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近幾日天氣暖和,院子的梨花落了,一株桃花開得正盛。且她生產的虧空補回來了不少,臉色瑩潤了不少,談不上麵若桃花,至少白白嫩嫩好氣色。


    摸摸魚,盤盤串兒,吃吃喝喝,養養生,閑來逗著景順玩兒,多好。


    景仁宮外的紛擾,自然是與她蘇梨末無關的。


    晌午,羅太醫來請平安脈,依照上次蘇梨末吩咐的,羅太醫趁人不備的時候翻看了秀貴人的脈案,“多用止血溫補的藥材,氣血兩虧,且有下滑之狀,能熬過前三個月還有來日,否則隻怕……”


    聞言,蘇梨末抬了抬手,羅太醫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果然不出她所料。


    冬雪好生送了羅太醫出去,回來後不解的問道:“嫻貴妃已經叮囑好生看顧秀貴人,怎麽今兒在內務府……雖然最後蓮花拿到了應得的份例,但是生了好大的氣。”


    “宮裏的勢力又何止嫻貴妃這一股?估摸這還隻是冰山一角,有的氣受。秀貴人向來要強,心氣兒高,怕是……”霜降思忖了會兒開口說道。這倆月,在蘇梨末有意無意的引導下,霜降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過分自強,隻怕會變成、自戕。”蘇梨末說著暗自歎了口氣。


    “這秀貴人真是空有皮囊,太過愚蠢……”冬雪搖了搖頭,惋惜道。


    *

    令嬪再得聖心,在宮裏掀起了不小的漣漪。隻是前有太後對秀貴人的申斥警醒,後有各宮妃嬪虎視眈眈如芒在背,令嬪十分謹慎小心,時時不忘提醒皇上恩沐六宮,並提議讓皇上去看望舒嬪。


    治理朝政講究製衡之術,後宮也是如此。


    這一日下午,乾隆處理完朝政便來到了舒嬪居住的儲秀宮。守院門的太監正要通傳,被製止。聽一幫老臣聒噪了半晌,實在不想聽到刺耳的聲音。隻見舒嬪正坐在廊下同人下棋,背對著的妃嬪身影略眼熟。


    看著皇上上前,李玉抬手製止後麵的人跟上來,自己也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乾隆走到近前,看著二人棋局正成膠著狀態,看到黑棋正要落地,“錯了。”說完搶過黑棋換了個地方下。


    這一舉動,執黑棋的陳貴人嚇了一跳,忙起身後退兩步行禮請安。


    舒嬪也站起來正要跪下,被乾隆製止了。“你們下,黑棋走這裏可就再難轉圜,走這一步,還有機會。”


    見狀陳貴人隻能趕緊起身再次坐下,按照乾隆說的落子,果然這步棋下去雖然沒有把握反敗為贏,但是被盤活多了幾步的機會。


    看著皇上叫下棋,二人也不敢想旁的,隻能繼續下棋,免得壞了皇上的興致。


    舒嬪到底在太後跟前伺候的多,對她來說伺候皇上和伺候太後無甚太大區別。恭敬的小心伺候就是了。


    對陳貴人來說就不一樣了,這盤棋下的她戰戰兢兢,每一步棋都要思忖很久,時不時還要被皇上指點一下,就好像小時候跟著教習練女紅,繡錯一步,拆了重繡不說,還要挨板子,皮肉痛苦也就算了,心理上的折磨,簡直讓她痛不欲生。一會兒的功夫,額頭上盡是汗珠兒。


    最終陳貴人還是以落敗告終。陳貴人忙起身讓皇上同舒嬪對弈,誰知道皇上讓二人繼續對弈,自己在旁邊觀戰。


    陳貴人隻得硬著頭皮再次落子。乾隆時不時在旁邊指點一二。兩三盤棋下來,陳貴人貼身穿的衣服被汗打濕,黏在身上難受極了,手心裏也是汗。


    好容易挨完三盤,以為還要再下一盤,幸虧前朝有事,李玉上來傳話,乾隆起駕回了養心殿。


    許久沒有伺候聖駕,更不要說是被旁觀下棋,陳貴人隻覺得這一個多時辰魂兒差點不附體。皇上起駕,院子裏再次安靜下來,陳貴人才抽出手帕擦了擦額頭和手心的細密汗珠。


    “雖說三月底暖和了,若是著了冷風也不是鬧著玩兒的,進去換件衣服再回去。”舒嬪說著讓大宮女找了一件新做的內衣,讓陳貴人換上。


    “嗯,多謝。”陳貴人應了一聲,謝過進去更衣,並不同舒嬪假客氣。


    二人也沒想到皇上會這個時辰來。換好衣物,陳貴人同大宮女迎春先回宮。


    春熙宮東配殿,迎春伺候陳貴人淨手,又端了一盞茶水,這才開口道:“今兒皇上興致好,指點小主下棋,小主怎麽不把握機會……”


    “且不說今兒皇上是去看望舒嬪姐姐的,如今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的性子你知道的。”陳貴人說著放下茶盞,拿起案幾上的繡框,開始繡荷包,開口繼續道:“日後這樣的話,提都不要再提。我也同你說過多次了,你若是還不明白……”


