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首/發
姚婕大清早來,不為別的,有兩件事。一來,放心不下李夜秋,不管傷勢如何,還是要想著過來看看,這心裡才踏實;二來,便是芷蘭給她帶來的喜事。
昨天,她可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李夜秋竟受傷了,喜的是,李夜秋終於要娶媳婦了。
看看身旁捧著碗喝粥的顏落,再看看自家兒子,同樣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可今日,心境似乎大不相同了,以往那眼神里,難免透著略微心酸,現在嘛。
想到這裡,姚婕忽笑出了聲,李夜秋聽了,便偏頭望向她,似乎不明她在為何而笑,她卻沖李夜秋笑道:「下月就想成親了?會不會太倉促了些?還是,你會怕落兒跑了不成?」
李夜秋頭疼,這必定又是芷蘭同姚婕說的,那天是被問煩了,自己才隨口一說。
在回京的路上,他確有想過要早些把顏落給娶了,也想過下月初應當是個好日子,只是,回到府後再細細琢磨,覺得倉促了。
眼看馬上快要到月尾了,再加上竹苑需要重修,最快,也要過了下月才能夠完工。
「下月初不過隨口一說罷了。」李夜秋抬手,用指輕輕掃過眉:「府上還有很多事要先備著,我會等。」急,當然沒誰會比他更急,可都到了這裡,還是想,等所有事全部準備得妥妥噹噹,再把小丫頭娶了。
姚婕手發閑,轉了轉腕上佩戴著的紫玉手串,笑向顏落道:「不管等多久,落兒還是會給秋當媳婦的對不?」
聞言,顏落放下碗,被這麼問了,訕訕點了點頭:「嗯。」
因為這肯定的一個字,李夜秋恐怕得高興很久。
等了片刻,姚婕再道:「她要從哪裡出嫁?」
眼下,這婚事就算不定在下月初,那日子也離得不遠了,更何況,李夜秋是親王,不像平常的百姓,要備下的事有很多,只是,從最開始遐想顏落終會嫁給李夜秋時,姚婕就一直在想,小丫頭無父無母的,跟著李夜秋回京后便一直住在祁王府,若是成親,那她要從哪裡出嫁?李夜秋又要在哪裡迎娶她?心想著,總不能在祁王府出嫁,再迎娶進祁王府吧?思忖了會,她又道:「要不,讓她從皇宮內出嫁吧?」姚婕這話有些意味深長,看上去只是在打趣罷了,可實則,她多多少少,有意無意,在拐著彎試探李夜秋迄今為止心內的想法,等看到李夜秋皺眉的神情時,她聳肩:「說笑罷了。」沒有任何事是不會改變的,就像她看著那時還年幼的兒子,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會還滿懷純粹的李夜秋會變成滿懷野心的祁王,那份擔憂,到現在,才放下了。她知道,從七年前看到顏落的那一刻開始,她便知道了,李夜秋心裡那股子野心遲早會被顏落一腳一腳踩下去,直到被顏落完全佔據。
此時,李夜秋看著姚婕剛要說些什麼,眼睛卻被擱下碗抹嘴的顏落給引了去,等再挪回視線來,他甚至忘了方才要對姚婕說的話,壓了壓眉頭,道:「她很喜歡郊外那處山谷。」
「你想讓她從那破山谷出嫁?」
姚婕滿臉擺著再明顯不過的嫌棄:「那倒不如讓她從姚府出嫁。」於是,方才從皇宮出嫁的提議就這麼變成了煙,手一揮,散了,也忘了。
破山谷?李夜秋為此非常不苟同,但也不多說,只是沖姚婕微笑:「那姚府算是她的娘家還是婆家呢?」
「不管婆家還是娘家,總比你讓她從山谷出嫁要好得多吧?」從谷里抬個轎子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祁王娶了個山精回府呢。
李夜秋微挑眉:「我倒不這麼認為。」
姚婕瞪眼:「那你是覺得姚府不好?」
在她聲落時,李夜秋跟著道:「我沒這個意思。」
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氣,姚婕很不服氣:「那你是什麼意思?」姚府怎麼了?又當娘家又當婆家怎麼了?哪不好嗎?
