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發

  「這麼快就想念我了，謝瑤？」


  謝瑤看了看這個和自己並不熟稔的堂妹，笑了笑，就像在數落一個調皮的孩子：「謝一言，你該叫我大姐。」


  謝一言坐正身子，重新審視謝瑤。


  謝瑤是個驕傲的人，她是謝家這一代的佼佼者，各方面的，如果沒有謝一言，謝瑤就是獨一無二的繼承人。上輩子謝瑤輸給了謝一言，高傲地她最終遠走異國，直到末日前也沒有回過謝家。這輩子因為自己的提前覺醒，讓謝瑤贏了那場風投的比試，她理應回到謝家，跟隨謝滄，料理謝家產業。


  在謝一言看來，最不可能插手她的事的人就是謝瑤，所以對於謝瑤會出現在這裡，她完全沒有想到過。


  謝一言又看看洛嘉繹，道：「我說過我很忙，你們的喜酒我就不喝了。」


  洛嘉繹臉色一沉：「一言，不要再說這種話。」


  「噗。」謝瑤笑了，有些嘲諷地看著洛嘉繹，「看來洛公子也有為難的時候，說什麼只想娶我二妹，但是我二妹好像不太願意啊。這就很尷尬了。」


  「對，是很尷尬，我不知道你們綁我出來要幹什麼，而且這是違法的。」謝一言搶過洛嘉繹的手機，看了看時間：一點十五分。


  她臉色頓時一白。


  「停車！」謝一言看著車窗外的建築物，心中一沉，「這是什麼地方，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機場，你祖父要我們帶你回謝家，婚約的事，總得你在場才能說清楚。」洛嘉繹似乎充滿了耐心，「一言，鬧也鬧夠了，你就算氣我，也不能不回家。」


  「是啊，輸就輸了，反正也沒人指望你贏，在家裡窩著好過在外頭丟人現眼——別瞧我，這是祖父說的。」謝瑤涼涼地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來接你……而你還是這幅鬼樣子。」


  謝一言還穿著昨天晚上的便服，短袖九分褲，披著一件鬆鬆垮垮的運動衛衣。


  「停車！停車！」謝一言突然抓向司機。


  司機被她突來的反應嚇了一跳，洛嘉繹將謝一言拉了回來：「這是在高速上，你瘋了？」


  「要麼掉頭要麼停車！」


  車子突然停下。


  司機道：「小姐，到了。」


  洛嘉繹抓著渾身僵硬的謝一言，冷聲道：「這裡到汀州市至少要兩個小時，就算你現在想回去比賽也來不及了。一言，謝伯伯知道你現在做的事後很生氣，你回去道個歉……」


  「洛嘉繹。」


  謝一言突然停止了掙扎，緊緊地盯著洛嘉繹，輕聲道：「你宛若一個智障。」


  洛嘉繹皺眉：「你說什麼？」


  「聽不懂人話嗎？我說……放開我！」謝一言猛地用頭頂撞了洛嘉繹的鼻子，然後快速地推開車門沖了下去。


  謝瑤也被她嚇了一跳，大概是她沒想到向來蔫不吭聲的謝一言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謝瑤跳下副駕想要攔住她，卻見謝一言跑出幾步后突然停了下來。


  「不許動！」


  聲音像是帶著千斤重的力量，叫車上的三人頓時動彈不得。


  謝瑤一臉震驚地看著謝一言：「這是什麼？」


  為什麼她居然真的動不了了？


  謝一言是什麼時候有了這種近乎於「妖術」的能力！


  而洛嘉繹卻似乎並不意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謝一言。


  謝一言心中複雜，她總覺得自己中了什麼圈套，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在這裡暴露言靈。謝一言有些煩躁地抹了一把亂糟糟的劉海，開口道：「你們兩個，替我轉告祖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我完成了自己的事情，自然會回去，而現在，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還有……十五分鐘后，忘記這件事。」


  唇形輕動，言靈脫口而出，無聲無息，但已然生效。


  謝一言說完，轉過頭快步跑離了機場門口。


  在不知道真名的前提下，言靈的時效是有限的，尤其是謝瑤這樣本身天資非凡的修鍊者，抗體相當強烈。但是等她想起來發生什麼，八成已經是回到謝家以後的事了。能拖一陣是一陣，畢竟眼下比賽最要緊。