    “奴婢明白,隻是日日看著小主自苦,奴婢不忍。”迎春後悔不該提這一茬,隻是她實在不忍心看小主受苦,今兒明明是個機會。


    “如今還能自苦,若是一著不慎,自苦的機會都沒有,白白送了小命,這宮裏枉送了性命的人還少嗎?你若是想不明白這一點,改日便去冷宮門口看看。”陳貴人放下針線,握著迎春的手說道。


    “小主……”迎春咬了咬嘴唇,不再言語。


    *

    傍晚,天將擦黑,燈火逐漸亮了起來。


    春熙宮東配殿,秀貴人歪在床上,由蓮花扶著喝安胎藥。這些天來,她聽從太醫的叮囑,無事不下床,安心躺著養胎,安胎藥也是每天一碗不落的喝。


    蓮花拿水給秀貴人漱口,又端了碟糕點,看小主沒有胃口隻能放下,服侍小主繼續躺下。


    然而不過小半個時辰,秀貴人便覺得小腹隱隱作痛,似乎有下墜的趨勢,這種感覺讓她非常恐慌,忙喊蓮花,又怕聲音大用力猛下腹墜的更厲害,隻能提著氣喊道。


    蓮花正在殿外叮囑小宮女再去禦膳房備一些小主愛吃的點心換換胃口,聽到聲音趕忙進了寢殿。


    “快,快請太醫。”秀貴人捂著小腹,驚慌失措。


    “哎,奴婢這就去。”聞言蓮花忙不迭跑了出去,並交代小宮女進來伺候。


    蓮花急急忙忙跑到太醫院去叫人,因著天色晚了,許多不當值的太醫已經出宮,值守太醫院的應該是四個太醫才對,蓮花進去隻看到一個坐班小太監,忙抓著他問道:“太醫呢,太醫呢?”


    “太醫們都在長春宮。”小太監說道。


    長春宮,又是長春宮!蓮花跺跺腳,抓著小太監的胳膊追問:“四個值班太醫都在長春宮嗎?可還有其他太醫,我們貴人小腹疼痛……”


    小太監甩開蓮花的手,沒好氣的說道:“讓你們貴人等著。早不痛晚不痛,非要這個時辰痛,怪誰?我們這些無根太監,能做什麽主。”從前,秀貴人得意的時候,有一次小太監傳太醫晚了點,被訓斥了好一頓,還挨了三板子。原本太醫院的小太監們就地位低下,太醫們可以隨意指揮,就是各宮也敢欺負。不好拿太醫撒氣的時候,這些小太監就是出氣筒。


    況且有人特意叮囑過,秀貴人的事也不必過多擔待,麵子上過得去就得了,太後就第一個不待見她。


    “你……”蓮花被小太監嗆的啞口無言。


    “有本事呢,就去長春宮請太醫。別怪我這個無根的東西沒指點你。”小太監說著一把推開蓮花坐在了椅子上,隻當沒有蓮花這個人。


    原來,傍晚時分,白月光娘娘胎動不安,眼見著快要足月了,有丁點的動靜就十分緊張,因此掃琴叫了太醫院的四個輪值的太醫去長春宮輪番診脈。


    蓮花到了長春宮門口拍門叫人,看門的太監已經換了人,看到是秀貴人宮裏的蓮花,忙問道:“怎麽了?”他的上一任剛因為怠慢秀貴人的龍胎而被罰去慎刑司服苦役,他可不想。


    “我們小主腹痛不止,麻煩通秉一聲,讓皇後娘娘指派一個太醫去我們小主那兒。”蓮花說明來意。


    看著蓮花跑的一臉汗,又慌張,且合宮上下都知道秀貴人的情況,因此看門的太監趕忙進去遞話。


    話傳到了門口燕兒處,她趕忙進了正殿,回稟給掃琴。


    四個太醫正跪在床前看診討論。聞言,白月光娘娘指了指最末跪著太醫,讓他去延禧宮看診,又讓燕兒跟著去隨時回稟情況。


    李太醫聞言麵有難色,然而還是很快收斂了神色退到院子裏隨著蓮花去了延禧宮東配殿。


    蓮花看李太醫跑得慢,一手提著燈,另外一隻手拉著李太醫胳膊火急火燎趕往東配殿。


    “小主,小主,太醫來了。”蓮花忙上前替過小宮女親自扶著秀貴人。


    “太醫,我腹痛難當,快幫我看看,快。”看到太醫,秀貴人也顧不得禮儀不禮儀,連忙說道。


    李太醫跪著把脈,手一搭心內暗道不好,然而麵上還不敢慌張,“小主的胎平時都是張太醫看的,還勞煩姑娘趕緊通稟嫻貴妃拿了出宮的對牌鑰匙去請張太醫進宮……”


    “混賬,你就說,我的胎要不要緊。”秀貴人臉疼的煞白,厲聲喝道。


    “這,這……微臣雖看過小主的脈案,但是素來不知道小主是什麽體質,隻能斟酌著用藥,一切還等張太醫來了才有定論。”李太醫忙不迭說道。


    “那還不快去請。”秀貴人又急又害怕,聲音尖了三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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