這種半真半假的鬥嘴把顏落聽得有些懵,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本來手已經摸到面前的點心盤子,可臨了還是乾巴巴地縮了回來,眼下,氣氛似乎不大好,要不還是等等吧,等他們的氣都消了,再分著吃。
看到她的小心思完全表露無遺,姚婕不禁笑出聲。自從李夜秋離了宮入了祁王府,就再也沒像現在這般了,她側身,一把摟住顏落:「真好。」在顏落一臉懵時又拍了拍她的背說道:「等你們成了親,等你再養胖些,生個娃,最好生兩個,兩個都要像你倆這麼好看,可脾氣千萬別像秋,要像我們家落兒一樣,又懂事又乖。」
顏落好像是聽懂了,又好像是沒聽懂,可還是連連點頭答應。
姚婕在祁王府坐了一個多時辰便回宮了,聽他們說要去林子打野味,心痒痒,可又覺得自個跟著不妥。首先,宮裡那太后董蘊,只要她出宮來趟祁王府,嘴上不說什麼,可總是心生懷疑,好像她出宮要來密謀什麼奪位大事一樣。現在,跟著她出宮來的人,除了身後這個宮人,那等在祁王府外的侍衛和車夫,裡面定有董蘊派來的人。其次,還是不想擾了他們,多了她在,李夜秋應當就不能對顏落做這做那了,於是,考慮種種,她還是回宮了。
待姚婕回宮了,李夜秋又回屋換了墨黑衣袍,玄色的腰帶,很普通,但穿在他身上倒是增添了些色彩。
在出府前,水玉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帶了些水,還有一盒點心,因,雖說顏落一直心念念想要打了野味烤來吃,可終究是沒有吃過,李夜秋怕她會吃不慣,所以平時吃的點心都讓水玉備了些帶走。
每回出府,顏落都沒像今天這麼期待過,站在前院里,聽著下人忙前忙后搬了好些東西上馬車。她想,好些東西裡面肯定有弓箭,她有些怕,因為李夜秋上回就是被箭給扎了窟窿,但等到李夜秋拉著她往外走時,怕自然而然也就忘了,剩下的只有笑顏逐開。
這回,出府的陣仗比以往都要大,李夜秋想著,近來不用入宮,那何不趁此機會帶著顏落去谷里住上幾日,剛巧,現在這季節也正合適,過了寒涼,亦沒到暑熱,所以同小丫頭說了說,當然,小丫頭萬分樂意得很。
除了水玉,跟著的還有小阮和幾個下人,石伯則是留在了府里,因明天拿到竹苑的圖紙,他還得給王爺送去。
等都準備妥當了,馬車開始緩緩前行,在出了城門,行得便快了些。
李夜秋得空會帶顏落去狩獵的林子就在山谷附近,因那多處都是懸崖峭壁,所以平時除了獵戶很少有人會去。每回,李夜秋騎著馬,顏落坐在身前,說是狩獵,實則就是在林子里轉了一圈,碰上活物,等一箭中了,水玉會命人去把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獵物帶回府,點點節約的他算了算,要是每月多來林子幾趟,應該能省下不少銀子。
等平穩的路走多了,馬車內開始顛簸了,李夜秋掀開帘子瞧了瞧,隔了會,朝倚在窗邊聽聲的顏落道:「落兒,坐到這裡來。」
顏落打了個顫,還以為她是安靜地在聽,現在一瞧,原來早晨沒睡夠,行到一半就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更可貴的是,即便是眼睛半睜著,都可以安安靜靜打盹了。
她晃了晃腦袋,彎著身子坐到李夜秋身旁,問:「到了嗎?」