  兩點鐘，距離比賽還有一個小時，即便可能趕不上，也不能就這樣放棄。


  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思理會謝家為什麼會讓謝瑤來，以及洛嘉繹到底要幹什麼。她的人生已經因為缺席而叫人失望過一次，決不能再一次。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夏天，那時候她雖然不甘心，但是認命——而現在，她和她的隊友一路披荊斬棘走到半決賽，如果因為她的缺席而失去了這次機會，她情何以堪？


  她不再是當年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了，她是巫咸國的謝一言，她要為自己的每一個選擇而負責任。


  分明是白天，可是謝一言彷彿一抬頭就能看見落日軌跡在動搖。


  她始終不清楚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和那顆距離地球許多光年的彗星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她知道，即便沒有這件事，她也不允許自己再做一次逃兵。


  「計程車！計程車！」


  謝一言好不容易來找到出口，卻發現前面機場大巴剛走，計程車通道排著長長的隊伍。謝一言生平第一次想爆粗口。


  這麼多人，她連用言靈插隊這種小事都做不到。


  突然，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響起，伴隨著保安的呼喊：「喂，那邊不許停車，出來，快出來！」


  似乎是有人闖入了計程車通道……


  「謝一言！」


  謝一言一怔，不可思議地見明晟川在車內朝她狂揮手：「過來！快過來！」


  謝一言來不及想明晟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覺得心頭一松。她看了一眼身前的兩排圍欄，又看了看圍欄的長度，只略微考量，謝一言就背過身去。


  明晟川見謝一言轉身不理他還一怔，緊接著就看謝一言走了三步左右，回過身來，像助跑一樣彎下腰，小腿蹬地，下一秒便像離線的箭一般衝出來。到欄杆附近，她起跳，單手撐欄，落地，再次助跑，重複剛才的動作越過第二排欄杆，穩穩地落在明晟川身前。


  明晟川目瞪口呆：「你……」


  不等他說完，謝一言一矮身鑽進後座，語氣不容置疑：「開車！」


  ——「不許走！站住！」


  保安剛剛從正規渠道繞過圍欄過來，卻見車子已經揚長而去，頓時憤恨地道：「把他的車牌號記下來！」


  罰死他！

  「頭兒，你看見剛才那個小姑娘跳欄杆的動作了嗎？」其中一個保安突然道。


  「啥？」他都讓氣壞了，那有什麼時間看姑娘！


  「一般人哪會跳得那麼好看，是不是拍電影啊？」估計是私奔戲什麼的，愛情片。


  頭兒一愣，心裡突然也有些猶豫，不過很快又正色道：「就算是拍電影，也不能破壞規則！長得好看怎麼了，長得好看就能不交罰款嗎？照罰！」


  哼！

  等車子上了高速，明晟川才回過神來，見謝一言雖然頭髮亂七八糟，人卻沒什麼事的樣子，提了一上午的心這才放下去。


  「怎麼回事？！是不是洛嘉繹？不是告訴你小心了嗎！」


  擔心退去后，就是說不出的生氣，明晟川語氣難得嚴厲。


  謝一言身上穿得還是昨天晚上的衣服，可見是夜裡出的事。這間賓館的安保他是特意查過的，如果不是謝一言晚上出門亂跑，攝像頭不會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找到。


  「對不起。」


  謝一言沒有任何反駁。


  原本就是她掉以輕心，自以為恢復了言靈能力就無所畏懼，並沒有把明晟川的提醒放在心上。她倒不是認為洛嘉繹沒膽子「綁架」她，她只是覺得洛嘉繹沒有必要對她這麼「執著」，畢竟現在怎麼看，都是謝瑤的價值更大。


  然而她也沒有想到謝瑤會突然出現。


  謝一言這樣的態度倒讓明晟川有些接不上話，提心弔膽了一天，憋了一肚子火，真見到她這狼狽的樣子卻又發不出來。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機場？」謝一言問。


  「葉君騰說的。」


  「什麼？」謝一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事又跟葉君騰又什麼關係？

  「他是我表弟，」明晟川本來也沒打算瞞著她，只是沒必要特意說而已，「葉家和洛家老一輩有點接觸，前陣子洛嘉繹跟葉君騰打聽過你，我剛好知道這件事。葉君騰說洛氏明天早上有一個重要的董事會，所以洛嘉繹今天一定會回鹿城。我就想如果是他做的，一定會帶你來機場。」


  「……那你運氣不錯。」


  還真是巧了，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喘了口氣，謝一言道：「你可能不信，我這輩子還沒有因為見到一個人而這麼高興過，明晟川，你能出現真是太好了。」


