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放下手, 方白默聲走到窗前,將窗戶開大了些。


    她雙臂搭在窗台上,感受著拂麵的暖風, 仰頭望著天空。


    雖然是個誤會,但方白不得不承認, 認為紀鬱檸喜歡她這件事,想法太過大膽, 以至於心中還留有餘悸,連略慌的心跳還是在紀鬱檸出門後才得以平複。


    算了算時間,木雪柔馬上就回國了。


    她才是紀鬱檸喜歡的人。


    頭突地疼了一下, 方白手扶上額角,以為是吹風的原因,便離開了窗邊。


    她坐到床邊,指腹輕揉額角的時候, 眼前忽然閃過了一個模糊的人臉, 腦海中也有了段模糊畫麵, 總感覺之前她有被人這樣按揉過。


    不過方白一點記憶都沒有,以為是她疼出了幻覺。


    手上動作不停, 方白思考也沒停下。


    她在想剛才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重,當時話說完, 紀鬱檸的表情好像算不上好, 估計有被她的話氣到。


    可她該用什麽理由道歉?

    用事實說話?

    肯定不行。


    她隻能找一個像樣點的, 不能被紀鬱檸發現,還要哄紀鬱檸開心的借口。


    方白陷於沉思,手指的揉動也慢慢停下。


    不一會兒, 方白雙手捧著兩頰,紅唇抿著, 苦惱不已。


    方白想了很久,久到她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


    等到窗外暮靄染上夜色,未開燈的房間陡然暗下,方白才意識到,紀鬱檸丟垃圾還未回來。


    還是說已經回來了,但她沒聽到動靜?


    方白走出臥室,客廳裏的光很暗,但還能看清是空無一人的,但方白卻還是開燈的同時小聲叫道:“小檸?”


    沒有人回應。


    就像是明知道結果,但還抱有期待,最後等現實告訴答案。


    紀鬱檸放在沙發上的挎包和電腦包還在,外套也還在那裏沒人動過,應該不是離開。


    去哪了?

    方白頓了一下轉身回臥室,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機給紀鬱檸發了條消息。


    等了半個小時後,沒等到回複。


    方白隻好撥了電話。


    電話能撥通,但是沒有人接。


    方白等到了係統自動掛斷。


    這還是紀鬱檸第一次不接方白的電話,就算之前的關係再水深火熱,這種情況也沒有出現過。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紀鬱檸離開前留下的那句話,仔細回味就能察覺出不對。


    方白咬唇,她沒有繼續打,一分鍾後才又撥了過去。


    就當上一通紀鬱檸在忙,沒有聽到。


    聽著電話響了三聲被接通,方白抑製的呼吸緩解,她率先出聲叫道:“小檸?”


    對麵的人很快給了她回應:“嗯。”


    紀鬱檸的聲音很悶,像在忍受什麽。


    方白不自覺放低了音量,問:“你去哪了?”


    很長的一陣寂靜。


    靜到方白以為電話掛斷了,但通話的秒數告訴她還沒有。


    紀鬱檸隻是沒有說話。


    方白不急不催,耐心等紀鬱檸回她。


    真的很安靜。


    方白都能聽見紀鬱檸的略重的呼吸和兩聲被擋住的咳嗽。


    接著,紀鬱檸說:“丟垃圾。”


    語氣很平。


    樓下就有垃圾桶,丟個垃圾用不了五分鍾,除非是到小區外,到南城以外的地方丟的垃圾。


    “那,”方白話停了下,“怎麽還不回來?”


    紀鬱檸這次很快回:“丟掉了。”


    與問題不適配的答案讓方白反映了好幾秒,終沒能理解紀鬱檸話的意思。


    方白關掉免提,將手機放到耳邊,“再和阿姨說一次好嗎?”


    “丟掉了。”紀鬱檸又重複了一遍,不過說完後,她自己補充道,“我把我丟掉了。”


    最後幾個字,若不是方白聚精會神地聽著,紀鬱檸聲音虛到字如風般難以捕捉。


    當話吹過耳邊,方白呼吸一滯。


    如果她沒理解錯,紀鬱檸的意思是說她是垃圾?然後還把自己丟了?


    所以…紀鬱檸此刻在垃圾桶?


    方白將這個想法掐滅,紀鬱檸這麽愛幹淨的人,就算酩酊大醉也不會在垃圾桶。


    方白低聲問:“為什麽這麽說?”


