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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金屋

  楚桑淮死後數日,被關在王都大牢的王潁及王堅也相繼被處決,剩下的王姓官員都被判以流放,家眷充作官奴,曾經盛極一時的第一世家就這樣樹倒猢猻散了。


  世人皆言夜家押對了寶,而做出這個英明決策的夜懷央更是被人傳為會預知的神女,一時之間,王都的大小世家都開始跟夜家攀關係,每天上門拜訪的人都排到了幾條街外,夜懷禮的處理方式非常簡單——大門一閉,謝客不見。


  眾人撞得灰頭土臉,一時都悻悻而歸,不過御前新貴也不止這一家,很快就有人調轉目標朝孟府而去。


  孟家久居北地,原來在宸妃得寵的時候就有遷來王都的意思,但因為種種緣故未能成行,如今楚驚瀾重新執掌朝政,正是大好良機,所以在這段時間內孟家的嫡系已經陸續來到了王都,孟齊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位老先生倒是低調得很,進京之後一直不曾露面,內外事務也都是長子孟軒次子孟乾在處理,很難見到他本人。


  或許是因為初來乍到,要與本地世家貴族搞好關係,孟家對待來拜訪的人倒不像夜家這樣一概拒之門外,態度非常友好,但凡有人邀約大多都會出席,無論是品茶論道還是打獵遊園總是很快就能融入其中,令人稱道不已,只是有一點,無論孟家的人在什麼地方,涉及政事之類的話題都避開不談。


  那些趨炎附勢之人又碰了個軟釘子。


  但不管怎麼說,只要能夠結交就是好的,所以孟府大門前一直都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成為了王都的一道奇景。漸漸的,與孟家打過交道的人群之中開始流傳起一件事,說孟家有意與皇室聯姻,鞏固親族關係,而女方人選自然就是孟齊尚未出閣的幼女孟忱了。


  眾所周知,當今皇室適齡婚配的男子無非就那麼幾個,楚律澤這樣的歪瓜裂棗孟家肯定是看不上的,楚崢河又是萬花叢中過的浪子,最後只剩下楚驚瀾,所以說白了就是想送孟忱進宮為妃。


  這麼一來夜家和孟家的關係就很微妙了,儘管孟軒極力否認了此事,夜懷禮也沒什麼反應,但兩家之間的氣氛就是莫名緊張了起來。


  就在眾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這些逸聞時,瀾王府的兩位主子已經悄然搬進了皇宮。


  雖說太極殿里裡外外都是嶄新的,底下的人也多半是瀾王府帶來的,可夜懷央還是有點不習慣,只不過眼下也沒工夫去管了,因為登基大典即將到來。


  楚驚瀾不怎麼重視這件事,只道一切從簡,她卻看得很重,從內務到外儀事必躬親,力求完美,到了大典那天才鬆懈下來,一覺睡到日上桿頭,起來之後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又讓月牙伺候著用了些粥食,也沒打聽那邊進行得怎麼樣,只想著大典完了楚驚瀾還要召見內閣議事,一時半會兒怕是不得空。


  到了下午,司禮監的女官前來覲見,還帶著一本薄薄的名冊,她翻看一看,原來是各個正宮的概覽圖紙。


  這是讓她選擇自己的寢宮。


  進宮以後,朝廷和後宮的大事小事便排山倒海般地壓了過來,兩人整日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就沒理會這事,但按照禮制來說,皇帝跟皇后是要分開居住於兩座正宮的,東凰宮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可夜懷央一想到皇后那張臉心裡就彆扭得緊,直接把它否決了,這不,司禮監只好把所有正宮的圖紙都找來給她參詳。


  夜懷央百無聊賴地翻了一陣,沒一個合眼緣的,月牙瞧她興緻缺缺,便揀了趣話來逗她。


  「娘娘,您不知道,方才奴婢從太和殿那邊溜了一圈過來,嚯,陣勢那叫一個龐大,文武百官都跪在殿前山呼萬歲,大少爺就位於首列,穿著紫色麒麟袍佩金魚袋,簡直英姿颯爽!當然,最威風的還是陛下,往那龍椅上一坐,下頭立時鴉雀無聲,可厲害了呢!」


  夜懷央好笑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怎麼不知道太和殿還讓宮女進?」


  月牙支支吾吾半天,終是耐不住夜懷央戲謔的目光,一股腦全招了:「是辭淵告訴奴婢的。」


  「嗯?我記得辭淵這個時候是要去巡邏的,怎麼有時間跟你閑扯?」


  「娘娘!」月牙霎時紅了臉,輕一跺腳道,「奴婢是看您惦記著陛下才同您說這些的,您怎麼反倒揪住話柄來取笑奴婢?」


  話音甫落,窗紗上飄過一抹挺拔的黑影,低沉的男聲尾隨而至:「誰惦記朕呢?」


  夜懷央雙眸驟然一亮,扶著腰走到門口,那人恰好出現在面前,身穿玄袞腳踏赤舄,朗目如星,唇若刀裁,微微低下頭,紫金冠上的垂珠便晃到了她眼前,搖出萬點輝光,越發襯得他龍章鳳姿,俊如天人。


