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與嬌嬌
第33章 他與嬌嬌
自從和陸離拉了鉤, 容嬌就整日想著這件事情。
可惜臨近端午,陸離似乎有些忙,說要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再過來。
容嬌隻好抱著手中的花露, 想著山楂酥球, 對著月亮長籲短歎。
連先前說看話本,搞明白那一點對著陸離時、有不同的心情這件事情, 都忘記了。
白芷的八卦小雷達響起,對著白術偷偷咬耳朵:“容嬌這樣兒,像不像有了心上人的模樣?前幾日她值夜班, 莫名帶了一盒子的櫻桃回來,都是奉給主子們的好品種——你想一想,是不是有主子看上了容嬌?”
若是太妃們,很有可能是給家中侄甥挑的妾室。
若是皇上……那容嬌可是要飛黃騰達了。
白芷不著調地想著:若真是如此, 那她以後攀著容嬌, 還怕沒有八卦聽麽!
“別瞎猜,你難道忘了江尚宮了麽?指不定就是她吩咐來送給容嬌的。”白術不客氣地敲了敲白芷:“就容嬌這樣貪吃的性子, 我瞧著是有了心上菜才對。”
白芷點頭讚同:“也對。容嬌昨日用前朝方子做出來的櫻桃肉,可真是果香四溢, 好吃得緊。她如今這樣, 估計在想著下一道菜做什麽了。”
話題一轉, 白芷就講到馮家的近況:“欸對了,你可聽說了,那馮家老三, 就是借著太後娘娘的光,撈了個縣伯的那個, 被審出來許多的罪行, 叫人瞠目。”
“有點耳聞, 好似太後娘娘因為他……氣得病倒了?”白術道。
“是呢是呢。”白芷趕緊接上:“皇上孝心一片,已經派了太醫去往碧州,為太後診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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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恕奴婢多嘴,隻是奴婢有些不明白——為何要派馮太醫和馬太醫去?”楊嬤嬤奉上一盞茶:“這兩位太醫,都是馮太後的心腹,若是過去了,馮太後正好借著病重,要回京醫治,該如何是好呢?”
楊嬤嬤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好容易將馮太後逼出京城,咱們趁著這段時間清換了宮中大半的人,現在馮太後她一回來,會不會前功盡棄?”
沈陸離聞言,停了筆,向楊嬤嬤溫和笑道:“嬤嬤從小照顧朕長大,為朕擔心,問一句也是應當的。”
“正是因為宮中已經基本清算幹淨,所以才要將馮太後給請回來。”
“她一回來瞧見人都沒了,不知要作出怎樣的狗急跳牆的事情來呢。”
楊嬤嬤的神情似有所悟:“若是真這般沉不住氣,那皇上就可借此抓住馮家更多的把柄了。”
沈陸離輕輕嗤笑一聲,鳳眼中是極冷淡的淡漠:“嬤嬤,你可曾看過甕中捉鱉麽?”
楊嬤嬤聞言微愣,想起先帝在時,為了取樂馮太後,曾經搞了個大缸子,再放上上了年歲、十分凶狠的老鱉,讓宮人誇張地去捉,以此來讓馮太後美人一笑。
“哪怕是活了許久的老鱉,在甕中也是慌不擇路地掙紮,令人發笑。”沈陸離嗓音中的溫度降到了極點,旋即又帶上嘲弄的笑意:
“更何況,這次進入甕中的,是一群蠢笨自大的鱉呢?”
“皇上既然如此說了,那奴婢就先恭喜皇上了。”楊嬤嬤眼睛微亮:“難怪皇上近日變得高興了不少,原來是馬上要捉住賊人了。”
“若說是馬上,倒也不至於,至少還得半年左右呢。”沈陸離笑起來:“嬤嬤方才說,朕近日變得高興了?朕怎麽沒感覺自己變了?”
