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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正文完結

  戌時,天色已暗下,夜幕低垂,街邊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


  世王府,李祿不是第一次體會等待是多麼漫長,站在前庭院中,風聲過耳。


  已經是多少年了,他夜裡無法安睡,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終不能入眠。


  站了半刻,有人從檐上落地,靠近,單膝跪在地上:「王爺。」


  李祿有些迫不及待:「交代給你的事都辦妥了嗎?」


  那人低著首,道:「稟告王爺,按照王爺的吩咐,都已經辦妥了。」


  李祿點頭,繼而又問:「沒有傷著那丫頭吧?」


  那人先頓了一頓,后很快道:「不能傷了顏姑娘分毫,小的謹記。」


  李祿向著夜空,月皎皎,漫天星輝,光華流轉,他淺笑出聲:「很好。」


  隱忍了這麼些年,前後錯失了兩次機會,李祿深知,李宏軒應當早就該察覺,但,即便是一清二楚,可心中的愧疚使得他拿自己毫無辦法。


  南下,他只帶了連太生,便證明他有心放棄,臨了,卻被李夜秋給攪和了。


  這次,紫穗離宮,便是李祿最好的,也是最後的機會,李夜秋今早已離京,李慕歌又無實權,即便察覺到了,也早為時已晚。


  現在,紫穗公主落在了他的手裡,如今,眼看大事將成,但為了以防萬一,又命人抓了顏落,這算是對李夜秋的牽制,也算是滿足了自己的私慾。


  偏頭,李祿望向一直跪著的那人:「告訴左森,六月二十七,丑時。」


  那人應聲,站起,轉身離開世王府邸,她回頭,唇微動,聲極輕:「自以為是。」


  今天,六月二十五,恰好,兩天後便是齊皇后的忌日,李祿一直立於庭院外,他想要的不僅僅只是皇位,他還要所痛恨的人,全部消失。


  按照計劃,兩天後,丑時一到,便是最好的時機,到時,裡應外合,宮內,孫皇后和唐詩牽制住了董蘊,又有紫穗在手,李宏軒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宮外,左森的人會將皇城外團團圍住,裡面的人出不得,外面的人也進不得,而他,將領兵殺入皇宮,把曾失去的,統統都要回來。


  兩天後,夜色籠罩了整個上京,晚風熏熏。


  李祿坐在院中飲了杯茶,待丑時快到,他擱下杯,起身,理了理衣袍,向著身旁的黑衣男子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黑衣男子低首:「只等王爺一聲令下。」


  李祿用手按住因起身而左右擺動的腰配,只道了一個字:「好。」


  左森現在應當已等在皇城外,他一刻未再多耽擱,轉身,回屋換上早就預備好的龍袍,帶上三尺長劍,出了府,向著皇宮去了。


  今夜,上京內出奇的安靜,想著片刻后,皇城內免不了迎來一場殺戮,他已經等不及要看李宏軒見到他時的表情,那樣子一定可笑至極,坐在馬背上,他輕蔑得笑出聲。


  世王府離皇城不遠,不到片刻,馬停住,城門外沒有守衛,也沒有看見左森,更沒有看見自己準備好的人馬,四周安安靜靜的,靜得有些不尋常。


  李祿看向一直跟著自己的黑衣男子:「人呢?」


  黑衣男子道:「想那左森王子應當不識路,興許是跑錯了地方。」


  李祿忽看到眼前人唇邊扯出了意義不明的微笑,他心中一驚,挪身,可為時已晚,暗處有眾多人上前,漆黑的四周亮起了火把,他看清了,是羽林郎。


  羽林郎將李祿以及他帶來的少數人馬圍住,拔刀向著。


  在李祿察覺自己是被算計了時,城門緩緩打開,片刻后,又有一群羽林郎出現在城門外。


  羽林郎身後,有人慢慢走上前,火光映著他的臉,瞧見李祿身著的龍袍時,他怔了怔,過了好一會才出聲:「皇兄。」


  李祿本信心滿滿,還以為大事將成,明明已是處處謹慎,可卻沒有想到,最終還是棋差一著。


  「李夜秋?」李祿看到倚在城門右側的李夜秋,抱著臂,姿態悠閑,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后不由冷哼:「到頭來,我還是被你算計了?」