  她心中似有小鹿亂撞,隨後抿著唇嫣然一笑,婉婉地福下身行禮:「臣妾恭迎陛下。」


  「又胡鬧。」楚驚瀾笑斥,托起她的身子順手攬進了懷裡,然後輕撫著粉緞宮裝下的圓球問道,「今日可還好?」


  夜懷央拍了拍圓球說:「好著呢,他知道今天是父皇的大日子,可安分了。」


  楚驚瀾又是一笑,扶著她在花梨木圓几旁坐下,視線掠過桌上那本冊子不由得一頓,「怎麼看起這個來了?」


  「啊,正好,你來幫我挑一挑。」夜懷央拿過冊子一頁一頁翻開給他看,「司禮監的人讓我選個寢宮,我挑了一下午也沒見著合意的,不如你幫我決定好了。」


  邊上許久沒有動靜。


  薄如蟬翼的紙張在面前扇著小風,忽然就停下了,夜懷央放下冊子疑惑地偏過頭看去,冷玉般的俊容已然開始出現裂紋,她幾乎都能聽見崩開的聲音。


  「你要跟我分居?」


  不是,怎麼扯到這上面來了?

  夜懷央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開口:「這不是宮裡的規矩么……再說我身子越來越重了,夜裡睡覺不踏實,你每天起早貪黑的,老被我吵得睡不好怎麼行……」


  「所以你就要跟我分居?」


  怎麼還是這句話!

  瞅著楚驚瀾那張越來越臭的臉夜懷央已經不敢再做聲,正準備默默地把冊子交給月牙拿開,楚驚瀾卻一掌將它按在了桌上,黑眸微眯,語調危險。


  「我看你當了皇后膽子是見長了,我還沒說累呢,你把話都給我說完了,這是沒挑著合適的宮殿,挑著了是不是就直接收拾東西過去了?」


  「不、不是……」夜懷央不由自主地往後縮,又被楚驚瀾圈回了兩條鐵臂之間。


  「夜裡腿抽筋疼得唉唉直叫,一個勁地催我趕緊給你抻直了。平躺嫌壓得慌,側躺又說腰疼,非得我在後頭給你墊著半個身子睡就舒服了。你倒是說說看,就是給你蓋座金屋,離了我你能睡著一時半刻?」


  夜懷央的臉霎時漲得通紅,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周圍宮娥捂著嘴偷笑的聲音更是讓她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咬著唇隱忍半晌,她終於羞憤地低叫出聲:「你都知道我麻煩了,我這還不是為你省心!」


  「用不著。」楚驚瀾斜睨著她,四兩撥千斤地說,「橫豎這後宮也沒第二個人了,我的精力不用在你身上用在哪兒?」


  這下連月牙都開始笑了,臉上還掛著一絲曖昧之色。


  夜懷央平日甚是伶牙俐齒,今天在楚驚瀾這般狂轟亂炸之下算是徹底不好使了,半晌過後她抽出那本冊子往地上一擲,忿忿道:「司禮監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故意拿這玩意兒來坑本宮!」


  楚驚瀾挑著眉梢,語帶促狹:「不搬了?」


  夜懷央臉上一陣陣地湧起紅潮,熱得燙手,最後索性往他懷裡一撲,埋著頭悶聲撒嬌:「不搬了,陛下饒恕臣妾這一回,臣妾知錯了……」


  「念你是初犯,這次就放過你了。」楚驚瀾唇邊捲起零星笑意,旋即扭頭吩咐道,「跟司禮監的人說以後少往皇后這跑,有什麼問題讓他們來找朕。」


  「是,奴婢知道了。」


  月牙笑著退到了門外,吩咐小宮女去司禮監傳話,然後站在原地思忖著。


  近來宮中頻傳孟忱要入宮服侍陛下,外頭的人多少都有點看好戲的意思,偏偏楚驚瀾和夜懷央都當做沒聽見似的,她既擔心夜懷央心裡不舒服,又怕楚驚瀾真有納妃之意,都著急上火好幾天了,今天見著他們蜜裡調油似地鬧著才放下心來。


  陛下如此疼愛娘娘,怎會拎不清讓那個狐狸精進門?


  想到這她又覺得心裡憋得慌,夜懷央讓她和辭淵咬緊了嘴巴,不能告訴任何人當初是孟忱搞的鬼,可那個狐狸精現在還在宮外活蹦亂跳的呢,一點報應都沒遭,她實在無法忍受!


  月牙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娘娘做事向來有她的深意,自己還是不要亂猜的好,何況就算是娘娘願意放過孟忱,大少爺和八少爺也不會善罷甘休,總歸都要讓她付出代價的!

  正是義憤填膺之際,裡頭又傳來了綿綿細語。


  「這會兒才申時你怎麼就回來了?內閣和樞府都沒事嗎?」


  「懷孕之後你的反應是越發遲鈍了。」悅耳的低笑聲回蕩在屋內,還帶著一絲寵溺,「他們兩邊就京畿大營改制一事爭得正歡,一時半會兒爭不出什麼結論,我便回來看看你。」


  夜懷央趴在他肩上笑個不停:「你就這麼溜出來了,那幫老頭子怕是臉都氣綠了吧?」


  「綠就綠吧。」楚驚瀾不甚在意,揚起嘴角把她摟進了懷裡。


  兩人又溫存了許久,眼瞅著時辰也差不多了,楚驚瀾拂袖起身,準備返回御書房,走到一半又回過頭對她道:「晚上我讓他們備了家宴,你拾掇拾掇,懷禮和懷信都會進宮。」


  夜懷央愣了愣,旋即笑彎了眉眼。


  「是,臣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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