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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一直喊她思危,聒噪(1)

  “什麽聲音?”


  不知道是誰狐疑了一聲。


  因為這個質疑,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連呼吸都屏住了似的。


  緊接著,果然又聽到了那種聲音。


  微乎其微,但畢竟站在這裏的,無論是遲禦的手下,或者更別說寒愈、張馳這樣早年出身軍營的人,各方麵都尤其敏銳。


  那個聲音,千真萬確!


  像是幹嘔,細弱蚊蠅,但依舊被聽到了。


  一群人跟定格了似的聽著,辨別聲音來源。


  剛剛扔掉頭盔和衣服的刻薄男目光逐漸的往自己腳底下挪去,十分的慢,每挪一分都好像在小心的確認自己的聽覺。


  他的腳邊,是一片彈坑,被炸飛了的泥土、枯枝、灰燼等等大概是又被其他彈坑彈出來的泥土回填了。


  他扔掉的頭盔和衣服就扔在上頭。


  她被埋起來了!


  這個意識猛然出現在腦子裏,男人便是像上了發條一樣,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身子一下彈了起來,讓自己的重量離開那個彈坑的位置別壓著。


  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裏。


  張馳看過去,看著他像是忽然魔怔,又像被施法似的,突然彈跳遠離,然後又跪到了那個被炸過的坑邊邊,把他扔下去的頭盔和衣服全都扔往遠處,然後開始挖。


  沒錯。


  他就跪在坑邊,直接徒手開始挖。


  其實從昨晚趕到這裏,到現在,張馳見了他身上各種情緒,形象也足夠糟糕,以為不會再被驚到。


  但又錯了。


  他這會兒也是滿頭滿臉的灰燼,加上耳外、額頭血跡都沒處理,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但這樣的狼狽,卻反而顯得他血性無比,身上那股子氣勢始終也沒有落下。


  唯獨多了的,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幾秒後,周圍的人才反應過來,也跟著圍攏過去,就要幫忙挖。


  “都別動!”男人卻忽然高聲阻止。


  隨即才冷了冷,“候著。”


  怕別人沒個輕重,裏麵的人是被震飛又落地的,全身也許會粉碎……受不得碰。


  他的動作看起來很快,也很猛,但其實手下很有分寸。


  稍微見到她衣角的時候,一直控製分寸的手還是抖了一下。


  夜千寵是被他一個人挖出來的,也是他小心翼翼從坑裏抱出來的。


  在外人看來,她已經是一具屍體。


  整張臉倒是沒那麽髒,尤其她還雙手舉高擋在臉麵前,手裏緊緊握著一個杯子,手指冰涼發白。


  男人伸手想拿走她手裏的杯子,那一瞬間的觸感,幾乎讓他一顆心都縮成了團。


  死人,他是接觸過的。


  她的手握著那個杯子,十指僵硬的感覺,就是如此。


  他的動作已然很輕,大概是憋狠了,急了一晚上,又看到她這樣,想檢查呼吸都不行。


  於是,手下極其柔和,嘴裏卻低咒著:“命都沒了抱個破杯子有個屁用,早知道別送你!”