  「說算計實在不敢當。」李夜秋半眯著眼,雲淡風輕道:「只不過,這路已鋪好,便沒有不走下去的道理。」


  李祿睥睨他:「到頭來,你還是在幫他?」


  李夜秋直起身,站在了最前面,向著李祿,打量了那身龍袍,平著聲:「我不是在幫他,你硬要這麼認為的話,頂多是為了南下那箭報一下私仇罷了。可,若我是你,這個皇位至少不會險些落入旁人之手。有叛亂之心的人不算多,但還沒少到要去找左森幫忙。」


  李祿聽后不免哼笑:「一開始,是誰同左森勾結在一塊,又是誰,妄圖想使南詔歸順的心動蕩不安,事多如今,你同我說這些?」


  「勾結?」李夜秋不以為然:「對我來說,人只有,有用或是無用,左森可以利用,但定不能被反過來利用。你到現在還是未明白,左森這麼幫你是為了什麼,讓你囚了紫穗,南詔興兵,你殺帝奪位,看似,你是利用了他,但如若,到了最後,他反過來在背後捅你一刀,這大壁江山,不就都拱手讓人了嗎?」


  李祿似乎一時語塞,半響,駁了句:「他有何能耐。」


  「那你又有何能耐?」李夜秋立刻道:「就連謀反都要旁人幫襯著,沒了左森,你要如何?你又能如何?」


  黑夜,僅憑著火光,都能看見李祿的臉青了又青,尤其是他身著金黃龍袍,襯得青面一目了然。


  李夜秋的話,就像是打了他一巴掌,於是此刻,他雙目里裝滿了不甘與憤恨。


  「我有何能耐?」李祿突然大笑:「就算我敗了,也不會讓你好過。」本是想著顏落還在他的手裡,可話落又是一愣,順著李夜秋的眼神望向一旁,結果不由得退了退。


  一旁,著一身黑衣的慶娘朝著李祿恭敬道了聲:「王爺。」


  他不僅是敗了,而且是敗得一塌糊塗。


  這時,李宏軒上前,看著李祿道:「皇兄,朕不會殺你,今日之事朕也可以當做未發生過,只要.……」


  「你有什麼資格?」李祿截了他的話:「這世上,只有你李宏軒沒資格對我說這些話,殺我?你有資格嗎?你有什麼資格當上太子?你又有什麼資格坐上皇位?別忘了,你現在所擁有的,都是董蘊踩著旁人搶來的。還真是可笑,事到如今你在假惺惺的愧疚什麼?這把龍椅你不是一直都坐得悠然自得嗎。」


  李宏軒一怔,緊握雙拳,他此刻竟無話可說。


  李夜秋挑眉上前:「有什麼話還是慢慢去牢里聊吧。」他將手一揮,兩個羽林郎上前將李祿押了下去。


  「左森會交由南詔王處置,世王,皇上自己衡量吧,至於紫穗公主,她會與左森一同回南詔,畢竟,南詔王見不著還是放心不下。」見李宏軒不語,李夜秋挪身道:「那臣先行告辭。」


  「六哥。」


  他要走,被喚住,回頭,李宏軒看著他道:「若我現在讓位於你,還來得及嗎?」


  「晚了。」


  李夜秋收回視線向前走,片刻頓住再回身:「那時在客棧,你說你贏了,雖說不想承認,但你確實贏了,當然,僅僅只是對我而言。」見李宏軒依舊杵在那,聳肩,回身,沒有君臣之禮,只是輕輕道了句:「雲浮曾說,你很善良,我想,這就足夠了。」


  看著李夜秋離開的背影,李宏軒緊握的手鬆開,再緊握,至今他一直在迷茫,可這樣真的就夠了嗎?
——

  皇城外,李祿被關押,皇城內,太后董蘊依著軟榻,方才所發生的還心有餘悸,她沒料到孫皇后竟是李祿按在皇宮的人,也沒料到,見實際敗露,這個女人竟想殺了她,更沒料到,那個日日提防著的雲浮在這時救了她。