楊嬤嬤麵上的表情格外慈和:“皇上自己沒覺得麽——從前皇上不論是自己呆著,還是對著旁人,雖說可能麵上和氣,但是內裏仍然是冷淡的。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皇上眼睛裏頭都是沒有笑意的。”
“可最近幾個月,皇上整個人都和悅了不少,笑著的時候,也是真心笑了。”
雖然旁人看著可能和從前沒有什麽分別,但楊嬤嬤身為從小就近身伺候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這樣的變化,楊嬤嬤看在眼中,樂在心裏。
皇帝的擔子太重了,皇上能時常愉悅,實在是個好事情。
聽了楊嬤嬤的話,沈陸離就想起了容嬌那一張明媚的笑顏。
許是嬌嬌愛笑,和嬌嬌待得久了,便也容易笑了。
“從前叫嬤嬤擔心了。”沈陸離想著容嬌,眉眼溫柔:“往後,朕一定會更高興的。”
有嬌嬌在,他又有什麽不高興的呢?
說話間,小盛子便進來求見。
想起自己吩咐小盛子查得事情,沈陸離就允了小盛子進來。
“奴才見過皇上。”小盛子第一回 得了皇上的任務,神色間有難以掩飾的激動之色:“皇上吩咐奴才調查的事情,奴才都查得差不多了。”
“在尚宮局那邊,確實是有幾名宮女與容姑娘不睦,其中有個叫采月的,昨日的行蹤倒是和皇上說得一樣。”
說罷,小盛子就細細地將采月與容嬌之間的齟齬說了出來。
采月仗著羅尚儀,在尚宮局行事頗為囂張,打聽這些事情也不算什麽難事。
沈陸離皺了眉:“照你這麽說,二人之間不過是二人從小拌嘴的原因。”
照著路蕤的說法,這件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
隻是幾句口舌之爭,怎麽會讓采月對嬌嬌有這樣的惡意呢?
沈陸離相信路蕤不會看錯。
那便是小盛子有什麽沒打聽清楚。
小盛子見沈陸離皺眉,不由一抖:“還有呢,采月的頂頭上司羅尚儀,與江尚宮很不對付,或許也是采月針對容姑娘的原因。”
沈陸離聽到這裏,詫異地揚起眉毛:“江尚宮?”與嬌嬌是有什麽關係麽?
聽了沈陸離的問話,小盛子一愣:“回、回皇上,奴才打聽到,這容姑娘,是江尚宮的義女。”
皇上居然不知道這件事情麽?
沈陸離微微有些驚訝。
他先前聽到容嬌說過好幾次“姑姑”,卻因著容嬌在禦膳房做事情,就先入為主地認為容嬌口中的姑姑,是某一位禦膳房退休的老嬤嬤。
不想,竟是江尚宮。
“朕知道了。”沈陸離頷了頷首,讓小盛子先行退下:“叫你師父過來。”
盛長福得了傳召,立刻走了進來:“奴才在。皇上找奴才有何吩咐?”
“找人盯著尚宮局中,一名叫采月的宮女。”沈陸離緩緩道:“若是她想使什麽壞心,即刻阻止,並來回朕。”
“另外,後日便是朕與江尚宮約好的時日,你著人一定要好好準備。”
盛長福也明白事情的緊要性,一臉嚴肅地應答了下來。
“奴才知道,一定會做到萬無一失。”
見盛長福退下,沈陸離就長長鬆了一口氣。
江尚宮知曉一件對他很重要的事情。
如今知道她是嬌嬌的姑姑,就更要護著她萬全了。
否則怎麽和嬌嬌交待呢。
心思輪轉間,沈陸離加快了手中批閱奏折的速度。
他要趕緊改完奏折,晚上好去找嬌嬌。
讓嬌嬌教他該如何做蜜煎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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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格外煎熬。
沈陸離用一個下午,趕著批閱了奏折,終於在晚膳左右的時間批閱完成了。
因著念著這件事情,沈陸離晚膳隻用了寥寥幾筷子,就命人撤了下去。
然後在屋中踱步,等著時間到來。
期間盛長福來了一趟,帶了一碗櫻桃來。
“皇上,這是禦膳房的人看您晚膳未動兩口,怕您晚上胃口不振、又吃宵食不好克化,就送來了這一碗櫻桃。”
這櫻桃並非是單純洗好的櫻桃,而是經過加工的。
時人愛吃甜食,流行將水果洗幹淨,倒入蔗漿或者乳酪,追求甜滑香濃的口感。
在沈陸離吃來,這樣過於齁甜了,反倒是遮掩住了櫻桃的本味。
又想一會兒要和容嬌一塊兒做蜜煎櫻桃,沈陸離便對盛長福手中的櫻桃失了興趣。
“賞給你吃了。”沈陸離揮揮手,十分隨意地賜給了盛長福。
盛長福臉兒一皺:他今早還因為牙疼,向皇上告了假,請楊嬤嬤過來伺候呢。怎麽能吃怎麽甜的食物呢?
