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犯罪心理學
便利店門外掛著的風鈴叮噹作響,正在忙著算賬的瑞恩習慣性地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抬起頭來，看到秦月,瑞恩臉上的表情未變，仍舊是熱情地招呼道：「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的？」
他那副樣子，像是根本不認識秦月是誰似的。
秦月最近忙著開學的事宜，一直沒有到便利店裡面來，瑞恩老闆平日里見許多的顧客，不記得她，也是正常。
秦月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著瑞恩老闆那張胖嘟嘟的臉,開口問道：「我是傑克的女朋友,我來這裡,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你。」
瑞恩眯了眯眼睛,像是在回憶什麼。
這時,斯考特也從外面走了進來，站在了秦月的身後。
十六歲的少年,躥得很快,現在已經有一米八幾的個頭,身材與成年男子無異。
瑞恩低下頭，將剛剛收的錢放好，這才抬頭，看向秦月，臉上帶著一抹恰如其分的悲傷：「傑克的女朋友啊，傑克找到了么？我經常聽他提起你，上次見你似乎是在一個月前，你最近怎麼沒有過來找他？」
瑞恩身子比起秦月上一次見他，似乎又胖了一些，站在狹小的收銀台後面，將那小小的空間堆得滿滿的。
秦月沒什麼心情和瑞恩繞彎子，詢問起他傑克失蹤那天的事情。
瑞恩揉了揉額頭，臉上表情更加悲傷了：「傑克是個好孩子，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我記得那天本來是九點下班的，不過店裡面不忙，七點鐘的時候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事情在三天前發生的，瑞恩記得很清楚，他甚至記得傑克那天穿的是什麼樣的衣服。
聽到瑞恩描述傑克的穿著打扮，秦月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她看了瑞恩一眼，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
眼前這個小女孩的眼神太過銳利，根本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會有的眼神，瑞恩被她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覺得店裡面的冷氣似乎壞掉了，他的身上已經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月收回了目光，又問那天傑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瑞恩一一回答了，又指了指傑克離開的方向，告訴秦月瑞恩是從哪個地方離開的，秦月將瑞恩說的話全部記在了心裡，又在便利店裡轉了一圈，四處看了看，之後才和斯考特一起離開了。
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瑞恩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他搓了搓手，嘆了一口氣，像是在可憐傑克的遭遇，愣了一會兒后，又開始繼續忙碌了起來。
從開著冷氣的店裡面出來，熱浪撲面而來，冷熱交替，讓秦月覺得極為不舒服，她打了個冷顫，搓了搓胳膊上冒出的雞皮疙瘩，抱著雙臂朝著傑克那天晚上走過的路慢慢地往前走。
斯考特並不知道秦月要做什麼，他只是默默的跟在秦月的身邊，跟著她的腳步，看著她要做的事情。
秦月他們所在的街區地段並不算太好，已經算是城市邊緣地區，不過好在這裡的環境還算不錯，治安很好，平日里就連偷竊案都很少發生，這片兒街區的警察平日里接的最多案子就是幫人開門，找貓之類的瑣碎事情。
這是十幾年來第一次拉響琥珀警報，為的是找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可是那個少年卻沒有找到
越想，秦月的臉色越難看，她根本不敢去想傑克遭遇了什麼事情，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尋找細枝末節，推斷出傑克是在哪裡失蹤，是被誰帶走的。
然而，秦月將那條路來來回回走了無數趟，從白天走到黑夜，卻沒有發現一絲的線索。
強烈的挫敗感幾乎將秦月壓垮，她以為自己很強大，她以為自己足夠應付所有的事情，然而，現實卻甩了她無數個大嘴巴子，用血淋淋的現實告訴秦月，她有多麼的沒用。
從前的那麼多世界，她仰仗著自己得到的能力，仰仗著那些對她好的人，從來沒有一次真真正正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事情。
這一次，當那些能力成了雞肋，毫無用處的時候，她只能像是個廢物一樣，幫不上任何的忙。
傑克，傑克，傑克……
秦月陷入自己的思緒裡面，怎麼也走不出來，她的腦子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走著傑克失蹤前最後經過的地方。
她那如同魔怔一般的樣子嚇壞了斯考特，斯考特不停地勸說著秦月，可是她卻像是根本聽不進去似的，最後，斯考特無可奈何之下，打暈了秦月。
秦月的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被斯考特抱在了懷裡，斯考特看著妹妹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心疼得無以復加。
當斯考特將昏迷過去的秦月帶回家裡面的時候，科爾和傑西兩個人都嚇壞了。