  唐詩跪在軟榻邊,關切道:「太后,您好些了嗎?」


  董蘊面色仍有些蒼白,她稍稍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唐詩受傷的臂膀,那是為她擋下的刀傷,后經太醫查看,幸而刀口不深,拉起唐詩的手,她道:「來,坐到哀家身邊來。」


  唐詩猶豫了幾分,軟著聲音道:「雲浮不敢。」


  因為雲浮是周磬之女,所以凡事董蘊都提防著,可有時瞧著她,董蘊又覺得,不管是長相或是性子,她都與周磬大不相同。


  「有什麼敢不敢的。」董蘊拉著唐詩道身旁坐下,溫著聲道:「你還在怪哀家嗎?怪哀家不同你親近,總是提防著你?」


  唐詩又一下跪在了董蘊身前,低首道:「雲浮不敢,太后能時常將雲浮帶在身旁,雲浮為此已經感激不盡。」


  董蘊心中一緊,將這孩子帶在身旁,只不過是有心試探,現在,她若是還對這孩子持有懷疑,那實在太不應該了。這些年,陪在她身旁的似乎只有雲浮,儘管提防著,但是在心內多少對她有了少許感情,她也不願總是想著法子去試探,所以,到了這會,她鬆了口氣。


  「這些年,陪在哀家身邊的只有你了,哀家早就把你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看待。今天,你不顧危險擋在哀家身前,受了傷,哀家內疚不已。」


  「太后.……」


  董蘊再次拉起她,握著她的手:「從今往後,你就喚哀家一聲母后吧。」


  唐詩愣住,董蘊輕笑:「不願嗎?」


  「不,不是,雲浮只是有些惶恐。」唐詩向著董蘊,抿唇想了想:「那,那母后現在可願喝雲浮所敬的茶?」


  見董蘊笑而不語,唐詩連忙轉身,從宮人手裡接過茶再回身遞到董蘊面前,慌慌張張的,險些撒了茶。


  「母,母后,請,請用茶。」唐詩結結巴巴,像是喚慣了太后,突然改口有些緊張。


  董蘊接過,抿了口,隨後便道:「往後可不能忘了每日來向哀家請安。」


  「雲浮謹記。」


  唐詩抬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都已到了這個時辰,母后可要保重身子,若是母后願意,雲浮今夜就在這裡陪著,伺候你。」


  董蘊拿手揉了揉眉心,擺手:「不必了,你受著傷,這裡有她們,時辰確不早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是。」唐詩挪步向外走,到了門口,側身施禮再道:「那雲浮先行告辭了。」


  見董蘊輕輕微笑,唐詩卻行退出了太后寢宮。


  月光下,唐詩站在寢宮外,像是在等著什麼,良久后,她挪步向前慢慢走,悠閑地數著腳下的步伐,等到快要十步時,太后寢宮內發出宮人的驚呼聲,她回頭輕笑,那笑如玉般清冷。


  今夜,皇宮內比以往要熱鬧些,當所有人往太后寢宮趕去時,一道黑影穿過御花園,再穿過長長的游廊,閃入了廢棄的園子,接著,輕輕鬆鬆翻牆出了皇宮。


  落地,黑影拍拍手,正要離開,身後有人喚住她。


  「唐詩。」


  「搞什麼呀。」唐詩微嘆,轉身:「景王殿下,這麼晚了,是在此處賞月嗎?」


  她回身,眼前所見,是張容顏娟好卻陌生的臉,尖尖的臉蛋,雙眉修長,唇是淺淺的血色。


  李慕歌上前:「你是誰?」


  唐詩瞧著李慕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若是董蘊死了,你會如何答謝我?」


  李慕歌未出聲,唐詩淺笑:「有人曾對我說,做錯事的人,就應要付出同等的代價,如若錯得太多,就要加倍償還,要讓她失去現在所擁有的東西,要讓她看著最親的人在眼前死去,讓她絕望到最後一刻,本來,這才是最好的懲罰。本想,借著你們任何一人的手除去李宏軒,再讓董蘊在後悔中了卻殘生。」說完,她用手揉亂自己的發,有些懊惱:「可到頭,我能做到的,只有這樣而已。」


