地變了。


    “亦徐不插手顧氏,那是因為有底氣。她18歲成人時,伯父送了她兩套房子,一套是她現在住的,一套是你腳下這棟花園別墅。”


    “僅僅隻有兩套房子……嗬,全家相信的估計隻有你一個。”顧箐不留情麵諷刺,“蠢不自知!還自以為很聰明。也不動腦子想想,每年生日家裏送你的都不止這點,何況是她?小姑去年送的那套珠寶首飾,都是千萬級別典藏品,伯父會隻給兩套房子?”


    顧澤臨臉色難看到難以形容,呼吸粗啞沉重幾分,震驚到無法接受……


    他想質問如何確定這些資料真實性……理智卻告訴自己顧箐不屑於編造謊言騙他,眼前一切必然是真的!


    ——以顧亦徐的個人名義開辦信托基金,資產池覆蓋股票、債券、期貨、黃金、珍寶、大宗商品等等,另外還有美元英鎊歐元日元等外匯現金,換算後金額達4,7億美元!

    甚至市中心商業地段兩座寫字樓也囊括在資產包內,顧澤臨多少次開車經過,自然知道光是憑這兩棟樓每年租金產生的收入,足以讓一些麵臨虧損的上市公司填補經營虧空,把賬麵收益做平。


    而這些,他竟然現在才知道!

    顧澤臨最後還留存一絲僥幸,掙紮著說:“她未必清楚自己有——”


    話音未斷,顧箐利落從中抽出張保險合同,逼近得快貼到顧澤臨臉上:“保險金額隨被保人的身價而定,這張保單足以證明她的身價上百億。”


    “而人身保險中隻有被保人在完全知情下簽署方可生效。”


    顧箐輕蔑道:“你自己也簽過,不會不明白。”


    顧澤臨無可逃避,他終於意識到這就是真相。


    過往他一直以為和顧亦徐沒有區別,可事實砸得他觸不及防。


    胸中不知名的怒意翻騰,他從沒想過顧亦徐會瞞著他!顧亦徐有多少資產,和是否願意告訴他,是兩回事。被人愚弄使他憤怒無比,又渾身發寒。到這一刻顧澤臨才明白,他太天真了——家裏所有人都知道,顧慶民在提防著他們,顧亦徐在提防著他。


    可他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姐弟嗎?

    他們不是親人嗎?!

    比起顧箐,顧澤臨與顧亦徐感情更深,拭問誰能接受自己最信賴的人,竟然隱瞞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顧箐見達成刺激到顧澤臨的目的,片刻不多留,徑直拎包走人,出門時不忘把桌麵資料全部收走。


    屏幕還開著,武士提著八幡神長刀,正在尋找隱藏的稻田神社。然而神社隱藏得太過隱蔽,如果沒有狐狸的指引,難以探尋。家庭藍牙影音係統播放遊戲背景音,會客廳內自帶回音壁效應,造成身臨其境之感。若是再將通往露台的窗簾拉上,這裏簡直是重度遊戲癡迷愛好者的理想之地。


    但此時此刻,顧澤臨完全沒有心思打遊戲。


    他低頭盯著地麵,麵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麽。


    ,


    ,


    “終稿寫好了嗎?”


    “已經按上次的修改意見,完善潤色了一遍。”


    周讚元欣然點頭:“雖然指出來的那些,都是細枝末節上的問題,但做論文的得有耐心,時刻保持學術嚴謹的思維,不能有一絲一毫錯漏。”


    辦公室內,周導隔著寬厚木桌,邊看電腦上的論文,邊向對麵椅子上的學生點評指導。


    程奕聽著,一一記下。


    改了三四版後,“整體上沒有太多改動的必要了。”周讚元客觀評價道。


    “盡量在這周內完成定稿,再交給我過目。如果沒有問題,可以盡快準備投稿。”


    程奕應道:“好。”


    “我已經幫你篩選出三個最合適投的期刊。”周讚元將期刊官網發送給程奕,“你自己斟酌下,看看要往哪個雜誌社投。然後對照投稿文章的結構、排版、撰寫方式的要求,修改下。”


    ……


    談話結束,時間將近中午。


    周讚元瞟見牆上的鍾表,才發現不知不覺兩人說了兩個多小時。


    他吃驚得唉呦一聲,“講了這麽久。”


    “肚子肯定都餓了吧。”周導立即起身,穿上外套招呼:“走走,不幹活了,吃午飯去。”


    他帶程奕去到教職工餐廳,這裏夥食是全校食堂最好的,專門為老師提供特色餐飲,隻有周末才對學生開放。


    一樓是大堂,二樓三樓是僅供教師們使用的包廂,包間內圓桌軟椅,和外邊餐館沒有區別,而且食堂大廚水平個頂個地好,菜香價廉。


    眼下在中午,餐廳裏沒多少人。


    周教授挑了個二樓房間,點了四五樣菜後,問程奕這些夠不夠吃。


    之後再開口,就是聊起他的私事。


    程奕明白這是老師的關心,所以倒也實誠,有問有答。


    說了沒幾句,周教授換了個話題,喝口羅漢茶,頗有興致地問:“聽嘉芙他們說,你最近談戀愛了。”


    程奕夾菜動作一頓。


    “是真的嗎?”


    “……”


    見他這樣,周教師心底大致有數了:“談得怎麽樣,可還順利?”


    片刻後,程奕道:“順利。”


    周教授眼睛笑得眯成條縫:“那就好。我總擔心你性子冷,不怎麽說話,和女孩子談戀愛嘛,要懂得適當表達心意,不然什麽都不說光叫別人猜,這樣不好。”


    他嗬嗬笑道:“好比我當初跟你師母認識的時候,比較木訥靦腆,一個大男人就覺得情情愛愛的吧,說出來害臊,不肯講。所以你師母總懷疑我跟別的姑娘好了——”


    程奕說:“不會。”


    周教授愣了下,“什麽?”


