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恐怖回聲

  女巫的能力或許很強大,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活死人,生白骨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自然也可以做到。


  然而秦月此時體內巫力消失得一乾二淨,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重新長出個胳膊腿了。


  就算她有這能力,她也不敢如此做。


  斷了胳膊腿的人還能再長出來?呵呵,在這個科學的世界里,遇到這種不科學的事情,秦月分分鐘被有關部門拉出去解剖了。


  在醫院住了大半年,秦月的安裝了假肢,從醫院裡出來了。


  不是自己原裝的東西,使用起來自然不那麼舒服,秦月皺眉,躲開了班想要攙扶她的手臂。


  「哥,我自己來,我總要適應的,以後的日子總不會有人天天幫我。」


  班伸出的手僵在那裡,許久之後,方才頹然落下。


  「對不起。」


  他說,若不是安琪幫忙,他和他的家人怕是都會慘遭毒手,可是安琪,她一個好好姑娘,丟了胳膊腿,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濃烈的愧疚感幾乎將班壓垮,尤其在看到妹妹因為那條明顯與正常肢體不同的腿時,他整個人險些崩潰。


  秦月走了半響,沒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頭一看,班卻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秦月嘆了一口氣,強自打起精神來,朝著班露出一個笑容來。


  「哥,別這樣了,我們不是還活著么?」


  「缺胳膊少腿,總比死了強不是。」


  秦月實在不是不會安慰人,她這話一說出來,班更難受了,眼眶之中瞬間聚滿水光。


  秦月身體本就難受至極,加之這次的事情也是因班而起,她丟了一條胳膊一條腿,尚且沒哭一聲,班卻做出這副樣子,實在讓人心中膩歪。


  懶得搭理這人,秦月轉身就走,因為不適應假肢,走起路來慢騰騰的,和假肢接觸的斷腿處更是疼得厲害,額頭上瞬間便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班也顧不上哭了,快步過來攙扶秦月,秦月神情冷漠,也沒拒絕他的攙扶,只是一句話都不想和這人說。


  秦月疏離的態度讓班難過不已,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


  兩人就這麼維持著詭異的沉默,上了班的車。


  班回去幫秦月收拾東西,秦月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閉著眼忍受著斷腿處的疼痛,因此她也未曾看見,倒視鏡中她的影子陰森森地看著她。


  經歷了這次事件,死裡逃生的班和妻子艾米重歸於好,班搬了回去和家人同住。


  秦月受了這麼重的傷,酒保的工作自然丟了,之前的積蓄也花了個七七八八,自然租住不起現在所住的房子。


  班極力邀請秦月去他那裡住,卻被秦月堅定地拒絕了。


  雖然班是安琪的哥哥,可是秦月並不想和他扯上關係,尤其經歷了這件事情之後,更是不願和他住在一起。


  她不是原主,和班沒有什麼感情,班害得她成了殘廢,她更是增添了許多惡感,和他住在一起,日日面對他,秦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將班給弄死。


  班勸不了秦月,只能聽從她的意見,幫著秦月搬入了一棟老舊的公寓之中。


  這個公寓外面看起來十分破舊,裡面的設施還算齊全,秦月租住在四樓,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


  地方比秦月從前住的地方小了很多,秦月一個住綽綽有餘。


  公寓裡面的傢具齊全,雖然樣式陳舊了一些,卻勝在乾淨整齊,稍微打掃一下便能使用,班幫著秦月整理好房間,又一次勸說她跟著他一起回去住。


  「安琪,這裡的治安不好,你一個單身女人,又是現在這樣子,我很擔心你,你回去和我一起住不好么?」


  秦月坐在沙發上,將假肢卸下來放到一旁,雖然走了沒有多長時間的路,可是傷處仍舊被磨得生疼,紗布纏著的地方隱隱約約有血跡滲出。


  這樣的疼痛對秦月來說不算什麼,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抬頭看著站在一邊,一臉愧疚擔心的班,秦月硬邦邦地說道:「謝謝你幫我搬家,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安琪.……」


  班還想繼續勸說,秦月終於壓抑不住心底的不耐,臉上露出几絲譏諷之意:「你還嫌害得我不夠慘?是不是要讓我的另一條腿和胳膊都斷了才甘心?」


  這話說得極重,班的臉瞬間慘白一片,渾身的力氣似乎被抽盡了,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摔倒。


  他和安琪怎麼就成了現在這樣?