  車後座的少女摸了摸鬢角留下的汗珠，神色沉靜地看著窗外，緊皺的眉間卻顯露出她心中的焦急。


  一肚子的火突然就沒了。


  明晟川沉默半晌，嘆了口氣，猛然加了一腳油門：「坐好！」


  儘管明晟川一路闖燈無數，但是到達會場的時候已經四點鐘，比賽已經開始了近一個小時。


  謝一言進入賽場的時候，戰況正焦灼著。大屏幕上鮮紅的比分——1:1，雙方進入決勝局。


  而最後一局，msg已經被推過了ab兩個點，車子距離終點只剩下十米不到。


  情況十分不妙。


  謝一言和明晟川匆匆進入了後台，卻被工作人員攔在了坐席之外。


  明晟川拿出證件，道：「我是msg的經紀人，我們選手出了一點狀況，之前應該已經和組委會打過招呼了，她現在回來比賽了，我們需要入場。」


  「不行。」工作人員態度堅決地道，「組委會有規定，比賽期間，決不能放人進賽區，工作人員也不行，開賽前可以，但比賽期間不行，這是規定。」


  「可是我要進去比賽啊！我隊友等著我呢！」謝一言一邊說一邊看著時間。


  工作人員也沒有辦法：「不行，比賽一旦開始，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就算你進去，也不能換人。這是規定，規定！」


  明晟川還要說話，卻被謝一言攔住。


  她深吸一口氣，醞釀了靈力，開口道：「讓我進……」


  「那邊的人！幹什麼呢？這裡不許圍觀，看比賽的到前台去！」


  一伙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她們推走，而由於人數眾多，謝一言就算一一使用言靈，時間也不夠了。


  突然，前台傳來熱烈的呼聲。


  「比賽結束，勝利！」廣播中傳來系統音。


  謝一言顧不得別人，跑到走廊邊的直播屏幕前，剛好看到車子進入c點的慢鏡頭。


  勝利……那鮮活的，讓她無數次嚮往的結果依舊甘甜美麗，可卻並不是他們的。


  「msg搞什麼！」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連後台都聽得清清楚楚。


  「就是，yiyan呢？為什麼女武神不出戰？」


  「msg是不是故意放水？」


  「還是韓國外援厲害啊，華夏還差得遠呢，這些隊伍就知道跟自己人逞威風，遇見外來的就被虐慘嘍。」


  「……」


  謝一言獃獃地站站門口，無言以對。


  突然，她被猛地推了一下，多虧明晟川伸手才不至於摔倒。


  「不好意思，我們記者採訪冠軍隊super……哎？」撞了人的記者看見謝一言一怔，「你不是msg的一言嗎？請問你今天為什麼沒有出賽，是身體不適嗎？對於輸給以韓援為主力的super你怎麼看，你覺得隊友在這場比賽的表現如何……」


  「不好意思，她身體不舒服，不接受採訪。」將謝一言擋在身後，明晟川拉著人在其他記者圍過來之前快速退回工作區域內。此時不得出入賽區的禁令已經解除，明晟川帶著謝一言躲進msg休息室。


  謝一言突然臉色一白：「等等，先別進……」


  話音未落，門已經由內開啟，神鬼泣看見門外的謝一言，先是一怔，隨即恢復了平日的表情。


  「回來了。」


  謝一言垂眸，無話可說。


  「一言！」方格幾步趕上來，「你沒事吧？嚇死我們了，你到哪兒去了！」


  「我……」話到嘴邊，謝一言竟不知如何開口。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沈棋，方格，傑米，小葉，達達，肖肖……所有人都在等她一個解釋。可她能說什麼呢？


  說到底是她自己的責任，是她小看了洛嘉繹，是她算錯了謝家的做法，也是她耽誤了比賽。msg雖然帶了替補隊員，但是肖肖原本是代替達達的治療，是作為初次參加比賽的達達的備選。msg之前所有的戰術都是以她為中心演練的，核心位的缺席對於一支隊伍而言絕非只是少一個人這麼簡單。許多精彩的戰術和打法都發揮不出來，對方又是實力雄厚的韓國選手，可以說msg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接了一記重拳。


  「對不起。」謝一言低頭，「是我的錯，我……」


  「她被綁架了。」明晟川突然道。


  什麼？

  msg眾人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是真的？！我的天，是誰？報警了嗎？」方格嚇得捉著謝一言上下打量，「好妹妹，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一言一時語塞，她沒想到明晟川就這麼不遮掩地說了出來。


  明晟川卻道：「謝一言，這是你的隊友，他們一直堅信著你會回來，並為此奮戰到最後一分鐘，不論輸贏，他們都有權力知道你缺席比賽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