    “您說這些道理我都明白,該表示時候我不會沉默。”


    “但老師。”


    程奕冷靜道:“我更清楚的是,有些話終歸說不得。”


    正如有些難以啟齒的過去,必須隱瞞。


    ,


    回去路上,程奕經過花店。


    上次路過時還是雨天。那天天氣變得很快,眨眼白天轉晴為陰,烏雲滾湧如打翻的濃墨,短短幾分鍾下起傾盆大雨。他打傘而過,瞧見棚沿下店員沒來及收進去的花,花瓣被雨水打濕,飽滿濃豔的花枝裹著水,含苞待放。


    程奕不是浪漫的人,那一刻,卻忽然想到顧亦徐喜歡聞花香,頓步進店買了那一束。


    雖然顧亦徐現在不太依賴花了,但是她對花香天然喜愛,比如花香調的香水同樣能起到安撫心情的作用。


    而且看到鮮花心情會變得更好。


    所以,當她看見程奕買的那束花時,表現得很驚喜。


    顧亦徐的心情其實很好讀懂,她臉上藏不住情緒。


    情動之時,更是滿腔心思浮於言表,程奕怎麽會看不出來,她想要的是什麽?

    可唯獨在這件事上,他隻能喬裝不知。


    今天花店收到一批新鮮花朵,店員替程奕包了一束梔子花。它是溫室培養出的反季花卉,卻也綻放在寒冷中。


    打開門後,一股幹燥溫暖的空氣撲麵而來,室內安靜到無聲。


    按以往的時間表,顧亦徐應該在家裏,可是程奕沒找到她。


    許是在午睡。


    程奕這般想,沒驚擾她,自己轉身回房。


    客廳裏有些枯萎的花被換掉,擺上了潔白嫩綠的梔子花木。


    ,


    顧亦徐並沒有午睡。


    昨晚的事耿耿於懷,她哪還能睡著?


    可真要和程奕聊,她又不知道有什麽可說的,畢竟話題太尷尬,顯得自己好像急不可待似的。


    顧亦徐在意的是,為什麽程奕會對她沒有想法,難道他完全沒這方麵的考慮?


    她百思不得其解,悶悶不樂,直想找個親近的人聊聊天。


    正尋思找哪個好……蕙蕙沒有經驗,簡單點的情侶問題她還能提主意,但在兩性關係上完全是紙上談兵,暫過;


    應檸性子直爽,定會建議她與其自個兒瞎想,不如同程奕開誠公布地談。


    可顧亦徐眼下並不願意,這個也過。


    思索須臾,忽然間腦內閃過一個人影。


    ——她想到了葉笛袖。


    上周她去看了東大校慶演出,終於見到那個一直隻出現在笛袖口中的鄰居家哥哥。


    舞台上,兩人身著正式表演服,協奏曲中以小提琴為主,鋼琴音為輔。顧亦徐雖不太懂音樂,卻也聽出悅耳輕快之感,奇怪節目單上這麽歡快的曲子,竟是改編自《愛的憂傷》。


    但男帥女美,青梅竹馬,沒哪裏可挑剔的。


    顧亦徐第一次產生天生壁人的想法。


    盡管那個男人不在顧亦徐的審美偏好上,但言談舉止不俗,氣質高雅深致,使人倍感好感。


    想來也是,能被笛袖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人,能不好麽?

    聽說他家世良好,父親曾擔任深高金學術委員會成員,從事深港經濟和金融工作,某top2投行高管;母親是知名電視台主持人,以形象氣質聞名,自身繼承了父母雙方優秀的基因,卻在大學畢業後,執意做一名駐外記者,離開安全穩定的國內,去到世界上最危險混亂的地方,一整年指不定回來幾次。


    據笛袖所說,有時暴發地區戰爭,通訊被迫斷聯,家人生死不知。


    思來想去,朋友中與她境遇差不多的,可能就是笛袖了。她從初中起暗戀對方七年,若論感情中的堅持毅力,沒誰比得過她。


    想到這回事,顧亦徐頓時豁然開朗不少。


    不過,她沒一上來直接講出自己的困惑。


    而是迂回著,詢問笛袖的感情進展。


    手機很快提示新消息。


    笛袖回:【還好,正在追著。】


    顧亦徐好奇心瞬間提起:【你表白了?】


    不怪她這麽驚訝,盡管顧亦徐一直認為笛袖非常優秀,但不管再優秀的人,在深愛的人麵前不由忐忑,自慚形穢,笛袖在他麵前太過自卑,以致於將心意藏了又藏。


    一藏就是七年。


    【算是吧】


    這是什麽意思?

    表沒表白再清晰不過,還能表到一半結束的嗎?

    顧亦徐不解。


    於是問了。


    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編輯…”,又歸於備注,反複數次。


    顧亦徐等著一會兒,拿起床頭的杯子喝口水緩緩,放下杯子時看去。


    眨眼功夫,收到三條信息。


    每條很短。


    但信息量十足——


    【沒來及說,但他已經知道了】


    【回國後他和高中同學聚會喝醉了,我去接他回他的公寓。】


    【那天晚上,我把他睡了】


    顧亦徐第一反應:?

    她懷疑自己看錯了。


    幾秒後,顧亦徐:!!!


    直接驚嚇到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當事人卻比旁觀者淡定多了。


    葉笛袖:【我問過了,他最近都在國內,直到過完新年,年後就外派也門。】


    葉笛袖:【這是我最好的機會】


    也是唯一的機會。


    作者有話說:


    顧亦徐:竟有這種事??


    那是不是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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