  這下倒好。


  不知道是他的聲音太過狠毒,嗓子太過沙啞,還是怎麽的,她手裏的杯子鬆了鬆。


  然後男人看到的,就是她張著嘴,滿口的泥……


  救人先清口中異物,這點常識誰都知道。


  男人沒有絲毫猶豫,但是掏土的動作也沒那麽粗魯,隻有兩次想快點,勾到了她的嘴唇。


  她嘴唇也是冰涼的,埋到土裏一夜了,細皮嫩肉早已冰得發脆,他這一不小心,她的嘴唇直接破了。


  見了血。


  看到她流血的時候,刻薄男先是怔怔的。


  然後忽而像瘋了一樣勾唇笑起來。


  能流血,至少說明她還活著。


  他繼續著自己的動作,另一手拍著她的臉,嘴裏一直叨叨著話,內容不詳,隻想讓她不要睡過去。


  一旁圍了一圈的人,這會兒,基本都鬆了一口氣,遲禦已經第一時間去安排一會兒的就醫事宜。


  張馳依舊守在邊上,又一次目睹了刻薄男的不刻薄。


  她嘴裏的泥土清到最後,是他用口舌幫她弄出來的,再然後是人工呼吸。


  全程,他卻能看到那個男人手在發抖,隻有眼神是勉強鎮定的。


  也是之後,張馳才辨別出來,先生跪在地上,一邊給大小姐人工呼吸,嘴裏一邊看似語無倫次的稱呼是什麽。


  他喊她的,不是關於夜千寵這個名字的任何稱呼,而是思危,葉思危。


  夜千寵當然聽到了。


  她在最後隻差一點點的時候,感覺身上那座大山忽然就輕鬆了,隻是睜不開眼。


  可是就算睜不開眼,身上也冷得沒了知覺,卻聽到了那個討厭的聲音一直喊她“思危”,叨叨著她不準死。


  很聒噪。


  好好的名字,他一喊就覺得掉檔。


  不過她口腔裏除了還剩一些土味,氣管兒通暢了的感覺真好。


  隻是嗓子、眼睛還是火辣辣的疼。


  哦不是,全身都疼,還是想睡。


  “不準睡!”


  恰時聽到那個男人冷冷的命令,然後有力道拍在她臉上,其實她感覺不大,皮肉都是冰涼的,隻是能感覺到腦袋被搖得晃蕩,難受。


  他可真是下狠勁兒扇。


  這是報仇她之前扇了他兩巴掌?

  這麽胡亂的想著,她果然是沒睡過去。


  “你不會有事的,隻要好好站起來,提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嗯,她聽到了,隻是應不了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聽。


  *

  遲禦那邊,就醫通道都已經安排好了,先直接送鎮上醫院。


  遲禦跟地上跪著的男人說完這些的時候,男人抬眸,看向張馳,雖然嗓音還起伏不穩,但腦子裏條理清晰多了。


  道:“安排直升機,送她到最近的聯盟會成員國,告訴他們,她抵達小鎮半小時之內必須到,否則就從聯盟會卷鋪蓋走人。”


  張馳點頭,“是!”


  緊接著,他們想辦法要把她從地上弄到車上,可是誰也不敢上手。


  這事,最終是落到了跪在地上的男人頭上。


  他那會兒,才覺得自己的手是抖的,甚至發軟。


  但是知道刻不容緩,幾次握拳、鬆開,可見手臂上的筋骨彈跳著,這樣反複後,發軟、發抖才好了一些。


  他俯低身子,把手慢慢穿到她身體下,也低低的出聲:“我抱你起來,會很慢,但也許會很疼……”


  話才說到這裏,他不過是才剛剛用力,就見到女人蒼白的臉上,那兩條柔眉皺了起來。


  雖然弧度很小,但這時候,是因為她沒力氣了,否則眉毛都能擰到一起。


  所以,刻薄男一下子沒敢再動,“忍一下,好不好?”


  他想著,這輩子絕對沒這麽耐心過,以為一輩子也做不來,現在看來,也沒那麽難。


  她自然是不會吭聲的。


  實際上,夜千寵感覺自己已經快死了。


  剛剛還稍微覺得遠離了地獄,可以呼吸了,穩穩的躺著,有救了。


  可是下一秒,不知道哪裏疼,一陣劇痛後,整個知覺神經像是瞬間被擰斷,陷入一片空茫。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真的死了。


  隻是,從地獄換了地方。


  之前那樣的黑暗、重壓沒有了,是讓她升向天堂麽?上天堂的路是不是太遠了?隨著海拔升高,溫度驟降?

  為什麽她覺得這麽冷?

  不同於被大山壓著時候的那種冰涼的冷。


  此刻,是徹骨的寒。


  “……好……冷……”


  微弱到幾不可聞的聲音從她蒼白的唇邊發出。


  男人聽到了,目光死盯著她的唇,知道她沒暈過去,心裏一塊石頭落地,可也沒完全放鬆。


  因為他還沒把她抱起來,保持著那個十分考驗男人體力的姿勢,不敢再動。


  看著她額間發髻處都已經燒傷了,可是現在居然還喊著冷。


  想到她昨天經曆的火海,和此刻的話,男人閉了眼,依舊沒動。


  “冷……”她又一次微弱的抗議。


  “我知道。”男人終於出聲。


  一個人開始發冷,意味著什麽,他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打算這一次直接把人抱起來,就算她疼暈過去也不能猶豫,大不了再拍醒。


  但是弱弱的,她又說了一句。


  “……下雪……了?”