皇上一向記性好,隻因為這時候心不在焉地,才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得嘞,這碗櫻桃,就便宜了小盛子了。
將這蔗漿櫻桃塞到小盛子手中,盛長福也開始盼著時辰。
他可瞧著,皇上的心早就飛到禦膳房去了。
好容易盼到了時辰,盛長福趕緊送上侍衛服製,目送著沈陸離出門。
今日沈陸離的心緒格外不穩,比平日裏多了幾分激動,行走間就難免大步許多。
一時不妨,竟被陰影處的小樹杈子勾中了衣裳。
隨手將樹杈子拂去,沈陸離又朝著禦膳房走去。
四周燭火寂寂,唯有那禦膳房的燈燭暖暖,
沈陸離抬首一望,就瞧見一張躲藏在門隙間、朝外張望的嬌麵。
是容嬌。
沈陸離麵容一鬆,輕輕笑了起來。
嬌嬌總是這樣可愛。
稍稍整了整衣裳領子,沈陸離就神色尋常地從暗處出來,裝作一副沒看見容嬌的模樣。
一邊張望著,一邊靠近禦膳房的門板。
容嬌正悄悄地躲在門後,想嚇一嚇沈陸離。
從門隙中望去,正好能看見沈陸離向這兒走來。
長眉星目,麵容矜雋。
淺淡的月光撒落到沈陸離麵上,愈發顯得他骨相深邃。
容嬌看著看著,漸漸麵紅心跳起來。
陸離生得,是真俊美呀。
橫看豎看,怎麽看都好看。
容嬌仔細地瞧著,卻忽地和沈陸離對視了一瞬。
丹鳳眼眼尾上挑,眼瞳黑亮,隱隱有笑意流淌出來。
是隻對上一眼,就讓人難以忘懷的神采貴氣。
心兒怦地一跳,容嬌捂住了心口,慌亂似地眨了眨眼。
陸離,方才是發現她躲在門後麵,想嚇一嚇了麽?
外頭沈陸離走了半道,還是沒有忍住,朝容嬌那兒望去。
不妨正對上容嬌的眼。
杏眼圓睜,藏著明晃晃的驚訝,還有未曾收起的小狡黠與小明媚。
一個愈發調皮自在的容嬌。
壓著自己想再多看幾眼的想法,沈陸離如常地撇開目光。
他又微微側了側頭,好掩去嘴角邊的幾分笑意。
走到門口時,沈陸離特意停下來片刻,好給容嬌站起準備的時間。
覷見門隙中影子站起,沈陸離才清了清嗓子,輕輕敲了敲門:“容嬌,你可是在裏頭?”
裏頭自然無人應答。
“容嬌,容嬌?”唇角愈發翹起,沈陸離嗓音中都帶上了難掩的笑意:“沒有人麽——那我進去了?”
