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晚宴【三】

  五分鐘之後，女伯爵端著一個裝滿猩紅色液體的高腳杯，神情陶醉。


  「像這麼極品的處子之血，現在可是很難找到了。多麼美妙開胃酒，我已經對今天的正餐迫不及待了。」女伯爵說著，輕輕抿了一口。


  諾忒忍不住發出一聲乾嘔。


  「哦，你可太沒禮貌了。」女伯爵抱怨了一句。


  「那你可以別喝血嗎？起碼別當著它的主人的面。」諾忒端起右手邊的清水就是一大口。


  「你身邊的先生可比你淡定多了。」


  「那是，放血的又不是他。」諾忒吐掉口中的水，冷冷一笑。


  她兩隻手的手套早就摘了下來，左手壓著出血點，攤平的右手手掌的紗布上滲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諾忒，你可以不用按壓了。」夏洛克與諾忒耳語。他剛才主動幫諾忒按壓出血點點被狠狠瞪了一眼，這一次也不例外。


  「你就不能讓我找點心裡安慰嗎？」諾忒深呼吸，夏洛克不懂人性她又不是不知道，要冷靜。


  「嘖嘖嘖，這麼漂亮的手摺騰成這樣，你男朋友也捨得？」女伯爵看了一眼諾忒的手，嘆息道。


  諾忒感覺得胃裡又有點翻騰，女伯爵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還帶著她的血啊摔！


  她覺得女伯爵是在惋惜口感什麼的……打住！放血也就算了，割肉她是絕對不會替的。


  腦子進水的事，干一次也就算了。


  「再怎麼折騰也比被你割下來吃了好。」諾忒冷冷地笑。她難受極了，卻強撐著不肯示弱。


  「諾忒……」夏洛克示意噤聲。


  諾忒抿了抿唇，到底沒反駁他：「你們繼續。」


  「我不喜歡吃手上的肉……不過如果是你，我想喝盡你的每一點血，吃光你的每一塊肉。」女伯爵意猶未盡得舔了舔唇角。


  諾忒臉色變了又變，終於忍不住俯身吐了。


  侍者快速地處理了污穢，並且給諾忒上了一杯檸檬水。


  「謝謝。」諾忒的聲音聽上去虛弱極了。


  「諾忒，你還好嗎？」夏洛克摸了摸她的臉。她真的被嚇得有點慘，臉色慘白，手心冷汗，心跳加速。


  「簡直好極了。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有吸引力。」諾忒扯著嘴角假笑，「你可以快點贏嗎？我想回去了。」


  夏洛克放在諾忒臉上的手滑下來，改為握住她的手。


  事情進展和他預期中有些出入，他沒有料到這種情況下諾忒還會為他站出來，這樣的情況他突然也不能確定好還是不好了。


  她這一次沒有哭，可是他還是覺得無所適從。


  而且，這一次系統君沒有折騰著出主意，安靜得就像不存在。


  「諾忒，別怕。」夏洛克的安慰蒼白無力，他手指靈巧地散開了諾忒的頭髮，親昵的順了順，嘴唇碰了碰她的臉頰。


  「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諾忒態度有些冷淡，但也沒有躲開。


  「真是好甜蜜的一對情侶呢，也青澀的可以。」女伯爵側臉問身邊的管家，「你覺得他們接吻過嗎？」


  海頓管家搖了搖頭。


  「這真是太有意思了，不是嗎？」女伯爵又抿了一口血。


  諾忒不適地撇開眼睛，她覺得噁心，但是又忍不住想去關注。


  「德拉庫拉女伯爵，我們可以繼續了嗎？」夏洛克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壓抑。


  「當然。」


  女伯爵準備的扶手椅感覺還不錯，諾忒縮成一團窩在椅子里，夏洛克把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臉色蒼白的就像一張白紙，淺金色的長捲髮披散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就像墜落的蝴蝶，美麗而脆弱，勾起人們凌、虐的*。


  在場的不少人是好這一口的，看得蠢蠢欲動。雖然不敢做什麼，但是目光肆無忌憚地掃視著。


  諾忒越發把自己縮起來，這個地方讓她無比噁心壓抑，而且會勾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熟悉的，陌生的，許久不在她夢中出現的影像隱隱在眼前晃動。諾忒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這些記憶都甩出去一樣。


  荷官發牌。


  又是五盤過去，夏洛克依舊保持著第一輪就棄。在此過程中女伯爵的「飲料」又添了一次，她看上去越來越興奮。諾忒再次感到暈眩，感覺她又要放血了怎麼辦？

  夏洛克忍不住勸道：「如果你覺得難受那就不要看了。」


  「那是我的血，我很難忍住不去關注。」諾忒表示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局最後一盤


  【夏洛克，這局你會贏。】


  「加註。」


  第十二局，夏洛克終於加註了。


  諾忒打起一點精神來，雖然她實在不知道這是代表要多放點血呢還是要翻盤了。


  「棄牌。」女伯爵傾身，微微一笑。她根本沒給夏洛克翻盤的機會。


  夏洛克這一局算是贏了，但是並沒有什麼用。還是要抽50ml的血。


  諾忒坐直了身子，伸出右手。她臉色依舊蒼白，但是語氣卻很堅定，「請快點。」


  這時候阻止她是毫無意義的。夏洛克看著穿著白大褂的人走近，而諾忒緊張地閉上眼睛，睫毛抖得厲害，就像在蜘蛛網上垂死掙扎的蝴蝶。


  夏洛克喉結動了動，開口道：「我來吧。」


  「沒問題。」女伯爵看上去興緻勃勃，她似乎對別人流露真情很感興趣，就像在看話劇表演。


  夏洛克看著諾忒的手，他的處理其實很不講理。諾忒不注意的活動磕碰讓傷口撕裂甚至再次感染細菌，他自己的身體可以不在乎這些，可是不能事事以己度人。手臂上剛才的扎針的地方已經止血了，留下一個小小的紅點。夏洛克對這些一點也不陌生，就像諾忒說的，他以前給自己注射嗎啡可是比用餐還準確的一天三次。


