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隨和的人
徐葯顫巍巍向著樓南小聲道:「他,他是王爺哎,這樣似乎不大好吧?」此時此刻,她滿眼誠懇,在解釋的同時還順道懇求某人的原諒。
我真真不是故意的,你會明白的對不對?
見樓南向前一步,徐葯往後退一步,正欲開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時,竹簾內的人輕咳一聲笑出了聲。
李夜秋朝竹簾處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見了聲音的主人,世王李祿,笑得臉上五顏六色從里走了出來。
笑多了,他一陣猛咳,跟在他身後的小廝連忙遞了塊帕子上前,他接過後揮揮手,小廝便又退到了一旁。
李夜秋瞧了瞧李祿,大概已有三四月未見,上回見他還是在皇太后的壽誕之上,由人攙扶入了殿內,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李祿是二皇子,從小身子不好,面黃肌瘦,有時一天頂多只食一次飯,等大了,封了王,便離開皇宮住進了世王府,那之後,就很少見他再入宮。一年前,由太后做了媒,他娶了吏部尚書楊林的女兒,只不過至今未有子嗣。做媒的太后同楊林只當他是身子弱,想著興許過些年便好了,但實則,這世王是個很輕浮的好色之徒,不入眼的女子他連碰都不會碰,想那不過才十七年歲的世王妃,迫於無奈嫁給了李祿,最後的下場,比宮裡那些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好不了多少。
身子弱是真,好色也是真,可真真假假誰又分得清。
就好比現在,李祿嘴捂著帕走上前的模樣,在李夜秋眼裡,都覺得這其中必有幾分故作姿態。
李夜秋客客氣氣地向前一步:「二哥可還好?」
李祿擺擺手,輕咳了咳,將帕子拿下笑向他道:「老毛病,不礙事。」話罷,他無意瞧了眼李夜秋的身後,那眼睛就跟突然陷入了泥潭裡似得,挪都挪不開來,雙目如鉤,恨不得把烙在眼裡的小丫頭給揣懷裡帶走才好。
早就聽聞祁王金屋藏嬌,府里養著個胡人小丫頭,這話傳來傳去,便把小丫頭傳得跟天仙下凡似得,原還不信,可今天這麼一瞧,倒是不得不信了,雖還像是十三四未長開的稚嫩模樣,可這樣就已足夠攝人心魄了。
李祿捂住帕子又輕咳了一聲:「早就聽說六弟府上有這麼一個絕色的丫頭。」再看了一眼:「當真很美。」
後面那四個字,話語較輕,約莫是心裡想著的,可不知怎麼就說出了口。
李夜秋眉頭皺起,那神情有些厭惡,於是反手將顏落往身後挪了挪。
這個動作再明顯不過,可李祿似乎並沒有往心裡去,剛巧,徐葯將抓好的葯交到了小廝手上,他見了便向小廝低低道了聲「回府」,而後轉面看了看李夜秋,輕笑著告辭離開,等踏出院,又回頭瞧了一眼,眉微微輕挑,見李夜秋稍稍動了動身子,這才慢悠悠離開了葯築。
李夜秋對李祿本就反感,單說他風流成性這點,就已經夠招人厭的了。
江離在祁王府里同李夜秋嘮家常時曾說:「別看世王平時病怏怏的,可行床笫之歡時,都不知有多生龍活虎。」當時李夜秋聽完皺眉瞧了江離一眼,江離用扇子敲了敲腦袋補了句:「臣也不過道聽途說罷了。」
李祿走了,院外的人也走乾淨了,這廳里廳外一下就安靜了。
徐葯從水玉手裡將號牌拿回放入櫃中,再抬頭,她用手指在櫃面上撓了撓,她是好心想打破一下僵硬的局面,哪曉得樓南卻回頭冷冷向著她道:「撓什麼,你有空在這撓,還不快給我去把藥材認認清。」
「可……」徐葯不服氣地想反駁一下,見樓南又在那瞪她,鼻子一酸,小嘴撅得老高,轉身朝著葯櫃開始小聲嘀嘀咕咕道:「不就認藥材嘛,能有多難。」打開櫃瞅了眼,又關上,哼,下一個我肯定認得。
樓南揉眉,這徐葯,除了名字里有葯外,滿腦子剩的都是漿糊,蠢得要死。
李夜秋那皺著眉頭終於放下,他偏頭看了看正歪腦眨眼的顏落,隨後向著樓南道:「她這雙眼睛生來便是如此,有法子嗎?」
樓南壓著脾氣道:「法子可不是你這樣問出來的。」
總覺得再多說一句,兩人周遭的氛圍又要變味了,於是,李夜秋勉為其難地將顏落拉至身前,樓南立了會,也勉為其難彎腰替顏落瞧了瞧,片刻后,他直身淡淡道:「她因生來便是目盲,普通治療眼疾或明目的法子對她自是無用。」
李夜秋道:「沒法子?」
樓南瞅了他一眼:「有個法子倒是可以試一試。」
「試一試?」
樓南又瞅了他一眼:「我是大夫,不是神仙,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大可不必來找我。」
徐葯抖抖回頭,這態度實在有夠差勁的,小心被滅口了。
「徐葯。」
「啥??」
徐葯心中一顫,難不成他知道我在想他壞話?那他不成蛔蟲了嗎?正忐忑不安著,樓南頭也沒回地又道了聲:「將金針拿來。」
哦哦,徐葯趕忙從櫃中取了針盒送來,並鬆了一口氣。
在徐葯鬆了口氣的同時,顏落倒吸了一口涼氣,取金針做什麼?說到底,這不還是要扎她嗎?
她往後退,做好要逃跑的準備,李夜秋順手拉住她問:「怎麼了?」
「你說好只是來瞧眼睛的,可他為什麼要取金針?」顏落怕得聲兒都在抖,但氣勢卻不弱:「我覺得現在挺好的,看不看得見都沒所謂,我要回去了,小八還在等我呢。」說完,往前剛走了一步就給李夜秋順了回來,再往前走一步,又給順了回來。
李夜秋柔聲好好道:「聽話。」
顏落道:「會痛。」
李夜秋安撫:「不會。」
樓南坐著將金針取出幽幽跟著道了句:「不會痛,那是騙你的。」
徐葯連咳數聲,用臂肘推了推樓南的胳膊,再沖他使了個眼色,接著轉面笑道:「不會太痛,不會太痛。」
李夜秋完全沒空搭理那樓南,他眼下只有空顧著顏落,攔著她,可這小丫頭死活都不願意待在這裡,說什麼都要回府,一下子,原本安靜的葯築因顏落的小嗓子變得吵鬧起來。
樓南拿著金針,腦門被那丫頭吵得疼,再瞧瞧李夜秋寵那丫頭寵得跟自家閨女似得,不由嘖了一聲。隔了會,他捏捏眉頭起身,走過去,提起顏落轉身放在廳中的椅子上,然笑面冷冷道:「真是吵死了,你要是再這麼吵的話,我會用針把你嘴巴給縫上哦。」
徐葯瞪大眼睛,好惡毒呀!!!
「樓南!」
李夜秋將顏落身前的樓南推開,蹲身再看向顏落,他微微一怔。
顏落不鬧了,坐得端端正正,撅了撅嘴,鼻子用力一吸:「真的不會太痛嗎?」說完好像想到了些什麼,連忙用手捂住嘴將頭搭在了李夜秋肩上。
這人好凶,比蘭姨還要凶。
回首過往,徐葯嘆息,沒事,習慣習慣就好了。
他,平時還是挺隨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