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飛機舷窗之外,暮色籠罩天地,原本藍色的天空變成瑰麗的紫紅色,有如棉花糖一樣堆積的白雲染上深深淺淺的粉色,在萬米高空之上交織成絕美畫麵。


    幾年裏忙得像空中飛人,傅臨江對看窗外風景早已沒了感覺,飛機一進入平流層,他就拉下座位邊上的擋板,調好椅子角度,準備在到達目的地前,小憩一會兒。


    呂助理捏著手機從後邊躡手躡腳走過來。


    他見傅臨江合上眼,知道因為新的合作案連軸轉了一個禮拜,談妥合同細節,自家老板已是精神疲乏得話都懶得多說,猶豫了幾秒,掂量了一下輕重緩急,還是決定出聲提醒。


    畢竟是老板每隔一陣都會過問的事情,涉及到那位,若是耽擱了,老板發起怒來,誰都擔待不起。


    “傅董,出入境管理處那邊剛剛有消息。”


    傅臨江眼睛睜開一條縫。


    “許小姐她剛剛回國了,已經落地c城。就在剛剛起飛的機場,一個小時以前,正好是我們登機的時候到的。”


    “哪個許小姐?”


    傅臨江聲音平靜無波。


    “就……”


    呂助理疑惑,他有些摸不準老板的態度了,隻能硬著頭皮講下去:“許…許曼言。”


    傅氏集團的前董事長夫人。


    傅臨江手段用盡,國內國外,上天入地,找了五年都沒有找到的女人。


    每一次在他以為老板將找人的事情拋到腦後,已經放下的時候,某個四下無人的地方,老板會冷不丁的問一句。


    “有消息了沒有?”


    “什麽?”


    “夫人。”


    “沒有。”


    當得到否定的答案,傅臨江眉英鼻挺,線條優越的臉上,會露出類似失落或者迷茫的表情,然後很快收斂。


    定神再看,呂助理覺得他依舊是那個泰山壓頂巋然不動,傳聞中處事果決、滴水不漏的傅氏集團掌門人傅臨江。


    這樣一個理智冷靜的人……


    怎麽可能為情所困?

    怎麽會對前妻念念不忘?


    肯定是他的錯覺!

    事實證明,所謂的不可能,就是拿來被墨菲定律破壞的。


    呂助理再次開眼。


    當聽到許曼言三個字。


    傅臨江的反應不是一般的大。


    像驟然間遭到電擊,什麽困頓瞌睡都沒了,他猛地睜開眼,從座椅上坐直起身。


    空氣凝固了幾秒。


    嗓子眼擠出幾個字。


    “推遲行程。”


    “推遲行程?”


    呂助理瞪大眼。


    他們今天坐私人飛機出行,是準備去R國參加泰倫斯經濟論壇,在差不多一個禮拜的會議過程中,傅臨江作為本國商業領袖代表,甚至還有當眾發言環節,所有的行程早在一個月前敲訂好。


    就這麽……重新改?


    不是在開什麽國際玩笑吧!!!


    呂助理提出異議,傅臨江僅僅皺了皺眉,斷然做了決定。


    “發言是在四天後,推遲兩天出發還來得及。”


    那原本準備的企業家滑雪活動,晚宴前各種大佬互相交際的雞尾酒會,都不準備參加了?


    看見傅臨江篤定的表情,呂助理就知道,十成十泡湯。


    差點當場土撥鼠尖叫。


    那麽多的國家政要,那麽多商業界重量級人物,大公司CEO,還不如一個許曼言來得有吸引力?


    褒姒誤國,紅顏禍水。


    古人……誠不欺我!!!

    —————


    晚上九點。


    睡了三個小時後,西米依舊處於香甜夢境中。


    許曼言打開行李,將屋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坐在陽台上一邊吹風,一邊吃剛送過來的外賣。


    波光粼粼的河水,映著沿岸高樓大廈的彩色霓虹燈光蜿蜒而去,一百八十度的江景房,視野極其開闊。


    江城一宅這個樓盤,隸屬於傅氏集團的地產公司開發承建,她和傅臨江離婚那年剛建好,開盤即賣出天價,本市富商明星搶破頭,把能住進來當成身價地位的象征。


    許曼言不得不承認,傅臨江情商不怎麽樣,談戀愛腦子跟驢踢過一樣不好使,做生意的確一把好手。


    這塊江邊的地被他弄到手後,從樓盤設計到營銷造勢親力親為,硬是給集團公司久久未有起勢的地產項目注入活力,價格水漲船高,連帶著穩定了交接班後董事長的位子,在商界聲名大噪。


    而且這裏的房子貴是貴,附加價值不一般的大,蛋黃區中的蛋黃。c城最好的寫走樓環繞,證交所、銀行、券商紮堆,頂級的教育醫療資源配套,高檔餐廳不少,左鄰右舍非富即貴,隻要有錢,此地是最好的銷金窟,談生意交朋友的好地方。


    離婚協議裏,分給她的財產中有一套房子,就在江城一宅。


    但是她沒要。


    房子而已,不稀罕。


    想到離婚協議那薄薄的兩張紙,承載的三年青春打了水漂,許曼言就覺得哪怕把傅臨江扔進眼前的河水裏,泡個三天三夜都不解氣。


    不過是一套對他對而言不痛不癢,價值相當於總資產毛毛雨的房子。


    埋汰誰呢!