李夜秋沒回話,左手攬住她的腰,抱緊了,片刻,車軲轆像是陷入了坑中后又被馬從坑中用力拽出來,這一下,使得車內大大顛簸,坐在一側的水玉和小阮沒在意,身子猛地向前一仰。
顏落被李夜秋穩穩摟著,等摟腰的手鬆開,顏落掩不住的興奮:「到了。」
李夜秋輕笑:「嗯,到了。」
又行了一會,車夫拉住馬,停下,在外向內道了聲:「王爺,到了。」
馬車停在林子內較為寬敞之處,水玉向後去,牽了兩匹馬來,等李夜秋上了馬,水玉拿著弓箭猶豫不決:「王爺,你的……」這時候拉弓狩獵,傷口定會裂開來,總聽王爺說不疼,可光想想那傷口,他就覺得鑽心疼。
「不礙事。」李夜秋截了他的話,伸手:「拿來。」
拿了弓箭,再看向已經在一旁等好久的顏落,他笑著道:「手給我。」顏落高興地往前靠近,將手一伸,李夜秋稍彎了身子將她輕拉上了馬,讓她倚在自個臂彎里,該說的話還未說,只見水玉默默騎上了馬,還想默默踢了踢馬肚子往前走,李夜秋喊住他:「去哪?」
水玉扭頭,想了想,抬了抬多出來的弓箭道:「跟了王爺這麼久,想看看我箭法精進了沒。」他本想著,不如搶在王爺前頭把活物射了,偷偷的。
李夜秋將眉一挑,唇邊帶著一抹笑:「有喜歡的姑娘嗎?」
嗯?嗯嗯??啥!!!
見水玉呆愣住,李夜秋用腳輕碰了碰馬肚子,馬邊往前行,他邊道:「你是該會的會,不該會的也會,而且還樣樣精通,怕是多少姑娘想要你這樣的夫婿,往後要是有了喜歡的姑娘,本王倒是可以幫你做主。」
「好,好呀……」水玉一愣,追上前:「不是,不是,王,王爺,你慢點。」小心傷口呀——
從緩慢,清風拂面,到逐漸變快,風吹入眼內,顏落抿唇,下意識閉上眼,隔了會,等李夜秋放慢了些,她睜眼,面上壓抑不住的喜悅:「今天比平時走得要遠一些嗎?」
李夜秋看了看四周都幾乎一模一樣的景緻,應了聲:「嗯,走遠了些。」
「你說要在山谷里多住上幾日?」
「嗯。」
「那可不可以多來幾次林子,每次都走得要更遠一些。」
李夜秋將顏落挪向前面的身子又貼近自己,摟好她的腰,道:「好。」
顏落偎在李夜秋的臂彎里,臉在袖子上蹭了又蹭,軟著聲道:「你要是天天都能像現在這樣陪著我就好了。」
李夜秋淺笑,耳邊,有風吹過,右側樹后發出些聲響,似乎有什麼躲在後面,他拉著馬轉面看過去。
後頭,水玉好不容易追上前,順著李夜秋的眼神望過去,便即刻警惕地將弓箭拉開:「誰!?」
樹後人抖了抖,片刻,一個小少年走出來,水玉認得,是趙府裡頭的,心中剛暗嘆不好,果不其然的,那傻傻的小公子趙俊也走了出來,但臉可比那個面上發白的小少年紅潤多了,一出來,看到顏落還挺高興,走上前,卻又不知道顏落的名字,只好一個勁笑,就上回那下場,估摸著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李夜秋見他上前,冷著面,拉開弓,向著趙俊,在小少年求饒時,箭射出,穿過趙俊的袖子,連帶趙俊一起,定在了後頭的樹榦上。
小少年嚇到減壽十年,一下就跪了:「王,王爺。」片刻,抬起頭,雙眼坦誠,若是說我們只是湊巧路過您信嗎?
李夜秋回送一個冷眼,不信。
小少年嘴一歪,快哭了,是呀,說出來我自個都不信。
——
jingjiangshou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