  班沒有再多說什麼,幾乎是逃似的離開了秦月的家。


  他靠在斑駁的牆壁上,眼神空洞洞地看著電梯的指示燈。


  若是一切可以重來,那該有多好?他寧願重傷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妹妹。


  電梯門打開,一個穿著警服的高大男子從電梯里走了出來,班遊魂似地走入電梯之中,擦肩而過之時,只覺得渾身一冷,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

  秦月穿了幾個世界,殭屍鬼怪什麼都做過,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很好的適應各種身份。


  可是,這一次,她成為了殘疾人,失去了一條腿,一條胳膊的她,就連如何照顧自己都成了問題。


  原本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比如說穿衣吃飯,喝水走路,四肢健全時,她輕輕鬆鬆便可以做到,現在的她做這些事情,要比從前困難十倍百倍。


  照顧自己都成了問題,更別提出去找工作,單單是適應用假腿走路,用假手幫忙穿衣吃飯,就已經耗費了一個月的時間。


  好在現在的社會足夠發達,洗衣服有洗衣機,洗完有洗碗機,加上外國人的食物料理起來十分簡單,秦月慢慢的也就適應了。


  期間班來過很多次,見秦月艱難地在房間里挪動之時都會忍不住勸她和他一起住,都被秦月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愧疚感再多,慢慢地也就被秦月古怪至極的性格給磨光了,班來得次數越來越少,到最後,只是電話聯繫了。


  秦月對此毫不在意,在她不能工作養活自己的這段時間裡面,班每個月都打給她一些錢,秦月也沒矯情的拒絕,她可不想餓死自己。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秦月難得過上了自在的日子,雖然因為身體的原因,這自在日子其實也不那麼自在,可對於秦月來說,已經十分滿足了。


  秦月不知道自己這次的任務是否完成,獲得惡魔愛?殺了惡魔能獲得它的愛么?

  秦月不敢細想,只是分外珍惜現在的生活,若是任務失敗,誰知道下一次進入的懲罰世界會是什麼樣子,若是像上一個懲罰世界那樣,她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逃脫。


  身體殘缺的人在社會上或許會獲得很多同情,然而,大多數的,得到的卻是歧視。


  秦月容貌長得不錯,那些原本有意聘請她的人知曉了她的身體狀況之後,便委婉地推辭了。


  最後,秦月找到了一份咖啡店收銀員的工作,工資不高,勉強只能糊口。


  秦月並不在意,她不願意待在家裡,靠著班給的那些錢過活,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


  咖啡店的工作並不輕鬆,秦月需要一直站立,六七個小時,每天下班回去的時候,傷腿處都被磨得發紅。


  秦月咬牙硬撐了下來,直到柔軟的腿部肌膚上磨出了薄薄的老繭,方才好受了許多。


  幾個月後,一個意外來客打破了秦月平靜的生活。


  秦月疑惑地看著面前站著的高大男人,她似乎並不認識他。


  男人期待的神情一點點暗了下去,他扯開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安琪,你忘了我么?我是波比。」


  秦月瞪大了眼睛,腦海里飛快地搜尋著關於波比的記憶。


  八年前的晚上,剛剛進入社會的安琪被人拖進了酒吧的衛生間,險些遭遇強x,是波比救了她,憤怒的波比失手殺了那個男人,因為過失殺人被判入獄。


  秦月有種扶額的衝動,看這男人的架勢,是準備來找原主敘舊情的了?

  可惜,安琪已經不在了,現在的秦月根本沒有辦法回應他的感情。


  「你出來了?」


  「假釋,每周要去假釋官那裡報道。」


  「哦。」


  秦月並不是一個會和人聊天的人,尤其是這個男人還是原身的舊情人,秦月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不可能像曾經處理克里斯汀感情那樣處理原主和波比的感情,畢竟波比為了原主殺了人,八年的大好時光都毀在監獄裡面。