門板被緩緩推開。
推到莫約一半的時候,沈陸離側身往裏頭走。
“嘿!”眼前有一抹清新的綠色跳出,是做出張牙舞爪模樣的容嬌。
杏眼圓圓、貝齒盈盈,縱然是神色誇張,也是極可愛的。
起碼沈陸離沒能如預想中露出被嚇到的表情,而是低低笑了出來。
“你剛才果然是看見我了。”容嬌立刻收了動作,軟軟斜了一眼沈陸離,眼中方才滴溜溜的小狡黠消失不見。
沈陸離輕咳兩聲,勉強止住笑意:“沒看見,你藏得那樣好,哪能被輕易發現。是我從小膽子就大,不容易被嚇著。”
見容嬌還有些蔫蔫,沈陸離心中一動,低笑道:“師父別生氣,下回徒兒和你一塊兒,保準成功。”
聞言,容嬌猛然抬起頭,眨巴著眼睛道:“陸離,你、你叫我什麽?”
沈陸離含笑道:“你今日不是要教我做蜜煎櫻桃麽——這樣說來,你可不就是我的師父了麽?”
說完,沈陸離拍了拍手,語氣中顯露出期盼來:“容師父,快來教徒兒如何做罷。”
容嬌一下子就笑了出來,一掃方才不振的模樣。
重重咳了兩聲,容嬌挺起胸膛,回憶起往日禦廚們的模樣,努力端起一個師父的譜來。
“咱們今日要做蜜煎櫻桃,首先要將櫻桃去掉核。我已經將櫻桃都洗好了,你洗了手就過來去核。”
望著容嬌一臉正經的模樣,沈陸離笑意溫潤:“好。”
隨後便去挽袖洗了手。
等他回到桌旁的時候,容嬌已經在為櫻桃去核了。
一手抓著櫻桃,一手握著極小的小銀勺,一進一出之間,就將櫻桃核給取了出來。
動作流暢,甚是熟練。
就是櫻桃的汁水豐沛,豔紅的果汁難免會流淌出來。
紅彤彤地染上了容嬌粉白的指尖。
顯得嬌嬌嫩嫩的。
沈陸離看了半晌,拿過另一個小銀勺,學著容嬌的樣開始去核。
“今日的櫻桃怎的這樣多?”嫣紅的櫻桃汁水流過指尖,沈陸離輕聲開口。
容嬌解釋道:“這櫻桃都進來好幾日了,主子們都吃膩了,也不能在冰庫裏頭老放著。我就說要做菜品,請薑公公批了個條子,領了一大筐回來。”
說到這,容嬌就朝著沈陸離笑望去:“這麽一大筐子,你就放手去做,就算做壞了,也能還再多嚐試幾回。”
“多謝師父的良苦用心,徒兒一定不負所望。”沈陸離手上動作不停,速度逐漸加快了起來。
容嬌莞爾道:“好啦,別叫我師父啦,我還不夠格呢。”
方才陸離叫了她兩聲“師父”,已經讓她小小的虛榮心滿足啦。
“師父這樣說,是不要徒兒了麽?”不想沈陸離清俊的麵上,竟是顯露出幾分委屈。
容嬌一愣,細細看去,看到沈陸離眼中藏不住的笑意,才知曉對方是故意這樣說,想逗她一笑。
“陸離,你怎麽也變得這樣愛逗弄人起來。”容嬌笑起來,鼻腔裏卻特意哼了一聲。
沈陸離收了委屈的神色,盯著容嬌笑道:“主要是想叫你高興。”
因為懷著這樣的心思,他便想逗一逗容嬌,讓對方無憂無慮地酣笑起來。
“你不用這樣。”容嬌低頭繼續去著櫻桃核,嘴中軟聲道:“和你在一塊兒,我就很高興的。”
沈陸離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
心裏頭忽然湧出了許多的問題,抓心撓肺似的。
嬌嬌這話裏頭,有他所想的意思麽?
嬌嬌和旁的人在一塊兒的時候,也會這樣開心麽?
然而話到嘴邊,沈陸離抬首看向容嬌。
便見容嬌微微擰起眉尖,一臉認真地在剜去櫻桃核。
罷了。
他和嬌嬌相識時日尚短,但是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