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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呆萌赴死的侍衛大叔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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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朗朗晴日升空,朝露晶瑩,帝子殷景行所居「行止殿」,陽光折映著金紅琉璃瓦,泠泠寶光瀲灧。


  一列綵衣侍女從內殿碎步而出,身影窈窕翩躚,各自往四方去了。


  「嘩啦啦」一陣喧囂,殿前飛檐上閃過大片灰褐色雀影,驚慌失措,完全不復平日的悠哉閑適,撲稜稜上下翻飛,啾啾爭鳴不絕。陽光從它們雜亂擺動的翅間縫隙漏下來,恰恰照著飛檐上的白貓,將它那雪白絨長的毛髮鍍上一層金芒。


  「喵嗚——」


  那貓有著一對稀奇的藍綠雙色眼眸,在飛檐上靈巧的繞圈,顯然便是害得鳥雀四散的元兇。


  許是聽見聲響,廊下匆匆拐來兩名素色衣裳的宮女,兩人手中各自執了只柄上帶突起的長條玉鉤,見了檐上那貓,便抿唇對視一眼,一邊小心翼翼將長拐搭成平行兩列,恰巧夠一隻貓兒拾級而下,一邊嘴中發出咕嚕的呼喚聲,顯然對於此事極其熟練。


  貓兒支起前足,在脖頸處悠然抓撓,奇詭眼眸中儘是傲然,對檐下的一切無動於衷。它居高俯視的時候,眼眸里儼然有不屑嘲弄之意,極其通靈。


  它完全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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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下的宮人已經面露焦急,額角汗漬浸透髮鬢,正覺慌亂無奈,卻聽見身後傳來帶笑語聲,清粼粼似水濺瓷上:「雲喜,你怎麼又爬高高了。」


  聽見這聲音,宮人立即繞著玉鉤轉身,一邊行禮一邊以手穩定玉鉤。心中倒是隱隱約約鬆了一口氣,躬身齊道:「帝姬金安。」


  殷嬅渾不在意的擺手免禮,她們順從的抬首望去。


  眼前的女子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正是當朝帝子的親妹妹,帝姬殷嬅。


  她眉間一枚燒藍鉤線鑲金花細,著玉色的薔薇紗羅衣,身罩纏枝披帛芙蓉水紋外裳,髮髻上是掐花嵌玉如意紋裝飾的吐珠步搖,純白雲母鑲嵌的琉璃旒金簪,裝飾以淡粉珍珠聯綴起的月牙配挽起流雲髻。


  站在柔和的日光下,廣袖飄搖,青絲如瀑,面若芙蓉嬌艷,脊背端直。


  真真是凈瓷似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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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喜,過來,讓本宮抱抱。」殷嬅往上招手,那貓咪速度極快地從上面滑下來,撲著往她懷裡去。


  殷嬅一把將它抱起來,掂一掂,笑它:「怎麼長這麼胖了,就知道哥哥會把你養成這樣。」


  貓咪不滿地眯起藍綠眼眸,低聲喚了一聲。


  「我可是老遠就聽見你說我壞話了啊。」殷景行正從外往寢殿走,一靠近就聽見自個妹妹的聲音,「你這麼一說,雲喜指不定好些天不理我。」


  「哥哥的意思是怪我咯?」殷嬅抱著貓兒側身看他,眉目張揚,無所謂的樣子。


  眼前的男人身著明黃色帝子朝服,長著一張和殷嬅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臉,只是他的眉目更加凌厲一些,唇鼻深刻,並不顯得女氣。


  他咿了一聲,站到殷嬅面前揉了揉她前額,一雙斜飛的劍眉挑得老高,討饒道:「小阿嬅哪裡有錯,千錯萬錯都是哥哥的錯,還請小阿嬅施捨個顏面,去殿內喝杯茶罷。」


  說道後來,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似要化作一聲嘆息,殷嬅愣了一下,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或者有什麼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


  做妹妹的嬌嬌耍性子,做哥哥的縱容寵溺,殷嬅和殷景行此時相處的時候,也不過一對平凡兄妹。彷彿他們之間沒有隔著三年未見的光陰,沒有隔著陳宮三年的苦難……然而這一切,也僅僅是彷彿而已。


  #

  一入殿內,屏退下人,屋內的茶几上正煮著一壺茶,茶香裊裊,火焰噼啪,再無餘聲。


  殷景行跟在殷嬅身後走,殷嬅正走著,突然覺得身後一直蓋著自己的陰影突然下降。


  她的心臟一陣緊縮,聽見一聲沉悶的砸擊聲,殷嬅猛地轉身,只見身形高大的兄長直直跪在她面前,冠冕低垂,雙手靠膝挽成交錯的姿勢——樓國告罪的大禮。


  「哥哥你做什麼……」殷嬅湊過去,跪坐在他面前,仰頭看他近在咫尺的臉。


  他們有著這樣相似的臉,他們流著同出一脈的鮮血。


  他是頂天立地身份貴重的帝子,是她同胞的親生哥哥,是嚴謹自持卻從來任她胡鬧的長兄……他如何能夠跪她?