  面對這樣的一個男人,秦月覺得自己實在說不出分手這類的話。


  至少,她現在說不出來。


  幸運的是,波比似乎也不是來找秦月複合的,他似乎只是單純地想來見見秦月這個朋友而已。


  沉默了許久之後,波比開口,打破了這讓人覺得壓抑的沉默:「安琪,我.……」


  波比想說什麼,卻被咖啡店裡的人打斷了,領班推開門喊秦月進去幫忙。


  秦月如蒙大赦,和波比說了聲抱歉,便急急忙忙地往回走,波比神色黯然地注視著秦月的背影,目光落在她有些不自然的右腿上面。


  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直工作到晚上,秦月和前來交班的人打了聲招呼,走出了咖啡館的大門。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雨來,秦月沒有帶雨傘,正想回去找人借一把的時候,一個男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看到那人熟悉的面孔時,秦月張了張嘴,從嘴裡吐出一個名字來。


  「波比?!」


  秦月工作的地方距離她的小公寓並不遠,走路只需要十分鐘而已。


  兩人一路走過去,除了最開始打個招呼之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


  看到那棟老舊的建築時,秦月鬆了一口氣,故意露出輕鬆的笑容,說道:「波比,我家就在對面,你不用送.……」


  「我也住在那裡。」


  話沒說完,便被波比打斷了,秦月啞口無言,她隨便找個地方住,居然選在了原主初戀的住的地方?

  這種運氣也是沒誰了。


  兩人的氣氛比之前更加詭異,雨傘並不大,兩人擠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接觸到彼此的身體,此時正值夏季,哪怕秦月穿著長衫遮掩,人體的溫度和假肢畢竟不同,波比很快便感覺到了秦月的不妥。


  視線下移,落在秦月那個蒼白得過分的手上,那樣的顏色,那樣的質地,那根本就不是真人的手。


  波比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秦月,顫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語氣中那滿滿的擔憂心疼聽在秦月耳中,她的心不由得一疼。


  這個人,真是愛慘了安琪。


  秦月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她佔據了他愛人的身體,他所愛的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


  路面已經積了淺淺的一層水,水面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水中倒映出的身影顯得扭曲成怪異的模樣。


  秦月對此一無所覺,她抬頭,看著波比英俊的面容,八年的時光,足夠讓一個青澀的男孩長成成熟的男人。


  「到我家裡再說吧。」


  這麼晚約一個男人到家裡來,多少隱含著一些特殊的意思,秦月對此卻不太在意。


  且不說波比人品如何,她現在這具身體,除了有特殊癖好的人,怕是沒一個正常人會生出什麼別的心思。


  回了家之後,秦月自然地卸掉了自己的假肢,面對波比那張明顯已經懵逼的臉,秦月笑了。


  「我現在是這個樣子。」


  秦月說道:「這樣的殘缺的自己,我自己都不喜歡,更不奢望別人來喜歡我。」


  波比還處於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八年的時光,安琪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所以,波比,哪怕你還對我有情,我都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


  說著,秦月的聲音低了下去,她不再看波比,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的那條腿,有什麼東西落在腿上,一滴兩滴,很快便將她的長裙浸濕了一片。


  秦月這幅樣子,波比心中原本因為秦月疏離的態度而產生的些許怨憤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只剩下滿滿的心疼之意。


  失去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那個時候,她該有多疼?

  想要上前安慰,可是秦月拒絕的態度是那麼堅決,使得波比根本不敢上前。


  八年的時光,可以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他不知道現在的她,對他的感情還有多少。


  玻璃窗上倒映出波比的影子,一團黑色的霧氣突兀地出現,似乎想要攻擊波比,波比的影子已經被那霧氣團團纏繞,可是站在秦月不遠處的波比卻沒有任何感覺。


  折騰了許久,見傷不到波比,那團霧氣方才不甘心地散去。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尷尬無比,秦月似乎才意識到房間里還有一個人,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抬起頭看著站在那裡的波比。


  剛剛哭了一場,秦月的眼睛鼻子通紅,看起來有些狼狽,波比的心中一疼,臉上的疼惜之色更濃。


  「對不起,我失態了,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倒茶。」


  說著,吃力地起身,準備去燒水倒茶。


  波比哪裡會讓秦月如此折騰,她現在身體這樣,他哪裡捨得她勞累?

  一番推辭之後,波比勸不過秦月,只能匆匆告辭離開。


  送走了波比之後,秦月倒在沙發之上,無神的眼睛看著頭頂發黃的天花板。


  說哭就哭,這種技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點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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