  她的世界裏,感覺隻有一片白茫茫,荒蕪無比,寒冷刺骨。


  男人低眉,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她臉上的水滴,後知後覺,他眼角、鼻尖也是濕的。


  難怪她說冷,說下雪。


  原來不是他想的那樣,不是死之前的發冷。


  從地上把她抱起來,到車上,她嘴裏一直都重複著“冷”,而男人幾乎一直都在回應,什麽樣的內容都有。


  不厭其煩。


  就是怕她睡過去。


  張馳開的車,啟動之前,從後視鏡確認先生和大小姐坐好與否。


  也是那會兒,張馳才清晰的看到男人眼眶發紅,潮濕的痕跡都沒散。


  昨夜的疲憊都沒見他眼睛起血絲,那是什麽時候……?

  “手是斷了?”思緒間,男人的聲音冷冷響起,刻薄得很。


  張馳回神,緩慢啟動車子。


  後座上,夜千寵依舊是被抱著的。


  因為怕放來放去,弄得她難受,他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手臂的角度都絲毫沒有變過,像一尊雕塑。


  因為開得穩,車速偏慢,到鎮上花二十來分鍾。


  車子停在鎮醫院門口,男人無視醫院門口的平床,繼續抱著她往裏走,到了搶救室外,依舊沒鬆。


  掃了一眼其中一個醫生,“帶路,我必須親手放她上手術台。”


  給誰也不放心。


  沒辦法,隻能聽他的。


  張馳跟了進去,知道用得上他。


  果然,到了手術台邊,男人朝他看來,冷麵沒有表情,啟唇:“搭把手。”


  一路的保持同一個動作,他的手臂已經僵到沒法變形了,一旦動一動,很可能控製不住力道,她直接摔落。


  張馳和幾個醫生一起小心翼翼把她放到手術台上。


  手術的過程,刻薄男沒打算回避,就冷著臉站在一旁。


  張馳看了看醫生,又看了他,“要不,您先去換身衣服,吃點東西?”


  兩天沒吃飯了。


  “手術多久?”男人無視張馳的建議,問醫生。


  醫生這會兒得出初步的回複:“看起來,沒有骨折,但內傷還得進一步檢查。”


  所以手術時間沒辦法精準。


  最終,男人是出去了。


  醫生們集體鬆了一口氣,然後開始緊鑼密鼓的救人。


  其實,病人送來之前,大概的情況已經被告知,因為這樣有利於救助。


  所以,醫生在看到她的情況時,感到驚訝。


  被爆破意外炸飛到數十米高空掉下來,又在土裏埋了一夜的人,竟然連一處骨折都沒有,隻有兩處肋骨稍微錯位?

  至於內髒,正常情況下,可能早就多處摔裂、出血。


  但是檢查結果顯示,確實沒有髒器出血,但確實有不同程度震傷,必須好好養。


  身體內傷檢查時,b超顯示了她喉嚨和腸胃裏有少量泥土,但沒達到洗胃的地步,隻能靠她內分泌循環係統,這個問題不大。


  最後總結下來,她身上最重的傷就是額頭發髻邊緣的燒傷。


  長發估計也要剪短,因為燒了一截。


  再就是她是個低血糖患者,給她輸了液體。


  這樣的診斷結果,屬實讓門外等著的男人臉色黑了一個度,“確定?”


  醫生被他那眼神盯得不自在,推了推眼鏡,錯開視線點頭。


  “如若有誤,她出了任何問題,我回來捉你。”男人說得一點都不拐彎。


  末了,又加了一句:“辛苦。”


  “……”


  這……威逼恐嚇,然後又忽然這麽客氣?


  差點嚇死人。


  夜千寵還沒醒,遲禦已經換過衣服,這會兒守在門口,建議寒愈去換衣服,吃點東西。


  男人站在她病床邊看了會兒,這才轉身出去了。


  “直升機什麽時候到?”出了病房,問了句。


  張馳跟在他身後,看著他一直在活動手臂,估計是剛剛抱了一路的酸脹感還沒消。


  “這個地方,不屬於國際聯盟會範疇,所以進來需要費點時間……”


  “你在跟我講理由?”男人停住腳,冷眸看了他一眼。


  張馳抿了抿唇,“我再催。”


  然後立刻拿了手機,不過,剛接通,男人就把手機拿了過去,親自交涉。


  本尊出馬,效果始終是不一樣的。


  張馳掛掉電話前拿到耳邊聽了會兒,剛好聽到那邊的人不知道怎麽被嚇的,抖著聲音做著保證:“您放心,二十分鍾內一定到!我保證……寒公?……寒公?”


  ------題外話------


  感謝大花的皇冠啊啊~~~感謝大亮的氣球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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