  夏洛克抹碘酒的動作有點慢，扎針倒是穩准狠。諾忒撇開臉的時候，他已經紮好了。


  「好了。」夏洛克拔了針，一手按住了出血點，一手捂住了諾忒的眼睛。


  他不知道該幹什麼，或許這樣會讓她好受一點。他不想讓她去看自己的血怎麼被倒入女伯爵的酒杯，她看上去實在太難受了。


  「我沒事。」諾忒輕輕說道。夏洛克難得的體貼本該讓她受寵若驚。可是她現在並沒有這份心情。


  【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三局之內我要贏到所有的籌碼。】


  【可以，需要積分30。是否確認兌換？】


  【是。】


  【夏洛克，想安慰妹紙，不要吝惜你的讚揚、感激、承諾和道歉。雖然它們大部分時候只是一紙空文。還有，親密的接觸會給與她安全感。】系統君正正經經做了一個機器大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出主意。


  「諾忒，你很勇敢，真的。謝謝，我是說謝謝你為我做的。接下來交給我，你什麼事也別管，安靜地休息一會兒。」夏洛克把諾忒摟進懷裡，努力柔和著聲音，彆扭地安慰道。


  他乾脆把諾忒撈到自己的腿上，強硬地把她腦袋按進自己懷裡，不讓她去看女伯爵。


  「既然做到這一步了，現在做這些有什麼意思？」女伯爵嗤笑，「讓自己的心好過一點嗎？」


  「請繼續。」夏洛克態度冷硬。


  牌局繼續。


  諾忒臉頰貼夏洛克的胸膛，耳邊是他的心跳聲，這令她安心不少。但是女伯爵故意把杯子弄得叮噹作響，諾忒的神經忍不住再次緊繃起來。


  很快三局結束，夏洛克喊停。


  女伯爵依言命人遞上三個信封，看上去十分遺憾，「福爾摩斯先生，您真的不要繼續了嗎？我們可以賭點別的。」


  「不必了，你身上再沒什麼可以引起我的興趣的東西了。」夏洛克收好信封，冷冷地拒絕了。


  「好了，諾忒，我們回家了。」他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孩，她看上去臉色好一些了，眼神卻有些散。


  夏洛克的腦子快速地運轉起來，家裡有三本心理學的書，他現學說不定還來得及……不，一定來得及。


  他攙扶起手腳虛軟的諾忒，打算離開。


  「諾忒·墨洛溫小姐，我會想念你的滋味的。」女伯爵突然站了起來，語氣單純地就像在期待生日蛋糕的小女孩，「我期待著把你吃掉的那一天，把你的肉一刀刀割下來，305、306……哎呀，一不小心弄死了。」


  這句話成了壓死諾忒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崩潰的尖叫起來。


  她想起來，她都想起來。六歲那年她被綁架的事情，德爾林催眠使她忘記的記憶，她都想起來了。


  「諾忒，你怎麼了？」夏洛克蹲下身，抓住諾忒的手。「你是想起了什麼嗎？告訴我！」


  少女被綁架十字架上，披著黑袍的男人，把她的肉一片片割下來生吃掉。他帶著猙獰的惡鬼半臉面具，唇邊帶血，神情陶醉。


  「十字架……黑袍……吃人……魔鬼……」諾忒語無倫次地吐出幾個單詞。


  「還有呢？還有什麼？你還想起什麼？！」


  她被逼著看，數著少女身上的刀數，305、306……她死了。


  「我不要數我不要數！！」


  「還有呢？你還想起什麼？」夏洛克追問道。


  「啊呀，你數錯了呢,那我們今天多吃一個人好了。」帶著惡鬼面具的男人如此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數錯的！對不起！」諾忒把臉埋在手裡，一邊念叨著，一邊崩潰地大哭起來。


  「那些女孩都吃完了，接下來就吃你吧。這一天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男人拿著血淋淋的刀子，在她身上比劃。


  諾忒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一個男人帶著一身寒霜闖了進來，他像對待珍寶一樣把女孩抱在懷裡，冷漠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定格在夏洛克身上。


  【她都想起來，你滿意了？】


  「她都想起來，你滿意了？」


  【夏洛克，有時候你的好奇心真讓人噁心。】


  「福爾摩斯先生，你的好奇心真讓我感到噁心。滾！離她遠一點。」


  系統君與男人在夏洛克的耳邊和腦海中同時說道。


  夏洛克看著男人抱著女孩離開，喃喃自語：「我可以讓她再次忘記的。」


  算了吧，夏洛克。你就是在算計她、傷害她，狠狠地、不顧一絲情分。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心底有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


  是啊，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夏洛克茫然了。