「斯考特，愛麗絲怎麼了？」
傑西看著昏迷不醒的女兒，眼淚頓時便滾了下來。
斯考特抹了一把臉，眼睛紅的厲害，他將秦月今天做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說了出來。
聽到秦月在傑克失蹤的地方來來回回的走動的時候，科爾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摸了摸女兒汗濕了的頭髮，科爾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幾歲似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疲憊之色。
現在，傑克只是失蹤，若是確定了死亡，愛麗絲能接受那樣的結果嗎？
她和傑克的感情那麼深，若是傑剋死了.……科爾沒有繼續想下去。
秦月的身子本來就沒好透，又在太陽底下轉了整整七八個小時，她病得更加厲害了，整個人燒得渾渾噩噩，險些救不回來。
等到秦月的病情好了之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距離傑克失蹤，也已經過了十天了。
傑克仍舊處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狀態，科爾一直安慰秦月，找不到屍體，已經是最好的情況，說不定，傑克還活著。
秦月不是小孩，她很清楚，科爾這麼說，只是在安慰她罷了。
傑克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一場大病，秦月迅速的瘦了下去，整個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原本肉嘟嘟的臉頰迅速退去了嬰兒肥，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秦月原本還想去尋找傑克，然而，學校已經開學了，她之前因為生病已經耽誤了幾天的學業，現在病好了，卻是該去學校了。
秦月不是小孩子，她沒有哭鬧，乖乖去了學校，只是在放學之後，又開始照著傑克最後走過的路一遍又一遍地來回走。
十天的時間，不足以讓傑克的父母相信兒子已經死亡，他們固執地尋找著傑克，範圍從本城市擴大到其他的城市，夫婦二人將自己全部家產拿了出來，發布了懸賞，承諾若有人可以提供有用線索，必有重金酬謝。
為了錢，很多人會昧著良心做很多的事情，原來不存在的目擊者蜂擁而至，提供傑克的線索。
有的煞有其事，有的卻完全是胡說八道，說什麼的人都有，每個人都振振有詞，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親眼看到失蹤前的傑克。
整個城市的人似乎都看到過失蹤前的傑克，東南西北各個街道好像都出現過傑克的身影。
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陷入絕望之中，傑克的父母慢慢陷入了絕望的深淵之中。
警方這邊，也陷入了僵局之中。
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證人，沒有案發現場，沒有人，也沒有屍體。
他們已經聯繫了其它警局，請求協同調查，然而，卻仍舊沒有任何的頭緒。
那個少年，就像是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尋不到一絲一毫的蹤跡。
警察基本上已經判定了傑克的死亡，現在他們所做的，也就是為了找到傑克的屍體，查清楚他到底是他殺，還是意外。
作為最後一個與接觸過的人，瑞恩被警察盤問了無數次，瑞恩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樣。
瑞恩看起來沒有問題，傑克失蹤的時候，他正在便利店裡忙活著，直到十二點的時候，才關門回去。
店裡的監控證實了這一點，更何況還有其它的客人，證明了那段時間瑞恩在店裡面。
瑞恩，基本已經被排除了作案嫌疑。
因為傑克的事情，科爾最近的忙得昏天黑地。
然而，陷入僵局的案子，讓科爾覺得很難受。
科爾當警察這麼多年，一直過得很平淡，從來沒有碰到過什麼大案子，沒想到，他第一次碰上的案子，受害人卻是自己的親近之人。
這種感覺很不好。
科爾覺得自己很無能，他找不到傑克，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傑克絕望的父母。
想到自己那日漸消瘦的小女兒，科爾心中一緊，他嘆了一口氣，將傑克錄入失蹤兒童信息之中。
科爾看了看失蹤兒童信息庫上那些失蹤的孩子們，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難看起來。
那一張張的照片，代表著一個個鮮活稚嫩的生命，他們在最好的年華裡面失去了蹤跡，再也尋不回來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科爾的心情越發沉重，電腦屏幕上的那些孩子在看著他，他甚至不敢仔細看那些孩子的面孔。
準備退出頁面的時候，科爾眼角餘光掃過一片金色，他微微一愣，轉過頭去看剛剛自己不敢看的那些頁面。
滑鼠無聲無息地滑動著，頁面上的那些照片也隨之滾動著，科爾的眼睛驀地瞪大了，點開那一張張極為相似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下面都有失蹤孩子的信息，包括年齡，身高，失蹤的日期。
科爾仔仔細細將近十年的信息翻看了一遍，然後，發現了一件讓人遍體生寒的事情。
十年時間，這個小城裡面，失蹤的孩子有兩百多個，其中有男孩有一百五十個，女孩有六十個。
失蹤女孩的年齡在七歲到十五歲不等。
失蹤男孩的年紀從兩歲到十七歲都有。
然而，在這些失蹤的男孩里，最多的，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科爾將這些少年的照片放在了一起。