    “媽媽……媽媽……”


    細弱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是西米醒來了,許曼言怕她光腳跑下地,趕緊往臥室裏走。


    現在已經是夜晚十點,不知道要玩多久,西米才會又肯睡覺。


    她們從D國飛到c城,時差有七八個小時,連大人倒起來都困難,何況是個四歲的孩子,可能需要一周的時間才能適應。


    許曼言料想接下來一個禮拜,自己會過得兵荒馬亂。


    “媽媽……”


    小西米揉了揉眼睛,看見她過來,把手摟了上去。


    許曼言就著擁抱的姿勢,給她穿好外套。


    輕言細語地問:“寶貝肚子餓不餓?家裏現在有粥、牛奶,土豆泥,你想不想吃?”


    西米上次用餐是在飛機上,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前的事情。


    “想吃蛋糕。”


    西米嘟囔著說。


    “太晚了,已經沒有蛋糕賣。”


    其實冰箱裏有一塊剛才外賣送來的鮮奶蛋糕,但許曼言不想給她大晚上吃太甜的,準備留著明天當早餐。


    “可是我還是想吃蛋糕。”小西米眼巴巴望著,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晚上吃蛋糕牙齒會壞掉,裏麵長蟲蟲。”


    “然後呢?”


    “嚴重的話會掉光。到時候沒有牙齒,會變醜。”


    “可是,媽媽你上次不是說我的牙齒現在是乳牙,以後都會掉了,可以換新的牙齒嗎?”


    西米出牙早換牙也早,才四歲多已經掉了一顆乳牙。


    許曼言點點頭:“沒錯。”


    西米:“反正吃不吃蛋糕牙齒都要掉,那不如多吃幾塊。”


    許曼言:……


    邏輯好像,還挺通。


    等等……話題又被帶歪了。


    家裏人一致認為,論古靈精怪,西米比她當年有過之無不及。


    “從生物學上來說,兒子的智商全部遺傳母親,女兒的爸爸媽媽一半一半,曼言,西米這麽聰明,我真的很好奇她的爸爸是誰呢。”


    麵對媽媽似笑非笑的目光,許曼言差點落荒而逃。


    傅臨江那張眉眼疏離、清俊冷淡的臉,瞬間蹦了出來,許曼言隻恨腦子裏沒有塊橡皮擦,可以將他擦個幹幹淨淨,好幹脆利落的裝失憶。


    “今天沒有蛋糕吃,沒得挑,隻能吃這些。”


    作為一個媽媽,怎麽可以被寶寶擺布,許曼言強勢的將粥,土豆泥,牛奶都放在小西米麵前。


    西米最終乖乖選擇了吃土豆泥。


    也許是餓狠了,她一口又一口,吃得還挺香,許曼言坐在邊上陪著,默默計劃兩人將來的生活。


    房子是精裝修,大家電一應俱全,各種生活日用及精細小家電還得自己再去采購,剛才收拾房子時,她已經在手機備忘錄裏羅列出長串的清單,記的全是必需品。


    許曼言想,也許……現在她最需要的,是一輛車。


    不然要買的東西那麽多,怎麽帶回家都是問題。


    決定了,明天就去提車!


    而且,買好車後,還得再物色個帖心能幹的保姆阿姨,住家或者不住家都可以,能幫忙打掃房間,外加照顧一下西米的飲食起居。


    來到c城,除了完成係統任務外,許曼言沒打算當全職主婦,準備出麵處理家族在此地的生意,不出意外的話任命一個多月之後會下來。


    在此之前,為了避免當空降兵的一頭霧水,她得先去公司打打雜,摸清楚人事情況。


    腦子裏千頭萬緒,因為有太多事情亟需處理,許曼言將近二十個鍾頭沒睡,卻清醒得一點都不困。


    西米放下勺子,把土豆泥給吃完了。


    許曼言用棉柔巾沾了水給她擦幹淨嘴,西米要求看會動畫片,指明了要看《巴巴爸爸》。


    房子還沒有開通網絡。


    許曼言用手機給她點開。


    為了避免用眼過度過早近視,她叮囑道:“隻能看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媽媽要收走手機。”


    母女倆小手指彎在一起,拉了勾。


    “巴巴爸爸,巴巴媽媽,巴巴利波……”


    音樂結束,巴巴爸爸一家九口,長串名字被播報了一遍。


    “這一集的故事題目是,巴巴爸爸找巴巴媽媽。”


    西米仰頭看向收拾完餐桌,準備去丟垃圾的許曼言。


    她清澈的眼裏沒有一絲雜質:“媽媽,你是不是還愛著爸爸,所以帶我來這找他?”


    “沒有。”


    “你撒謊!”


    “沒有。”


    “女人,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跟我說,你不愛三個字!”


    “我愛你,永遠愛你。”


    一把抱住西米,兩人臉貼著臉。


    “媽媽怎麽會不愛你,不愛全世界都會愛你。”


    酸掉牙的肉麻告白,母女倆身上每天上演,旁人看著好笑,許曼言隻覺得每一次說出來都是真心實意。


    西米是上天最好的禮物。


    “我現在不是用女兒的身份在和你說話。”


    “哦……那是誰?”


    “就……”西米不吱聲了。


    許曼言臉上的笑容,從溫柔漸漸過渡到危險。


    “老實說,你和誰一起看的電視?”


    姥姥還是姥爺,或者是哪位保姆阿姨。


    “姥……姥爺……”西米囁嚅道。


    她還知道怕殃及無辜:“是我自己調的台。”


    “知道了。明天我就打電話給姥姥,讓她扣他的小餅幹。”


    西米還想為姥爺求情。


    被許曼言威脅了回去:“我接下來要考慮考慮要不要連你的一起扣。”


    她就說,剛才說話時中二的霸道總裁口吻,到底是和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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