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程奕若存心要教,是很認真嚴謹的。
他先自學了半天,將考試範圍過目一遍,邊看邊寫出個提綱,心底有了個大致結構,將顧亦徐叫過來,給她梳理脈絡講解。
筆記累贅部分刪除劃掉,隻留下重點部分,刪改到最後隻剩下十幾頁A4紙的內容。
但上麵條理清晰,由一點發散到麵,知識點相互貫通,比原先整理出厚得跟半本書差不多的筆記有用多了。
然而,程奕對這結果仍不滿意。
在他看來,大學任何一門課超過六頁的筆記都是不合格的。知識應該有效濃縮,針對性提煉出次重點,而不是見到什麽都往上謄寫。
顧亦徐聽見,不敢頂嘴,但內心腹誹:
六頁紙……這麽點,那她還不如把目錄抄上去。
周末他們哪都沒去,程奕輔助她鞏固溫習功課,他有意培養顧亦徐的思維方式,引導她獨立思考,一步步修正過往學習習慣的弊病。
隻是最近,程奕空閑的時間實在不多。
照附近幾所大學學生們的說法,就是校際聯誼賽快開始了。
六校聯誼賽,又名校際賽,是大學城內六所高校間每年一度的盛事,於十月底至十一月初期間舉行,具體時間視情況待定。
校際賽遠比各校自身舉辦的運動會更受學生群體的青睞。校運會主要項目為田賽和徑賽,而聯誼賽比拚的三項球類運動:籃球、足球和排球,並不與之衝突。
聯誼賽廣受歡迎,一者是團體運動具有更大的觀賞性,觀眾出席率高;二者,這是六所大學之間唯一公開、集體參與、無學術邊界的大型競爭場合,爭取拿到最優先的排名,幾乎是每所大學學生的目標。
而為了激勵這場六校盛事,市教育局還會額外撥款經費,以獎勵綜合排名第一的學校。
按以往慣例,舉辦比賽場地一般是在東華大學和南築體育大學二者中選其一。
因為這兩所學校擁有最新且完善的體育場所,室內運動場可容納數千人觀眾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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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後,大學城區域內,多為落葉喬木的行道樹上枝葉離稍,一片光禿禿的黯淡景象中,唯獨東大校園內一反常態。
兩側林蔭大道,沿路載種南美木棉林,每年10-12月是美麗異木棉的盛花期,大片盛開的淺粉色花瓣掛在枝頭,滿樹姹紫嫣紅,格外賞心悅目。
每年冬季,這條景色壯麗的林蔭大道都會火爆全網,著有“校花”之稱的美人樹盛開滿園,東大學生將拍攝照片分享到各個網絡平台,引起廣泛熱議,網民紛紛調侃——“東大校花一夜成為網紅”。
許多遊客試圖偷偷潛進校內拍攝,但都被保安攔截住了。
不過,他們很快找到了可趁之機。
唯一光明正大進入東大校園的時間,便是這個周末。
因為今年校際賽的主辦方——
是東大。
作為東道主,在周六、日比賽白天,東大校園不限製人員通行,方便其它學校的學生自由進出。
每處校道擁擠非凡,不少外來人士混入其中,櫻粉花瓣堆積的路麵,被人們毫不憐惜踏過,泥濘花泥帶到校園每一處角落。
周六早上,顧亦徐等人找了許久,才從人群中,勉強辨別出第二體育館的方向。
第二體育館又被稱為排球館,隔壁第一體育館在舉辦籃球賽,由於比賽場次眾多,兩個體育館同時開放。
比賽還未開始,場館內已經接近人滿為患。坐得都是各校學生,還有一些外來遊客混入其中。
為了方便區別各自學校的應援席,觀看比賽的學生手上都會佩戴一個運動圈圍,大約四五厘米寬的針織帶,五顏六色都有,其中江大的是白色。
循著白色的手圈,顧亦徐和蕙蕙很快找到班級所在位置。
在西南角方位,他們班共占了五排位置,女生坐前排,男生坐後排。粗略看去,幾乎可以說是全員到齊。
班長站在最前麵的看台上,一見到她們,眼神立即瞪了過來。
兩人很有默契地佯裝視而不見,一臉淡定挑座位坐下。
女生堆中,前排趙允竹扭過頭,打趣道:“比賽還有十幾分鍾開始,你倆才姍姍來遲。剛男班說了,你們要敢踩點來,下個月班會就罰你倆上台做演講。”
顧亦徐立即道:“都怪蕙蕙,走到半路喊肚子疼。我早說提前出門就沒這麽多事了,她非不肯。”
蕙蕙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人有三急,諒解一下啦。”
觀看比賽並非強製的,全靠個人意願,但她們這位班長是個實心眼,加強集體榮譽感是他作為班長不可推卸的責任。
此次代表江大參賽的選手中,有她們班的兩個同學,譚明言和體委李彥,於是男班不由分說,讓班上同學都過來加油呐喊助威,若誰無故不來,便要被扣上“不愛護同學情誼”的大帽子。
他滿腔熱血,無異於一廂情願,也不想想大周末的班上有幾個人,願意放棄睡懶覺的機會,專門跑過來看比賽?
男女生們個個哭笑不得。但念著班長為大家日夜操勞,生生操碎一顆老媽子的心,最終還是賞臉都準時到了。
白海蘭身後跟著三四個男生,抱著幾大箱應援棒走上觀眾席,每人分了兩個。
紅彤彤的熒光棒特別喜慶,班長扯嗓子大聲道:“六個正式人選,加上六個替補,統共十二人。我們班占了兩個,還都是正式人選!”