    又一陣沉默。


    方白這回不等紀鬱檸出聲,她問:“小檸,你在——”哪?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口,伴著“嘟”的一聲,通話斷了。


    手機從耳邊拿開,方白看著屏幕顯示的通訊錄,沒有片刻猶豫,重新給紀鬱檸打了過去。


    結果係統提示她說對方已關機。


    方白有點著急。


    從通話開始方白就察覺到,電話的那邊的紀鬱檸很不對勁。


    說話的聲音很低很虛,語氣中彌漫著幾分迷糊,外加那兩句不明不白的話,方白斷定,紀鬱檸喝酒了。


    還喝了很多,多到醉了。


    不然不會這麽反常。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刮起了風,風聲夾雜著呼嘯,宛如下一秒暴雨就會降臨。


    方白看了一眼窗外的狀況,拿起手機走出臥室,到了玄關後她連鞋都來不及換,直接帶上鑰匙準備出門。


    她要去找紀鬱檸。


    可門剛開了條縫,穿堂風忽地形成,方白一時沒注意,門被風吹開,直接砸到外側牆上,發出很重得一聲響。


    "duang"的聲響不但連舊到很久不靈的聲控燈喚醒,還驚到了某個縮在角落裏的刺蝟。


    方白也被這一聲響嚇到了,但此時她顧不上這些,連忙從家裏邁了出來。


    就在方白轉身想要關門時,借著聲控燈的昏暗,無意下瞥的餘光掃到緩步台上的一抹白。


    舊小區的緩步台很小,最多隻能容納四個成年人,可與縮在角落裏的身影對比,平台忽然就大了起來。


    方白攥著門把的手收緊,想到剛才的響聲,她怕會再有一次吵到對方,忙關上門。


    暗弱的光下,方白看到下方的人抬頭看向了她。


    接著是一段拖鞋快速下樓的嗒嗒嗒聲。


    在下了最後一個台階時,撲麵而來的是濃鬱的酒味,方白腳步緩了下來。


    味道重的,就像是在酒裏泡過一樣。


    方白視線下落,看出紀鬱檸身上穿著的,是她說要去丟掉的白T,上麵布滿汙痕。


    衣服很大,將身上的運動背心和短褲都蓋住了。


    她猜的沒錯,紀鬱檸確實是喝多了,而有一點她猜錯了,愛幹淨的紀鬱檸沒有去垃圾桶,卻坐在了同樣很髒,布滿灰塵的地上。


    像是沒人要的小可憐。


    方白垂在身側的手彎了彎,在紀鬱檸的注視下,緩緩蹲下。


    抿下所有的情緒,方白臉上揚起了抹溫柔笑意,用如同對幼稚園小朋友講話的聲音問著眼前人:“回來了怎麽不進家。”


    紀鬱檸眼眸清冷,盯著方白看了幾秒後,別過了頭。


    方白:“…”


    很好,不搭理她。


    此時聲控燈已經暗下,四周一片漆黑。


    方白打開手機的電筒,對著另一側照著,餘光剛好照亮她們兩個。


    紀鬱檸不理她,方白隻好換了個問題,聲音依舊很平緩,“那告訴阿姨,為什麽要關機?”


    別過的頭緩緩轉過,紀鬱檸直直地盯著方白的眼睛,回道:“沒電了。”


    紀鬱檸對答如流讓方白產生了錯覺,不知道她到底喝沒喝醉。


    方白很快沒再想,當下關鍵的問題不是這個。


    她手撫上紀鬱檸環著膝蓋的手臂,同樣看著紀鬱檸的雙眼,說:“那我們回家好嗎?阿姨幫你給手機充電。”


    紀鬱檸視在方白臉上流轉,最後垂眸冷聲說:“不是不要我了?”


    方白皺眉,“我什麽時候說過?”


    為什麽用要不要來說?她有資格擁有嗎?

    “你沒說,你直接用行動表示。”紀鬱檸望向蓋在她胳膊上的手,感受著那處傳來的方白手心陣陣溫熱,啞聲說,“以前這樣,現在也這樣。”


    方白心突地跳了下,她自然明白紀鬱檸說的以前指的是什麽,她喃了喃:“之前是誤會…”


    “那現在呢?”


    紀鬱檸眉心皺著,喝酒時回蕩在腦海的話再也忍不住,“你承認的,你的生活裏沒有我。”


    果然是在意這句話的。


    方白直接道歉:“抱歉。”


    她還沒想到借口,隻能小聲說:“阿姨錯了。”


    方白設想中紀鬱檸應該會說你沒錯或者我原諒你之類的話,卻沒想到紀鬱檸一臉不信的問她,“真的?”


    她心虛了一下,看來紀鬱檸心中她很沒有誠信。


    方白肯定地點頭:“嗯。”


    說完放在紀鬱檸胳膊上的手豎在臉邊,“阿姨發誓。”


    紀鬱檸目光灼灼看著方白,掃了眼方白豎著的的三根指頭後,聲音很淡道:“那親我一下。”


    親這個字此時有點敏感,更別說是親紀鬱檸。


    方白下意識問:“為什麽?”