  「陳宮三年,是兄長對不住你。」他保持著膝跪的姿勢,眸光里有哀戚和愧歉,「無能抗衡東陳,吾愧為帝子;本該為質卻令親妹代之,吾愧對母后;妹於陳宮受盡苦楚卻無力挽救,吾愧於你。」


  殷嬅迫視他:「哥哥,你知陳宮之事為我自願。樓國可以少一個殷嬅,卻不可一日無帝子。」


  殷景行凝望著他的唯一的妹妹,他幼時總覺得她又小又嬌氣,好像不護著就會摔碎了一樣,即便是板著臉對她,他都心疼……他怎麼能讓她代他承受那樣多?


  樓國可以少一個殷嬅,卻不可一日無帝子。


  可他寧願當日去的是他。


  可他不能……背負了家國,背負了西樓萬千臣民,卻唯獨要委屈她。


  #

  殷嬅歸來的那一日,他親眼看見常年不苟言笑的父皇嘴唇顫抖,眼眶通紅,他們殷家愧歉她,東陳宮廷嚴苛殘酷,羌浮帝顧安竹,更是以其血腥殘暴聞名。


  根據貼身女仕的稟報,小阿嬅身上多處難以消抹的傷疤,便是他們能看見的,脖頸那一處的勒痕,就已經教他們心痛耐耐。


  若不是東陳勢大……若不是東陳……


  殷景行屈起一隻腿,以手指天:「皇天在上,殷景行立誓……」


  「哥哥!你做什麼!」殷嬅伸手過去制止他,被他反手握住。


  明黃色長袍的男子看著她脖頸上露出的一點傷疤,沉聲繼續道:「終生庇護殷嬅,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話音擲地,四下靜穆,殷嬅靠過去,戚然笑道:「哥哥是帝子,阿嬅擔不得這誓言。」


  「你是我親妹子,便是要哥哥的命,也是擔得起的。」


  曾經他和父皇護不了她,局勢護不了她,他欠她,西樓欠她。


  如今……如何都要償還。


  #

  殷嬅回去之後,抱著那隻藍綠眼眸的貓咪「雲喜」。


  院外有侍女步履匆匆而行,手裡端著只雕工素雅的銀盤,待靠近這邊,規規矩矩行了禮,將銀盤呈給殷嬅身側的大宮女琇玉。


  琇玉的穿戴與旁的侍女皆不相同,身著一襲暖色羅衣,她接過銀盤,揭開覆蓋的遮布打開仔細看過,這才呈給身側的帝姬。殷嬅隨手將銀盤中的一塊煙紫色羅帕拎起,她指尖蔻丹顏色極美,映得手上越發白皙。


  就著羅帕,殷嬅捻起盤裡金黃酥香的油炸小魚,沖懷裡貓兒一陣引誘,那炸魚不知用了什麼調料,香氣極其撩人,勿論天性喜魚的貓咪。


  貓兒蜷縮在她懷裡,喉間發出呼嚕聲,叼起炸魚一點點細細嚼著。


  琇玉端著盤笑:「這些年,雲喜被帝子養的愈發嘴刁了。」


  殷嬅正慢悠悠拿一塊炸魚在貓兒鼻端繞,聞言頗有些興味的笑:「這般鮮活的才夠趣味,倘若養得和玩物似的,還有甚麼意思。」


  「這可不是一回事兒。」琇玉同帝姬說起話來明顯隨意得很,「除了帝姬,哪個貴人養得起這樣活潑的物什,都怕有什麼……衝撞呢。」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

  這隻帝姬曾經養的貓兒,鮮活靈動,舉止優雅又放肆。


  這才一隻真實的動物。


  不像後院高牆裡圈養的玩物,不可任性,不可叫嚷,從被養著的那一天起,放肆便會挨打挨餓,精緻的調、教杆子抽打在幼獸的皮毛上。


  幼獸起初還會哀嚎,到後來學會忍受,等到真正被調、教得溫順,適合成為玩物的時候,才被放置在錦緞的托盤上,由宮人顫顫巍巍供著,成為貴人的「愛寵」。


  野性未訓的貓兒,這如今的宮裡頭,除了上面那兩位,也就她家主子殷嬅帝姬可以養得起了。


  琇玉這樣想著,唇邊跟著勾起又欣慰又憂心的笑。


  這樣美好,這樣榮光萬丈的帝姬啊!


  只是又有誰看見帝姬一路走來的艱澀苦難,琇玉眼裡映著那隻撲騰貓兒的藍綠眼眸,映著帝姬芙蓉一樣的面容,映著宮人謙卑的神色弓起的身軀……


  她恍恍惚惚想到過去三年帝姬經歷的一切,突然覺得有些酸澀。


  過幾日便是三軍盛宴。


  以蕭少將軍的軍功,此次應當會被大肆封賞。


  這封賞的內容里,說不準,便多了個「駙馬」的名頭……


  只盼他依舊是從前的模樣,只盼他對帝姬的心思,依舊如初。


  只有這樣,她才能放心的,呆在帝姬身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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