五十六個少年，都有著一頭燦爛的金髮，秀氣的面容，當這些照片放在一起時，乍一看，就像同一個人。
辦公室里只有科爾一個人在，四周安靜的嚇人，頭頂上的風扇嗡嗡作響，科爾的心裡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仔細細翻看那五十六個少年的資料。
第一個少年，名字叫做艾倫，是在十年前失蹤的，那天他和父母發生了爭吵，一怒之下跑出了家門，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了。
第二個少年，叫做克里斯，是同年六月份失蹤的，他適合同學一起出去踢足球，晚上的時候，同學回去了，他卻不見了。
從1993年到現在，每一年都有五六個金髮少年失蹤，到現在，加上傑克，已經足足有五十六個。
這些都是有報案記錄，很多孩子無父無母，寄養在親戚的家中，哪怕失蹤了，親戚怕是也不上心。
失蹤的孩子可能比五十六個更多。
科爾不敢繼續往下想，他將那些孩子的照片全都答應出來，按照他們居住的地址，貼在了牆上的地圖上面。
密密麻麻的紅線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圖案，科爾看著地圖上被紅線包圍在中間的區域，一顆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這可能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兒童失蹤案。
年紀，外貌，頭髮，那麼多相似的少年全都是一樣的下場。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些少年，他們會在哪裡？
發現了這樣的線索，如果這些失蹤案相互有關聯的話，那已經不是他們一個小小街區警察局可以管的了。
科爾將自己的發現抱了上去。
五十六個少年，五十六個鮮活的生命，足以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視。
從口袋裡翻出一根煙，叼在了嘴裡，點燃香煙，科爾深深的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煙氣順著氣管沖入肺中，科爾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一把將手中的煙扔在了地上，捂著臉無聲地哭了起來。
***
在學校里煎熬了一天，終於到了下學的時候，下課鈴剛剛響起，秦月就背起書包，沉默著往外走。
鄰座的珍妮拉住秦月的胳膊，詢問道：「愛麗絲，你最近是怎麼了？一放學就往外跑，明天是星期天，今晚不用寫作業，不如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秦月回頭，看著珍妮，將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裡抽了出來：「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秦月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珍妮有些奇怪，總覺得一個暑假過完，愛麗絲似乎變得很奇怪，好像比從前更加沉默了。
另一邊的克萊爾湊了過來，她神秘兮兮地說道：「你知道愛麗絲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珍妮搖頭，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克萊爾就住在秦月家附近，她自然知道秦月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珍妮捂住了嘴巴，將自己的驚叫聲硬生生地壓了下去：「你是說，愛麗絲她.……」
珍妮看著秦月離去的方向，臉上滿是同情之色。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難怪她會變成這個樣子。
十二歲的小姑娘，心裡裝不了多少事情，感慨過了之後，便丟到了一旁，聊起接下來到市區玩什麼的事情。
秦月沒有坐校車，她背著書包徑直朝家的方向慢吞吞地走著。
路上騎著自行車的少年說說笑笑的從她身邊划走過，秦月抬頭，看到中間那少年隨風揚起的金髮，眼睛有些模糊。
秦月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將那絲淚意生生地壓了下去。
眼淚，是最沒有用的。
一路走回來秦月家所在的街區，秦月停住了腳步，沒有回家，繞到了傑克曾經工作的便利店去了。
便利店的生意不錯，瑞恩又找了一個心的幫工。
那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長得極為漂亮，十四歲少女已經發育的極好，便利店那寬大的制服穿在她的身上，都遮不住她那美好的曲線。
秦月在便利店門口站了許久，一直看著便利店裡面的那兩個人。
瑞恩老闆似乎和從前沒什麼兩樣，哪怕女孩做錯了什麼事情，也只是好脾氣地讓她多多注意。
秦月在門外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漸黑了，秦月才轉身，循著傑克最後走過的路往前走。
秦月離開之後，瑞恩扭頭，看向便利店外面。
外面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照亮了馬路對面那一小片地方，想到剛剛站在那裡的女孩，瑞恩微微皺眉，覺得那個孩子，實在太固執了。
她怎麼等，她想等的那個人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