    紀鬱檸一本正經地給方白解釋:“我媽媽每次誤會我做錯事,或者想讓我做什麽的時候,都會親我,這樣我才會原諒她,或者幫她忙。”


    方白想了想,這好像確實是陸夏會對紀鬱檸做的事情。


    可她又不是陸夏,而且她剛誤會過紀鬱檸,現在親的話…


    方白輕咳一聲,說:“但你長大了,而且…”


    話沒說完,紀鬱檸打斷了她:“你不是說你錯了?”


    方白正想說話,去在看到紀鬱檸清冷嚴肅的五官中發紅的眼眶後,被震驚到什麽也說不出來。


    這是…哭了?

    紀鬱檸沒哭,就是眼睛有點熱,被方白氣的,“你又騙我。”


    她說出了憋了好久的心聲:“方白,你就個是騙子。”


    聽著紀鬱檸委屈極了的語氣,方白最終確認,紀鬱檸是真的醉了。


    隻不過紀鬱檸醉酒後與旁人不同,表現出的樣子雖與平時差不多,但細微觀察下,還是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一些小別扭。


    “…”


    怎麽,這麽可愛啊。


    方白唇微微張,紀鬱檸臉頰處在燈光與黑暗交界的地方,若明若暗間,微鼓著的臉像塊剛出爐的小蛋糕。


    色澤誘人。


    “真的讓阿姨親你?”方白出聲詢問。


    不過她沒等到紀鬱檸回複,因為紀鬱檸又別過了頭。


    方白:“。”


    她突然想知道,紀鬱檸明天清醒後會不會記得這一切。


    如果記得,這屬於黑曆史了吧?


    算了,管紀鬱檸記不記得,她記得就行。


    方白清了清嗓,又問:“真的讓我親?”


    紀鬱檸薄情的眸望著方白,冷聲道:“騙子。”


    方白輸了,她對這樣的紀鬱檸真的沒有辦法。


    蹲得久了,方白腳挪了挪,離紀鬱檸更近了些。


    發誓的那隻手又重新搭在紀鬱檸身上,方白看著紀鬱檸說:“之前發生的事不要計較了,阿姨以後都不會騙你。”


    說完,方白靠向紀鬱檸,親了口散發著酒香的小蛋糕。


    小蛋糕軟軟的,熱熱的,方白沒忍住還又附送了一個吻。


    紀鬱檸就聽著啾啾兩聲,臉上的觸感快到沒有一點感覺。


    過後,紀鬱檸耳邊傳來一道溫聲詢問:“行了嗎?”


    紀鬱檸:“…嗯。”


    雖然沒感覺,但認證成功。


    方白不確定地又問:“原諒阿姨了?”


    紀鬱檸很嚴謹地點頭道:“原諒你了。”


    方白像給了糖後哄騙小孩的人販子,紅潤的唇微揚,“那跟我回家?”


    紀鬱檸眸中升起亮光:“回湖市嗎?”


    方白頓了一下後搖頭,手指了指身後的樓梯,“上麵那個。”


    紀鬱檸順著方白的視線看去,僅看了一眼她便跟著搖頭,說:“不回,我還有事要做。”


    方白詫異,都醉成這樣了,還能做什麽?

    紀鬱檸手伸向一旁,方白視線跟隨,這才注意到紀鬱檸身邊放著一個東西,她隻顧著哄紀鬱檸完全沒看到。


    方白手機打著光,徹底看清了是什麽。


    很大很圓。


    一個地球儀。


    方白抖了抖手機,光也隨著抖動了兩下,她望著紀鬱檸的側臉,問:“你買的嗎?”


    紀鬱檸將地球儀抱在了懷裏,沉聲說:“嗯。”


    說完紀鬱檸單手撐著地,由坐改為蹲。


    窄小的平台蹲著兩個人,畫麵怎麽看也…詭異。


    方白化身燈光師,靜靜看著紀鬱檸,想知道她要做什麽。


    誰知道紀鬱檸把地球儀放在了地上,隨後站起身,許是坐得時間久腿麻了,雙腿還抖了兩下。


    方白眼都不敢眨,紀鬱檸這種失態的場景生活中可很難看到,她得抓住每秒精彩。


    雖然紀鬱檸的表情還是那麽淡漠,可一舉一動都呆呆的。


    方白正偷笑呢,就見紀鬱檸朝她伸手說:“方白,把手給我。”


    方白嘴角的笑意不減,手放到紀鬱檸手上,柔聲問:“做什麽?”


    生怕方白跑了似的,紀鬱檸緊握著她的手,等確定抓緊了後,她聲音清冽地說:“帶你環球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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