他臉興奮得漲紅,“如果比賽贏了,可以說我們一個班,給整個學校出了三分之一的力。”
男班一激動,把應援棒敲得“邦邦”響,周圍人耳朵都受不了。
趙允竹捂著耳朵逃離,坐到下麵的顧亦徐旁邊,“班長太激動,敲響得吵死人了。”
男班隔著老遠,加噪音音效加持,竟然也聽到了:“這叫班級榮譽感!你懂不懂,懂不懂啊?”
趙允竹真服了他。奈何男班此刻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豪悍,無人敢與之爭鋒,隻能點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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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場前的候場室,選手們在做賽前的最後熱身活動。
宋鳴坐在地板上,拉伸腿部肌肉;賀柏川掰直手臂,往兩側拉直,舒展肩背,使其變得有韌性,能在揮臂時盡可能打出不同角度的球。
這裏麵十幾個年輕健壯的大男孩們,身上穿著代表東大隊的黑色球服。
號碼印在衣服的前胸和後背處,宋鳴是5號,賀柏川作為接應9號。
10號司旻麵沉如水,較以往意外地沉默,始終排球不離手,反複一次次墊球、拋球。
他作為二傳,在隊伍中處於核心位置,這樣重要的位置交到新人手上,是有一定風險的,加上他這是第一次比賽,感到緊張簡直太正常,隻能靠不斷觸球分散多餘的心思。
宋鳴熱身完畢,瞧見司旻接球動作有些僵,一撐地站起來。
他出聲寬慰:“放鬆點,臉色別那麽僵硬。主場作戰可是我們的優勢,比賽場地就是平時訓練的地方,有什麽好怕的。”
“不適應的怎麽都應該是對麵的江大。”
宋鳴衝牆腳的人拋了句,“你說對不對——程奕?”
程奕正靠著牆,動作慢騰騰,給自己戴上黑色護膝。
聞言,淡淡地“嗯”了聲。
得到回複,宋鳴滿意地扭回頭,“你看,大家都這麽認為。”
司旻長籲一口氣,竭力放鬆。
同為大一新手的賀柏川心態比他穩些,也過來勸:“別一直練球,太消耗體力。”
“我們這場要贏了,就是六進三,下午如果沒輪空,還要再打第二場,贏了明天才是決賽。一天打兩場,還不如現在省點力氣,留到比賽時用。”
如老賀所言,整個賽程很密集,從第一場開始到決勝出最終贏家,隻需要三場比賽。
每個學校早在九月份便在校內進行一輪選拔,確定參賽人員,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賽前訓練。
到了正式比賽,周六早上,六所學校同時進行一場排球賽,贏的三支隊伍抽簽,其中一個輪空,直接進入周日決賽,剩下兩隊下午再比一場,確定出決賽的另一支隊伍。
其餘人聞聲,也都紛紛湊過來。
雖然平日裏他們最喜歡欺負司旻,逗弄得對方急赤白臉,很是好玩,但此刻這群學長們忽然變得穩重可靠,各個尋法安慰,緩解新二傳的緊張。
程奕固定好護膝,走過去時,宋鳴等人一臉期待,都準備聽他嘴裏能說些什麽鼓舞人心的話。
程奕接過司旻手上的排球,往邊上擲投進筐內,轉身,平穩道:“排球不是個體運動,沒人指望你能拿到所有的分。”
“場地上有六個人,有我們,你怕什麽?”
司旻艱難咽了口唾沫,“程哥……我聽說,你是去年經曆的第一場比賽,那時你在想什麽?”
“什麽都沒想。”程奕表情很自然,“因為來不及想。”
司旻沒聽懂,連帶老賀也是滿臉困惑。
知情人宋鳴解釋:“去年程奕算大一那屆,是作為替補出場的。”
“程奕扣發球沒問題,很出色。但一傳吃經驗,他功底薄弱,綜合考慮下教練還是沒選他進首發球員陣容。”
宋鳴有些唏噓,說:“當時正式副攻之一,在攔網時手擦傷脫臼,第二局結尾時他替換上場。但當時敗局已定,都沒打幾個球,很快比賽就結束了。”
司旻兩人顯然才知道背後還有層故事,都有些驚訝。
程奕點頭附和宋鳴,“他說得對,去年情況差不多這樣。”
“第一年訓練時,我的水平隻能夠當替補。其實曆年大一學生都是替補,大二、大三才是正選人員。”
“唯獨你們兩人是例外。”
程奕看向二人,尤其是最後的目光,落到司旻身上,“在同樣的年紀,我打得沒你好。”
“所以,不用緊張。”
他語氣淺淡,沒有大肆誇獎和讚許,卻有難以言喻地,令人心安定的力量。
司旻沉住一口氣。
他剛要像程奕來句有力、肯定的回應,候場室半敞開的大門卻被人大力推開,砸到牆壁反彈出巨響。
“……”
司旻話卡在嗓子眼。一群人直愣愣,下意識望向發出動靜的來源。
一人斜倚在門邊,高大身材擋住半扇門,堵住門口無法進出。
來人滿麵笑容,卻不是善意,而是明晃晃的挑釁。
“唷,當了隊長後就是不一樣,連給隊友打氣的方式也別具一格。怎麽,拿你失敗沒用的替補經曆,來安慰毫無經驗的小隊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