  「你究竟是誰?」


  面對李慕歌又一遍的提問,唐詩將一直捏在手裡的人/皮/面具丟棄在一旁,轉身,走了兩步才回道:「我?只不過是戴著張面具在假扮自己的人而已。」


  月色映照下,樹葉的倒影不停在晃動,宛如葉雨般。
——

  七月初五,天氣晴好。


  雲浮氣喘吁吁朝著某處趕,等隱約看到不遠處的人時,她大喊道:「江離——」


  江離側身,待她停在面前時,噙起一抹微笑,見她要往祁王府里走,拉住她,道:「已經走了。」


  「走了?」雲浮四下張望,瞪大了眼睛:「走了多久?」


  「聽府里的人說,應當走了有半個多時辰了。」


  雲浮再次瞪大了眼睛:「可他不是說好會等我們來嗎?」


  昨夜,江離和雲浮在祁王府里坐了一坐,喝了些酒,臨走時,李夜秋說第二天要帶著顏落離開上京。


  雲浮讓李夜秋等自個來了再走。


  當時,李夜秋應下了,現在看來,他搞不好是故意的。


  雲浮難得皺眉:「我都沒問他們何時回京。」轉面看著江離,不放心地道:「他們應當還會回來的吧?」


  江離微笑:「誰知道呢,也許會回來,也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說完,將手伸到雲浮面前:「走吧,帶你去看看新的住處。」


  雲浮羞答答地將手遞過去:「新的住處?其實我現在住的地方也挺好的。」


  「是嗎?」江離似有可惜:「那快些回去,否則,小荷就要把你的東西都送去府里了。」


  「嗯,嗯?府里?」雲浮傻乎乎一愣:「哪個府?」


  江離只是看著她笑,不出聲。


  雲浮反應慢了慢,隔了好一會,面紅紅,發出的聲音細如蚊:「好,好吧,那去看看好了。」接著偷瞄了江離一眼,粲然一笑。


  上京街頭,熙熙人潮,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緩慢走著。


  姚婕坐在前頭的馬車內,褪去華貴的宮裝,她好久未像此刻這般輕鬆。


  董蘊死了,她不悲卻也不喜,只是有些感慨,那樣一個女人,到頭來還是死在了宮裡。


  擁有的再多又如何,到最後不過也化為塵埃。


  她輕嘆,腳邊一物也輕嘆,她低頭,腳邊一物也抬頭。


  姚婕擰眉,踹了一腳小八。


  小八悶哼,翻了個白眼。


  姚婕被氣到了,努力平下氣后,掀開馬車帘子,問:「他們準備走到什麼時候?」


  車夫回:「王爺說,天氣好,讓王妃再多自個走一會。」


  姚婕放下帘子,再看看無憂無慮的小八,所以,為什麼她非要和這玩意坐在一個馬車裡呢??


  馬車外,顏落慢慢走著,李夜秋就著她的步子跟在身後。


  顏落邊走,邊用手隔著蒙眼的白緞揉了揉:「我們要去哪裡?」


  李夜秋笑問:「你想去哪裡?」


  「想去哪裡?」顏落揪著眉頭,思了思,低著聲,道:「只要有你在,去哪裡都好。」


  「什麼?」


  李夜秋未聽清,想上前,顏落忽然在這時頓住步子,她用手扯掉白緞,抬頭低頭,將手放在眼前,捏成團再鬆開,隔了會,回頭,盯著李夜秋看了一會,將鬆開手來,白緞隨風飄走時她咧嘴一笑。


  「原來你長這樣的呀。」


  李夜秋獃獃立在原地,飄走的白緞因風在半空打著圈,片刻,彷彿是梨花般飄落下來。


  眼前,如初春時節,梅花掉落,桃花在這時綻放,四處,灼灼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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